这一下又是焦急、又是绝望,心中只剩一个念头,那就是快跑,跑的越远越好!跑的越久越好!我闭上眼睛,与常宁双手紧握,互相支撑。
那马蹄声越来越近,忽听得一声闷响,那人却已从马上摔倒。我睁开眼睛,眼前又已出现了一片火光,漫天遍野,只觉无边无际。心中惊惶,整个人已然跑的脱力,只觉摇摇欲坠。
一个人已骑马跑到我的身旁,伸手将我拉上马去。我奋力挣扎,那人却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柔声道:“小七!是我。”
朱高爔!是他!
他温热的气息呵在我的耳边,我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只是双手仍死死抓住他的衣襟。他轻笑了一声,道:“别怕,没事了!”他的声音温和有力,我心中彷徨之情顿去,眼泪忽地涌了出来。
他柔声道:“怎么又哭了?”伸手轻轻替我拭去眼泪。我闭上眼睛,任自己软软地靠在他的怀中。这个怀抱,那么宽厚……那么温暖……只觉得从来、从来、从来没有这么安心过。真希望可以就这么一辈子……一辈子……
不知过了多久,方才缓缓睁开眼来,却只见身侧是北军士兵,前方整齐排列着南军士兵。双方对垒,金戈铁马,神情肃穆。常宁也已坐在马匹之上,与她同骑之人正是朱高煦。
朱高爔笑道:“二哥,父王还未赶到,咱们兄弟二人今晚先跟他们来场决战怎样?”
只听朱高煦大笑道:“有何不可?”说着,一挥手中缰绳,大声道:“兄弟们,咱们许久未在家门口打仗了,今晚振作精神,让南人看看什么是大好男儿的气概!”众将士们齐齐回应,呼喝声直达天际。
朱高爔将身上的大耄脱了下来,披在我身上,在我耳边柔声道:“你和常宁在那边等我们,很快。”说着,跳下了马,微笑着伸出手来。我伸手给他,只觉一下子重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中。此时心神已定,略觉羞涩,不敢抬头。待立地既挣开他怀抱,走过去和常宁站在一起。
朱高爔朝我一笑,翻身上马,对朱高煦点了点头,道:“咱们出发!”说着,一扬马鞭冲了出去。
夜风清凉,轻吹着我的脸颊、鬓发。我披着一件黑色大耄披风,和常宁站在远处,身边是拿着盾牌奉命护卫我俩的士兵。远处,是朱高爔、朱高煦兄弟及手下的大将们同南军作战的身影。
火光遍地,杀声震天。站在这里,仍可遥遥望见朱高爔的身影,在人群中正挥剑奋力杀敌,他身着白衣的影子在月光下、火光中若隐若现。空气中,似乎有无数朵花,在缓缓地飘舞下来,就如同那天的雪花,飘舞……飘舞……仿佛伸手触碰就会消失不见,然而却散发着令人愉悦欣然的气息。
这,多么象幸福的味道。
我微微叹了口气,快乐而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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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军虽深夜来袭,然而北军大部的及时赶回,却也使得这次夜袭有惊无险。北平安全了。
可是,这样的安全可以维持多久呢?
靖难三年,燕军掌握的也只有三个郡而已。朱允汶依然牢牢地控制着全国的大部分江山,无论是军队的数量、粮草储备,北军远远不能和南军相抗衡。
这场战争,要打到什么时候?
南京城中的宦官暗地里派人传来了消息,意即南京城中此时兵力薄弱,最易攻城。然而,北平距离南京之遥,又岂是昼夜即可到达的!更何况,朱棣打了这么多年的仗,为的还不是有朝一日可以直入南京!
山东过不去、济南城破不了,何谈南京?!
然而,在这个时刻,道衍提出了一个大胆的建议:直取南京。
从地图上来看,我们可以发现从北平到南京,倘若画一条直线,则济南恰巧在这条直线上。但是,世上的路有千条万条,是不是非要走济南这条路才能够到达南京呢?
未必!
既然直路不通,何不走弯路?
这,就是道衍给朱棣提的建议。
也就是这个建议,从此,写下了靖难的结局。
敬请收看下一章:三十二、许愿
第四卷 三十二、许愿(上)
昨夜实在是睡的太晚了。
我靠在树干上,看四面古树参天,浓荫敝地。正是秋伏极热的时候,蝉声嘶鸣不已,几乎便要睡着了。
北军自归来后,一直在河北等地征战,虽多胜,但兵力和人力的不足,使攻下的城邑不久便又重新为朝廷兵所据。旋得旋失,无法巩固。
战争继续进行着,虽然仍是胜利者多,然而每人都明白,这将是一场持久的征战。
昨日,又是一次出征,一场恶战。
每次战争,带来的总是更多的伤兵和死亡的讯息。胜利的光芒虽然掩盖了这样的现实,然而它给每个家庭带来的伤痛,却是无法泯灭的。
远处回廊曲折,间中隐约有几荡碧波,池塘里面荷花开得正艳。我眯起眼睛,正要打个瞌睡,却听不远处传来人声,有人轻轻走了过去。不由得凝神细听。
“这药得慢慢熬上几个时辰,汁液浓厚了,方才有效。这味儿也太单薄了。”
“是。那我叫丫鬟们拿回去再煎熬。”
“算了罢,还是我自己去。四公子这旧疾虽不甚凶,也该好好调理才是。”说着,细碎的脚步声去了。
我坐在那里,心里莫名地忽忽跳了两跳。这分明就是若离的声音,——也对。我失笑了起来——除了她,还有谁这么通晓医理,又还有谁,对他这么关怀备至?
城中伤员增多,医护人员严重不足。而若离的精湛医术不仅为士兵们所称道,也曾救了朱棣的一命,北平城中每个人都在盛传,燕王府中出了位女神医,不仅长得美貌,更兼和蔼可亲,真如神仙下凡,是来挽救众生的。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牵动嘴角,微笑起来。
也是因为如此,昨夜,朱棣才会同意她随军的请求吧!
“若离愿随军出征,请王爷答允。”当众人围坐商讨出征路线的时候,她出人意料地提出了这个请求。
“若离虽是一介女子,却自信医术并不逊色于他人。军队征战,讲究的是计谋、勇猛,但兵士及时救治也十分重要,相信王爷心中定然明晓。”她跪在地上,不紧不慢、不卑不亢地说。
而朱棣用赞许的眼神含笑地看了看她,居然就同意了。
我叹息了一声,将双脚往里面缩了缩,紧紧抱住了自己。
偌大的院子里,顷刻间除我之外,又是空无一人。睡意慢慢袭来,竟是又迷糊睡着了。
恍惚间,一双柔软的小手轻轻蒙住了我的双眼,听得一个稚嫩的声音笑着道:“猜猜我是谁?”
我蓦地惊醒了过来,美梦被打扰,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笑嗔道:“姑姑猜不到。你莫不是街口那只小白猫罢!”一个小小人儿从身后闪了出来,笑嘻嘻地道:“是瞻基!”说着,眯起眼睛格格笑了起来。此时他已年至五岁,长的玲珑可爱,神态中却已颇有乃父之风。他身后却是站着朱高爔,也正微笑地看着我。
我伸手将朱瞻基拉到身旁,微笑道:“怎么今儿跟四叔叔在一起了?”
他仰起小脸,骄傲地道:“四叔叔带我去练功!”握紧小拳头,呼喝了几声,我不禁笑了出来,对朱高爔道:“尽是教坏小孩子!”
他身子斜靠在栏杆之上,微微一笑,道:“有没有教坏你?”抬眼看去,他身后是大株的芭蕉和成片的绿柳,映的人分外明净出尘,一双会微笑的眼睛,只是静静地盯着我看。
我脸上一红,啐道:“没正经!”转过头去,心里却微微荡漾起来。
他亦只是笑而不语,坐了下来。午后阳光明媚,这样的安静,便仿佛要如此天长地久下去,熏人欲醉。
我轻声道:“前儿出战又惹了旧伤,可好些了?”
他道:“好多了。”过了会儿,又道:“过不多时便又要出征。”
“这次是去哪里?”
“南京。”
我看了看他,他脸上神色凝重。叹了口气,轻声道:“要小心。”
他并没有回答,良久,才道:“为什么不许我跟父王说去?”
我低声道:“如今战况紧急,咱们又何必拿这些小事去烦扰舅舅?”向他绽放出一个微笑,柔声道:“我会等着你,你也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对不对?”
他微微叹息,伸手环住我的身子,柔声道:“等咱们赢了,我陪你去杭州。”
我只觉喉头酸涩,强笑道:“好。”轻轻靠在他身上。
朱瞻基本在我怀中把玩着我裙子上的玉佩,听到我们说话,忽地回过头来,问道:“姑姑,杭州在哪里?”
我缓缓坐直身子,微笑道:“在南方。”朱高爔在一旁忽低声道:“离南京不远,是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我回头看他,他正看着我,无声微笑。
转过了头,心里却无端端的开出了一朵花,仿佛夜空中安静绚烂的烟火,瞬间明亮,透过彼此的呼吸,照亮了我的心。
我眨了眨眼睛,皱皱鼻子,对着天空微笑起来。
——若离。
又何必在意。
天气晴朗,夜就来的慢。吃过了饭,天仍微白,两人从屋子里缓步走出来。当值的丫鬟们在身旁忙碌穿梭,不知不觉间,已穿过人群,漫步于街道之上。
满天星光下,身旁是北平繁华的夜市。他轻轻拉了我的手,街两旁仿佛隐约传来树叶的清香,那样鲜艳的绿,映照的天空都光华灿烂。走过去的人们口中说着不同的话、不同的语气、不同的内容……嘈杂无比,心却是柔软甜蜜的。
他忽道:“那日咱们说过的话,还记得么?”
我偏着头看他,笑道:“那么多话,你说的是哪句?”
他自顾自的微笑起来,脸上似泛上了一层朦胧光芒,倒多了几分慵懒的模样。轻声道:“你问我,夫妻多年,是不是都会相看两生厌?”
我“哦”了一声,笑了起来,摇头叹道:“是啊,真害怕。”嘴角无奈地上扬,眉眼却弯了起来,绽出一个微笑。
第四卷 三十二、许愿(下)
他慢慢止了脚步,双手仍是紧紧握住我手,道:“小七。”
我抬头道:“恩?”
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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