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纷乱异常,睁眼看着若离,若离亦回望住我。黑暗中,只剩二人地目光清凉,彼此互望。
一路向北而行,那几人虽是冷
,然对我却极为尊敬。那二名丫鬟也是服侍周到,程,不几日已到了山东境内。
若离对我照顾也极为周全,每次送来食物,她总是自己先尝试过方才递了给我。我笑道:“他们不会在这里加害我们的。”她忧心道:“小心些总是没有坏处。”
她的声音低微,我不由得看了看她。她正低着头,下颚的曲线柔美至极,她的微笑淡雅,眉若远黛,肤若凝脂,实在是一个出色的美人。
我低声道:“若离,其实你很美。”
她微笑了起来,道:“若离只是一个乡野女子,又哪里比得过王妃的倾城国色?”
我微凝了笑意,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她正色看着我,道:“王妃请问。”
我道:“当日在宫中,是谁帮你拿到了那些药,让你可以瞒天过海?”
她一愣,昂起头来看我。我温然而视,她地神色渐渐松缓,轻言道:“原来王妃早已猜到。”
我但笑不语,她叹了口气,道:“是大皇子,也就是现如今的太子。”
真的是他。
——竟真的是他。原已料到这个答案,此刻亲耳听闻,却还是不禁心中战栗。我静静看着若离,神色渐渐凝重。她接着道:“当日那些药,是太子送进来给我的。皇上本来要将王妃许给太子,若离也是早就知道了的。因此四公子出走,若离便也随后跟了过来。”
我低声道:“四哥知道么?”
她怅然一笑,道:“知道。”
我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她道:“是后来在杭州,四公子出家之日。若离伤心绝望之下,将一切都说了出来,然而……”她的声音渐低,眼里盈起了泪光,道:“却已来不及了。王妃已经另嫁他人,四公子也……我枉费了这许多心机,枉做了小人,原来得不到地,终究还是得不到。”
她低声道:“王妃,我对你们不起。”
是这样,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地缘由,都不是如表面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朱高炽……他仁和坦然的面容下,究竟掩藏着怎样暗沉地心计?
而他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我么?
我静默良久,方缓缓浅笑了起来,道:“这不怪你。”慢慢道:“即便没有你,这一切或许也会发生。有些人,总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而这念想,原来是这么可怕。”
她讶然看着我,道:“难道……”
我打断了她,轻声道:“我们很快就会见到他了。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对她微微一笑:“若离,对不起,我将你也拉入了这场漩涡之中。”
她含泪微笑道:“若离做了那么多错事,如今只有替四公子好好照顾王妃,才能一解心中愧疚,王妃又何必如此?”
我嫣然微笑道:“谢谢你,若离。”
春日里,阳光特别好。明媚灿烂,天边一群燕子扑扇着翅膀惬意地飞过。我微笑地看着这湛蓝的天空,眼中渐渐泛起凝重凌厉的神色。
这一生,从来没有过的坚定与沉静。
前路漫漫,阴森莫测,然而我却不再恐惧。
心里知道,这——将会是最后的决战了。
第六卷 六十四、谜底(上)
后的门被推了开来,殿里没有举烛,阴沉沉的一片。前,凝望着这漫天月色,月色如水,泄入殿中满地光华。
朱高炽静静地走到我的身旁,我不回头,他亦是沉默无语。天气闷热得没有一丝丝的风,蝉声低鸣,窗户上那镂空的精巧花样,透着一股子绿莹莹的光。朱红窗棱,描金的龙凤,诡谲而低沉。
半晌,他方道:“你就要这样站下去了么?”
我嘴角泛起一丝微笑,道:“多谢殿下关心。”
他蹙眉:“小七,何必?”
何必。是啊,何必。
我们如今站的这样近,却离的这样远。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又何必?
原来时光的流逝,早已将从前的一切都如浪淘沙,淘得干干净净,一点一滴都不曾剩下。
那么近,却那么远。
这个人,我看不清楚,也从来都不曾看清楚过。
我微笑起来,眼波如水流动,巧笑倩兮:“那殿下想我怎样?殿下能让我当这皇宫的主人么?能给我想要的任何东西么?”
他眼底慢慢浮现自嘲的笑意,道:“你越是生气的时候,就越是假装笑得开心。你在恨我。”他的声音很低,“可是,你怎么知道你要的东西我就给不了?你要当这皇宫的主人,并不是不可以做到。假以时日,只要我当上了皇帝,你就是皇后,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他微笑着。“——任何东西。”
我微微摇头,淡漠地笑,声音却是一个个字地铿锵有力:“我要你地命。”我转身看着他,他亦看着我,二人彼此对望。心还是痛的,痛的那样刻骨,然而咬着牙,绝不让泪落下。
——我要你的命。
黑沉沉的夜。这便是我此刻心中唯一的念想。却也是最深的疼痛。心底深处的悲伤。直入骨髓。我年少时最明亮地一场梦,原来竟是如此不堪。
他苦笑起来:“你竟这么恨我。”
他地声音低沉,然而平静安和:“不错,那些事情地确是我做的。可是那又怎样?”他的目光绝不退缩,从未有过的冷厉和坚定,“为了得到这一切,我付出了这么多年的心血。牺牲了这么多心力,如今我终于成功在望。”
他微微扬眉,道:“为什么你就不肯跟我一起分享?”
一起分享?
我失声笑了起来。吸一口气,看住他。这张清俊的面容,深邃的眼睛,高挺地鼻子,还是这么熟悉的人,然而。感觉却再也不能相同了。
再也不同了。
多可笑。
“你要说。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么?”我微笑地看着他,缓缓道。
他道:“你以为不是?”
我轻声而凄凉地笑:“你是怕——他们成为你登上皇位的绊脚石。”心中冰凉一片,四周的空气中。漂浮着让人绝望而迷惘的气息,“靖难时,二哥、三哥、四哥都立了大功,父皇素来偏爱二哥,对四哥也是心下怜惜。他们彼此之间又互相交好,你出此计策,是为了要一个一个除去你的眼中钉。”
他脸上原本清雅而洒脱的笑意渐渐僵硬,我黯然一笑,接着道:“永乐二十一年,三哥因为谋逆之罪而被父皇猜疑,是你力保他的清白,以致世人皆以为太子仁爱,然而却不知道,这一切原本就是你设下地计谋。”
他淡漠地微笑:“说下去。”
一弯残月在天边升起,照在他地面容上,更显出他的素白安和,温雅清俊。我微微一笑,转身与他直面相对:“当年在猎场的那一箭,也是你布局所为。”
他沉默地看着我,倒笑了起来,道:“不错,你说地都对。”
他轻叹:“原来你都猜到了,那我还有什么话好说?”
他依旧是这样的谦和有礼,这么多年以来,他永远是以这样一副模样去对待世人,如今,他也依然要以这样一副模样微笑着去坐上他梦寐以求的宝座。而那心底深处所隐藏的诡秘心计,从此以后,或许再无人能够知晓。
我笑一笑:“你做了这许多恶事,梦里可曾安寝?”语气中不无讥诮之意。他忽然纵声大笑了起来:“安寝?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未安寝过一刻!”
眼光如一泓秋水,明亮而冰冷:“父皇偏爱二弟四弟,三弟虽卤莽,却也与他二人交好,实在不可小视。我孤身作战,又有谁能帮我?假若不这么做,如今恐怕我早已是朱允汶的下场!”他咬牙道:“我亲见朱允汶是如何被父皇逼下皇位的,我不能步他的后尘,也绝不能步他的后尘!”
他的嘴唇紧紧地抿了起来,整个人显得严肃而凌厉:“四弟虽不觊皇位,但终是我心头大患,一日不除我一日不得安心。而你——”他温柔地微笑起来,语气却冰冷刺骨,“就是他唯一致命的弱点。”
他冷笑:“只是我未曾料想到的是,日后,你竟也成为二弟最大的弱点。这倒帮了我不少忙。”
我轻声地笑:“你将我监禁在这里,是害怕二哥在父皇离京之时会有所行动么?”我的微笑凄楚而森冷,一双眸子如千年冰雪,寒如澄水。“你就这么怕他。”
他脸色微变,笑容凝滞:“我是怕他,那又怎样?我怕他,我也恨他。他夺去了你,还要夺去皇位!他凭什么?现今我要把我想要的东西全都夺回来!”他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唇里挤出这句话来:“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眼中的神色,是脆弱而愤怒的,不知为什么,我心里竟起了一丝丝的怜悯。
他低声道:“这一次,我绝不会输。”语气中,有怅然的无力和迷惘。记忆中,恍惚出现了一个人,那双绝望的眼睛,那个声音也是迷惘而柔软的:“小蓝,你叫我怎么办?……怎么这一次,我竟连你也留不住。”
第六卷 六十四、谜底(下)
蓝。那是前世的记忆了。记忆中的那个人,他叫我在一起的时候,还是年轻啊,那么年轻的时光,连阳光都是蓝色的,透明而澄澈。他微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似乎会闪闪发亮。他总是走在我的左边,忍受着我的坏脾气。还有,他其实真的不知道,我曾经有多爱他。
分手了以后,是想过会再相见的。可是,那么多年,那么多年,我没有等他,心里还是在隐隐的守侯,表面上的倔强,换不走内心的盼望。重逢的场景,每次看煽情电视剧的时候,也会隐约的猜想,是不是也回肠荡气、是不是也痛苦流涕,可是为什么,竟然就不会有重逢。
或许是,有过重逢,却被我生生的错过了。
命运的手拨啊拨的,就把彼此之间相连的轨迹拨的支离破碎。
我在等,可我没有等到他。
或许是,擦身而过了,就再也不可能重新开始了。
因为再也没有机会回头。
——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这些。我怅然地微笑起来,伸手轻轻扶住了墙,风吹乱了我的长发,衣袖柔柔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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