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令朱见深欣喜若狂,管他世俗巡礼,管他君臣伦常!
朱见深映着廊上灯笼的微光看他,竟第一次生出些窃怯的感觉来,他就这么贪婪地看着,一眼又一眼,目光舍不得移开,又怕看了一眼便少了一眼,这般矛盾又这般贪婪。
果然,美好的东西便想要得到,何况他是皇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占有,那欲。望理应更强。
他伸手将那殿前之人扶起,而后亲自引入寝宫,引入自己的鸾帐之内。那人似乎很怯,双足颤抖到站立不稳,随后被他一把抱住按入床榻。
他说,你可愿陪朕饮酒?
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卑鄙,那怕这一刻,他只觉得这举动的圣洁。因为他眼前这人是圣洁的,那么他一切占有的行为都该是圣洁的,带着虔诚,带着深切的期待。
他甚至不知道眼前这人叫什么,他想要,眼下心里只剩下两个字反复突撞重复。
想要,想要,想要。
小官员很老实也很乖顺地全数喝下他灌的酒,很醇的皇室佳酿。他看着他微红的脸颊,那张平凡的脸突然就透出些魅惑来,勾的人难以自持。
欲。望混着就像倾泻而下,身下的人似乎很疑惑,他不迎合,可也不拒绝。
朱见深从未这么温存过,那怕对当年的她,也没有过。可即便如此,到了最后,他依旧疯狂地摇着头说不要。
不要?
怎么可能。
帘帐倒了,铺褥乱了,咸腥的汗水早分不清是谁。他在他身下承欢,从顺从到抵抗,再从抵抗到迎合。那种交缠,似乎不是发泄,而是一种寄托。
朱见深突然觉得他很孤独,与他一样,带着多年来求而不得寻而不到的落寞与失望。寂寞的如同一口枯井,此时竟然汩汩的涌发着生机。
这样的一夜颠倒,直到黎明将至,他们在彼此身上种下再难磨灭的痕迹。
他知道,这不是爱,甚至不是喜欢,只是渴望。这像一记能够令人上瘾的毒药,越用陷的越深,越用便越病入膏肓。
两具疲惫的身躯交卧而眠,那种温暖叫人倦怠,也如烈酒一样令人醉生梦死。
直至清醒时分,那小官员愣住,却并不多说什么。或者他不是不敢,而是昨夜他根本知道,那种物伤其类的感觉太明显。他们很像,那种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的行为是错的,可谁也难以放手,不是不愿意,是根本放不掉。
朱见深笑了,为他找到这么一件宝贝而笑。他要爱他,他要给他一切,却并未发现自己走上了当年的老路。当年他何尝不是如此,万氏如今能偏离轨道至此,全是他一手所促。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他就是要对他好,哪怕千夫所指,哪怕错,而不悔。
第二十一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上) '本章字数:1707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9 20:28:55。0'
陆诩似乎很疲惫,一杯茶冷了又添添了又冷,直至那壶茶水最终淡而无味,这故事依旧还有很长。只是陆诩无力再讲了,忘舒也无力再听了。
本身就是不甘心惹的祸,从前是朱见深不甘心,后来是陆诩不甘心。他们都在那份不甘里急切寻找着什么来填补,到了最后边补边丢,再没了安宁。
陆诩讲完便走了,仿佛他来就是为了说这么一个故事,而忘舒备了茶水等他,也就是为了听这么一个故事。他与崔无欢不同,一个是风流,而另一个却是陷在不堪的欲。望里。就好像在一个个骑马过小桥,满楼红袖招的故事里,骑马的永远是风流,而楼中红袖就是自甘下贱。
那时候他将忘舒从江南苦苦寻回,甚至用了手段,他原本想自己永会这么下去,可再见就是一种救赎。他是,或者崔无欢也是。
只是如今,救赎来的有些晚了。
陆诩刚起身,门便被嘭的一声撞开,崔无欢冷着脸站在门前,不言不语地盯着忘舒,却并不看陆诩一眼。
“他在找你。”崔无欢抬脚进门,直向忘舒走去,可话却是对陆诩说的。皇帝在找他,只这么一日不见,甚至就动用了西厂动用了锦衣卫,确是与众不同的待遇。
话未落门外便火光冲天,崔无欢轻笑,侧身将门让开。陆诩一言不发,只回头看了忘舒一眼。
“再见。”他这么说着,咬字很轻,一脚已踏出门口。忘舒上前一步,伸手扯他衣袖,那手指却落在了崔无欢掌心里。
“不用追了,皇帝在外面。”崔无欢说着,在陆诩身后将那扇门重重地关上。
忘舒忽然觉得,或者这样也是一种结果,起码他们彼此知晓彼此珍惜,倒也值得这么下去。而之于他与崔无欢之间,永似总有那么一个怎么也填不满的无底洞,这无底洞是他也是自己,而他们就像这洞底之蛙,坐井观天。
当夜崔无欢倒并未在夜来楼下榻,只在忘舒房中喝了盅茶便起身走了,一言都没有。
次日清早,忘舒刚起身,便听得外面吵嚷,甚至有器物摔砸的声音。忘舒批了衣服推门来看,刚探出头便被一双手掌握住手腕再度推进来。
“呸!祖宗,找你的!还敢往外跑,你可老实些吧!”墨竹急的脸色通红,忘舒腕子上已经被他抠出一排深浅不一的指甲痕。
忘舒抬眼,看她气喘吁吁地在桌旁坐下,自己倒了杯隔夜的凉茶来灌,忘舒想上前去拦,她却手忙脚乱哪里拦得住。
“你又得罪哪家大人了,一个崔无欢还不够你烦的?”墨竹灌了茶,气稍微平了些,半坦的酥胸依旧时上时下。
“我已叫人去知会候府了,你怎么就这么招人惦记。”墨竹兀自嘟嘟囔囔,话音未落,粗暴的叩门声已然响起。
忘舒一怔,再抬眼墨竹已经起身,轻纱的帕子自衣襟里扯出来,带着一股子浓郁的香风。忘舒从前还笑过,说墨竹这香料闻着令人生畏,连气味儿里都带着点儿鸨儿的气势。而如今,竟真的领略了,墨竹挺了挺胸脯往门口走,确不似当年清高曼妙的红楼花魁,而是个勾栏里食尽人间烟火的鸨儿。
“你……”还未意识已经出口,忘舒怔怔地看她,恍若从未认识过面前这个摇身百变的女子。
“躲起来啊!”墨竹听见他声音回头,霎时一脸的气急败坏。帕子甩了几甩,遥遥指着床榻后的帐子。
“磨什么!快去!”墨竹边骂边往门口走,敲门声已经几近不耐,叫嚷声混着几句不堪入耳的低咒,墨竹豁地打开门,门外那一群官兵反倒目瞪口呆起来。
“怎的?我前厅的姑娘小倌儿们伺候的不好,直接杀到这后院儿里找我墨竹来了。”墨竹巧笑嫣然,一卷帕子似挥动了氤氲流转,那带着蛊惑的香气似是总也散不完,反而越挥越浓郁。
打头的官爷蹙了蹙眉,却是直接避过墨竹往屋里看,被墨竹挺胸拦住,酥胸坦荡荡地堵在面前,饶是再霸道,那官爷也退了半步。
“呦!官爷对墨竹鄙闺感兴趣啊,虽说我墨竹而今年老色衰,可好巧当年也是名动京城的花魁娘子,难道彼时年华尚好,还和官爷相好过不成?”墨竹笑着,帕子滑过一溜香风停至嘴边,那官兵的额角抽了抽,终是恢复了平静。
“在下也是奉命行事,还望姑娘行个方便。”那官兵竟是低头作揖,面上的微红一路泛至耳根,墨竹盯着他微红的脸颊看了看,本是不屑这帮匪盗般的官兵,却没想到遇见这么个人,一时间倒也多留意了两眼。
“奉命行事?奉谁的命?难道是哪位官大人也想找墨竹重续旧情不成?呦!今儿吹得是什么风啊,老树开花又逢春哪!”
墨竹这厢话音未落,屋里忽的传来一声瓶器跌倒的声音。墨竹霎时黑了脸,那领头的官兵霎时抬了头。墨竹心下将忘舒骂了千万遍,早知便不帮他,如今害了自己恐怕也保不了他。
第二十二章 相思相望不相亲(中) '本章字数:1748 最新更新时间:20130217 22:41:28。0'
墨竹挤在一大群官兵后面冲进屋里去,却见一只肥胖的花猫蹲在窗楞上,桌上歪七扭八的倒了一片茶碗儿,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墨竹左右看看,长吁一口气,顿时五脏六腑都归了位,一只手帕又舞的天花乱坠。
“呦!我说官爷着急什么呢?原来喜欢我养的猫啊,不过这畜生好说也陪了我多年,我可舍不得送人,那以后官爷时常来看可好?”墨竹说着便要往为首的官兵身上倒,吓的那小官兵霎时后退一步,像面对的是毒蛇猛兽。
此时墨竹却强忍了笑意,忽的严肃起来。
“官爷可看够了?夜来楼打开门做的都是迎来送往的生意,青天白日的闹这么一出,可不就叫人看了笑话去。”墨竹收了帕子握住腰,颇有些街口巷里彪悍妇女的意思,变脸之快连那小官差都吃了一惊。
“走吧。”官兵的小头子叹了口气,手一挥,一群人便有序的撤出去。
墨竹亲自送出门去,好一会儿待那些官差走远了,才转回后园儿,寻到忘舒房里。她那么急急地去看,可房里除了那只花猫,却再无他人。
“忘舒?”墨竹压低声音唤了一声,可空荡的屋子里却无半点回音。还没来得及去寻,那边崔无欢已经找上门来。
忘舒丢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每一次都毫无预兆。若说以前的崔无欢是无奈和抑郁,而如今更多却是铺天盖地而来的怨怒,那怨怒叫人难以自持。总想着不再找他,就随他这么去了,就算再在意,他也还是他,成不了谁的。可又想快些找着他,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甚至想揉碎了捣烂了吞进身体里,那最安全,也最丢不了。
这次他不找了,到了如今,纠纠缠缠了那么久,若他有心,总会自己回来,若他无心,那找也无用,除非他真能把忘舒拆吃入腹,否则他再要走,那以往的一切还是没有意义。
此夜,边关八百里加急文书,女真部挥军南下,遥指皇城。皇帝连夜召崔无欢进攻商议此次遇敌之事,却不料崔无欢当即请命带兵前往,皇帝遇阻,它却搬出崔家先祖来请。
夜深,崔无欢徒步出宫,皇帝只说要思量,可陆诩却看得明白,尾随而出。
“侯爷。”
夜阑尽处,菊香无度,崔无欢疾步而走,却并不回头。
“侯爷。”陆诩叹口气,疾行几步追上,挡在崔无欢前面。
“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