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镇是坞堡的坚固,不好盗匪也都只能望而生叹。
当初刘炭头他们走投无路时,也和乡亲们去卢家堡的门前求过,希望能放他们进去躲避盗匪。可卢家人却落井下石,想入堡避匪可以,但必须是那些有田有地的附近百姓,而且入镇前,得将地卖给卢家,而且说是卖,基本上就是白送给卢家。而没有地想入卢家镇的,却得签卖身契约,成为卢家的奴仆,帮他们耕种那些他们巧取豪夺而来的土地。
刘炭头曾经听人说过,卢家庄以前也不过是一个小地主,后来家族中有人曾经在北魏朝中做过一个不小的官,致仕后吞并了附近许多的土地。后来卢家人越来越多,每将都是如这般,趁着战乱之时,就大肆兼并周边的土地,到如今,一跃成为高阳郡都数一数二的世族豪强。
卢家人不住城市之中,都聚居卢家镇中,他们修建的坞堡,比县城还要坚固。而且历年来,卢家总有人做官,有权有势,就算他们在乡里作威作福,却从没有人敢管。
刘炭头独自一人在雪地中行路,雪已经停了数天,可那厚厚的雪却还没有完全化掉,一脚踩上去,都是硬邦邦的冰碴子声音。走到半个多时辰,他已经到了卢家镇的不远处。
远远一路走来,到处四处荒芜,一片肃杀。可唯有到了这卢家镇的附近,却能见到那高大坚固如一只怪兽一般的坞镇上空,一阵阵的炊烟袅袅,空气中还不时能飘来一阵阵饭菜的香味。
刘炭头闻的不由吸了几下鼻子,暗道这卢家人可真是过的舒爽,一大早居然就有饭吃。不像他们这些庄户人,平常都只吃两顿。而且还都是稀的,到了冬天时,更是一天只有一顿稀饭吃。可看这卢家人,整日在坞镇中舒适的生活着,从不用下地干活,可却一天三顿,顿顿吃干,甚至听说那卢家家主每餐还有八个菜,天天换着花样吃,都不带重样的。
紧了紧腰间的草绳,刘炭头背着褡裢又踩着雪地继续向前走。可刚走了不到一会,前面的路口却突然拦断了。
只见在那雪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居然树立了一个简易的栅栏,上面开了一个木门。一旁有几个长的魁梧的大汉正人人抱头一支长矛蹲在一侧的茅草亭子下面烤火。
刘炭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站住!”就在他就要通过那木门的时候,一声大喝却从背后想起。
吱吱吱的脚步声从那茅草屋里走了过来,刘炭头站在那里,回头打量着这个大汉。他认识这人,卢家镇中卢管事手下的一个家丁,听人叫他王头。
王头走过来上下打量了几眼刘炭头,“哎呦,这不是以前给咱们府上送炭的刘炭头么。怎么的最近几年都没见你送炭,大伙还以为你已经被那些乱民给煮着吃了呢。上次刘管事说你小子还活着,我还有些不相信呢,怎么,今天要来给府上送炭么?”
刘炭头眉头皱了皱,以前他烧炭,那些炭都是送到卢家。烧了十几年炭,他到头来都还是光棍一条,一点家底都没攒下,要不是他常能打点猎物,只怕温饱都维持不了。以往面对卢家,他从没敢反抗过,可是今天,他却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些变化。
也许是因为听说如今朝廷对那些世族豪强,也没有什么太优待,反而对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十分好,让他心中总有了点靠山的感觉吧。
“多承王头记挂,我现在已经没有再烧炭了,朝廷新分了几十亩地给我,往后就种地了。今日是要去郡城办事,刚才只顾着走路,没看到王头你们。”刘炭头平静地道。
王头也没怎么为难他,“那你去吧,不过家主下了新规定,以后路过这条路,不管来去,一次都得交五文钱过路费,如果还带有货物,那还得收什一货税。我看你褡裢里好像是皮子啊,老哥就给你一个面子,你从里面拿两张皮子交上来就行了,我就不收你那五文钱过路税了。”
刘炭头有些懵住了,这路都有几百年的历史了,这么多年大家都从这过,怎么今天居然还过一次要收五文钱,这算什么道理。而且收自己皮子,这就更不合王法了。只听说过入城时,城门前收入城锐,可按货物也只是收一点点钱,哪有这般收什一税的,这还有王法吗?
刘炭头压制住心头的火气,微笑着道:“王头,实不瞒你,小的已经和张家五叔家的姑娘定了亲,马上就要成亲了。这才拿这皮子想去郡城算钱,置办点成亲物件,还请王头高抬贵手,等回来时,我给王头和几位哥哥带上两坛好酒,你看可行。”
王头虽是卢家人,但却也算是一个还不错的人,平时也并不仗势欺人,有时还会能帮乡亲们就帮一把。听到刘炭头的话,王头伸出拳头在他肩膀上打了一下,笑道:“那张家姑娘我也见过,你小子倒是走了狗屎运了。等日子定好了,我可是要去讨几杯喜酒喝。过去吧,早去早回,提醒你小子一声,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些不太平。”
刘炭头点点头,正要起步,却听的身后又传来一阵脚步声,“你个狗日的王老大,大家都等着你喝酒呢,和谁在那磨唧,不会是想耍赖吧。”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刘炭头立即感觉要坏。果然,来的正是卢家的卢管事,他一见背着兽皮的刘炭头,眼睛顿时冒光。最近卢家老家主的寿辰快到了,他一直想找件拿得出手的礼物,可一直没找到。上次在刘家庄看到过一次那豹皮,他就看上了。结果那刘炭头打死了一头豹子,居然连胆子也变大了。根本不卖,当时顾忌着刘家庄人多,他也没敢强夺。
这几天他正谋划着怎么着再去一次刘家庄,把那豹皮夺过来。却没曾想,家主因朝廷的均田令和借粮令,弄的火气大发。被朝廷强行回购掉了许多田地和粮食的家主肉疼的不得了。这几天在卢家庄周边路上四处设岗,收过路费和货物税。他也被派来了这个岗上,一时倒不得空。
却没有想到,今日这刘炭头却自己送上门来了,而且居然连那豹子皮也就在他的褡裢之中,这倒是省了他的许多麻烦了。
卢管事三角眼一转,奸笑道:“刘炭头,过路费一次五铜,这些皮子我看都是上好皮子啊,我就折算为一百贯好了,什一收税,你再交一万文就可以走了。快点交钱,老哥我可还等着回去喝酒呢,这融雪天的,在外面冻死个人。”
第554章 无遮大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看着卢管事那副奸笑着的嘴脸,一旁的王头都有些看不过去了。虽然他也是卢家的奴仆,但他一直做不到和卢管事那些人一样。
“卢管事,这些皮子我看也没什么值钱的,刘炭头以前也给咱们卢家送了十几年的炭,也算勤勉,要不这次就收他两张皮子算了,都乡里乡亲的。”王头站在一旁好言道。
卢管事嘿嘿一笑,仰着头道:“好吧,看着王头的面子上,咱也不是不讲情面不是。就按王头说的,收两张皮子充税吧。”说着卢管事伸出手,一把就将刘炭头肩膀上的那褡裢中那露出一角的豹皮给提了出来。
伸手将皮子一抖,仔细打了过去,发现果然没有半点破损,不由面色大喜,三两下就将皮子叠起夹到掖下。
“炭头,这皮子不错,这次我再卖你个人情,只收这张皮子抵税就可以了。”
刘炭头已经出离愤怒了,他身上的这十来张皮子,除了这一张豹皮,其它的都是些不怎么值钱的皮子,就是全加一起,也当不了这豹皮的十分之一。豹皮让卢管事抢去,他去郡城拿什么换钱。
他一把上前抓住豹皮,苦求道:“卢管事,这皮子是我拿命令换来的,一点破损都没,是我要拿去置办结婚物件的。如果卢管事要收税,那我把其它皮子都送给卢管事好了。”
卢管事扯了几下没扯掉,一伸腿将刘炭头踹到一边,“滚一边去,也不看看你什么玩意,还真是登鼻子上脸,给脸不要脸了。刘狗子,张大根,过来把这小子扔开……”
茅屋里又冲出几个家丁,上来一顿拳打脚踢,将刘炭头一顿胖揍,完了几个人一架,扔到一边雪地里。
王头上前扶起炭头,看到他只是脸上青肿,连血都没有流一点,也放心了不少。“炭头,莫强顶,你顶不过卢管事的。”
刘炭头一言不发,坐在雪地之中。
王头从身上掏出大约有个一吊钱的样子,递到他手中,“唉,你又不是第一天和卢家打交道,你越拧,他们越狠。”
刘炭头紧紧地咬着牙,依然不说话。
王头悄悄地说:“我教你个法子,一会你就说你当年在辽东吃粮时,曾经认识朝廷的李奔雷大将军,是他的旧部。你一会便宜点把皮子卖给卢管事,他肯定会有所顾忌的。”
刘炭头老实的道:“我知道李大将军,不过当年我是杨大将军的部下,听说现在杨大将军在江汉,跟着当今皇上的哥哥呢。”
“哎呀,你就不会扯个谎啊。”王头开导道。
看到刘炭头点头,王头才满意的向卢管事走去。
将卢管事拉到一旁,王头悄悄道:“卢管事,刚刚我知道个事,那刘炭头当年征辽时,居然是朝廷的李奔雷大将军帐下小兵,听说还与李大将军的亲兵队正相识。你看,这事要是真让他弄到李大将军那里去了,只怕是个麻烦事情。最近朝廷正对付咱们河北的世族豪强呢,你看是不是给他点钱,把这事结了。”
“当真?”卢管事一听这个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刘炭头,居然认识当朝国公,李大将军,不由得也是面色一变。最后点了点头,有些不情不愿的从屋中拿出了二十枚金币,最后想想,又减去十枚。
“王头,你和他熟点,这是十金币,快相当于四五十贯了。他这皮子虽贵,也最多不过是十贯,还得是有路子的人才卖的出这价钱。刚才的事情就算一个误会,咱乡里乡亲的,可别搞的见了外了。”卢管事咬着牙心痛的道。
王头拍了拍胸脯,“卢管事你放心,他再认识李大将军,也还是在咱这块地生活,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能搞的那么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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