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们不要怪我爸爸，他其实不知道鹿晗哥以前受过伤的事情。所以……”到底是自己的父亲，做得再不对，女孩第一个想到的还是要求情。
“好，我们不追究。”张艺兴擅自做主回答，回头又看了看吴凡，后者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那个姿势，握着鹿晗的手紧紧不放。
鹿茜被张艺兴拉到一边的沙发上坐下，好一会儿，像是终于整理好了思绪，才开了口。
“鹿晗哥身上的伤应该是那时候被大伯打的……”鹿茜抬起眼，终于将视线投射到躺在病床上的人身上，苍白的皮肤上印满了大大小小的淤青，这样的鹿晗，她不是第一次见。
“就是鹿晗哥高三，我高二那一年，我去鹿晗哥家跟他借课外资料。大伯母开门的时候在哭，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一进去就看到大伯拎着皮鞋拼命地在鹿晗哥身上砸。鹿晗哥身上的衣服都被打破了，流了好多血。当时我吓坏了，想跑，大伯母就拉着我让我不要告诉别人……”
“皮鞋在身上砸……”白贤无意识地重复一遍，又忽然不可置信地捂住嘴，一直以来都微笑着的鹿晗，竟然曾经遭受过那样的痛苦。
“然后呢。”始终没有开口的吴凡忽然出声，他低沉的音色听起来充满寒意，使得室内原本就不高的温度骤然降低。
“我只听见鹿晗哥一直哭着摇头说不可以，不能这样做。大伯母也拉着我一起求大伯不要再打了，可是大伯好像发了疯一样，什么都不肯听，每一脚都揣在鹿晗哥的身上，后来鹿晗哥晕过去了，大伯就把他拖进进小房间里关起来，说是让他想清楚。”
鹿茜大约是又想到了那天的场景，实在是恐怖至极。现在回忆起来，都让人止不住地颤抖。
当时鹿晗身上的伤痕和血渍，她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简直不是人！畜生！”连朴灿烈都不能够在保持沉默，这样的所作所为，还有什么人性，根本是猪狗不如！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卞白贤，他忽然觉得幸运，还好，他的白贤没有这样的父亲，还好他以后会一直陪在白贤身边，不会让他受到伤害。
“我回家之后，一个字也不敢说，我怕大伯也会打我……呜呜，”泪水又落下来，这一次鹿茜却并没有沉浸在痛苦中，憋在心里的话终于可以说出来了：“后来过了大概一个月不到，鹿晗哥来找我，说是有事情要我帮忙。我想也没想就答应了，没想到是要我假扮他的女朋友。”
女朋友？！吴凡苦笑，呵呵，有些事情仿佛不点自通了。
“呵呵，所以你们就演了一出戏给我看？而我居然傻兮兮地深信不疑。”吴凡的声音带着深深的自嘲，虽然不知道鹿晗是为了什么被打，可他基本上能够猜出是与自己有关了。
当年的年少气盛，强硬的自尊心让他不愿回头，如今看来却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就为了那不值钱的自尊，他的鹿晗受了多少苦？！
而那个时候，自己又在哪里？！
“妈……救我。吴凡……吴凡……”
虚弱的声音从鹿晗嗓中溢出，睡梦中的他眉头紧锁，呜咽声带着无尽地痛苦仿佛一把尖刀*吴凡心脏。
在鹿晗的额上留下一个轻柔的吻，继而附在耳边缓声道：
“鹿晗，不要怕，我在，鹿晗……我是吴凡，我在这里。”
说话间，吴凡鼻头猛地一酸，泪无声地滴落在鹿晗的枕边，紧紧攥着那双无骨的手，任凭濡湿的泪水划过脸颊。
吴凡……竟然哭了。朴灿烈瞪大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印象中，吴凡是个根本没有眼泪的人，认识的这些年里他从未见过吴凡如此软弱的模样。
与其说软弱，不如说是懊悔吧。
看着吴凡颤抖着双肩将脸埋进鹿晗的手掌，所有人都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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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不要过来！”鹿晗缩在病房一角，手中举着原本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花瓶，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
“鹿晗，我是艺兴，你看看我，我是张艺兴啊！”张艺兴有些崩溃地看着坐在地上的鹿晗，一步跨上去想要将他扶起来，却被身后的金俊绵拉住了。
“没有用的，你就别白费力气了，难道你想像他们两个一样受伤么？！”修长细白的手指向不远处在休息椅上坐着的卞白贤和朴灿烈，两个人倒是很般配地额头上都各自贴了创口贴。
鹿晗昏迷了两天才醒过来，醒来之后就是这个模样。好像谁都不认识，任何人靠近都会引起他的恐慌。
“张艺兴，你就省点力气吧，他连我们家白白都不认得了，你还是别自讨苦吃了。”朴灿烈在一旁捂着额朝这头看，龇牙咧嘴的模样倒是滑稽可爱的。
其实他的心情并没有因为鹿晗的花瓶攻击而变差，反倒是比先前好了许多。就在半个小时之前，他看不过去白贤就这么莫名其妙被鹿晗敲破了头，冲上去要讨回公道，结果同样被花瓶砸到的时候，他捕捉到了白贤眼中的焦急和心疼。
我的白白还是爱我的！甩一甩巨型泰迪卷毛，朴灿烈咧开一口大白牙。
倒是将给他处理伤口的金俊绵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家伙是被敲傻了呢。
“吴凡怎么还不来，他不是说很快就到了么？！”白贤皱眉看着一个人抱着膝盖蹲坐在角落里的鹿晗，别提有多心痛了。
从早上鹿晗醒了开始，只要没有人靠近，他就这么一个人安静地蹲在角落里，原本水灿灿的眼睛如今空洞不堪，没有焦点地睁着，任凭泪水悄无声息划过脸庞，可看在旁人眼中那晶莹的水珠却是那么刺眼。
“吴凡……吴凡……”从醒来就是这个样子，仿佛只会说这两个字。这样的鹿晗叫人根本不忍直视，一边落泪一边轻声呼唤着吴凡名字的模样，仿佛一个没有灵魂的洋娃娃，每一声呼唤都让人觉得痛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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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飞驰在马路上，路边的梧桐树从窗外一闪而过，带着沙沙的凌乱叶声。
吴凡紧皱着眉心，方向盘上的一双手握得爆出了青筋。
鹿晗……鹿晗！你怎么可以瞒着我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为什么将我蒙在鼓里？！
一个闷拳捶在方向盘上，吴凡脑中又浮现出了刚刚的那一幅画面。
C市女子监狱里，鹿晗的妈妈穿着狱服坐在透明挡板的另一边。
这不是吴凡第一次见鹿妈，过去与鹿晗常常腻在一起，假期的时候两个人一起玩游戏，鹿妈会特意煮了绿豆汤端给他们喝，清凉可口的滋味到现在还记在心头。
因此再一次见到鹿妈的时候，吴凡是惊讶的，虽然他已经料到两年的牢狱生活会让鹿妈改变许多，却没有想到一个人竟然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苍老到这般。
原本那个美丽的妇人如今看起来，仿佛一下子就老了二十岁，花白的头发，褐色的皮肤，以及满脸的皱纹，无一不诉说着她在这里遭受着什么。
鹿妈见到吴凡的时候，却好像并不惊讶，从她眼角的笑纹里，甚至能看出来，吴凡的到来似乎令她感到高兴和欣慰。
“额……”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一直以来面对任何人都很冷静沉着的吴凡，竟然看着鹿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鹿妈先开口的，带着浅浅的笑意：“吴凡啊，怎么，阿姨是不是老了太多，你认不出来了？”说着还拢了拢耳边的发。
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开场白，吴凡有些愣住了。
看着一时呆住的吴凡，鹿妈也并不在意，只是接着说下去：“我想你这次来找我，一定是有话要问吧？尽管问吧，阿姨不会瞒着你的，说实话，阿姨已经等了你四年。”
“四年？阿姨，我不懂你的意思。”吴凡有些犹豫，四年前，正好是他与鹿晗分手的时候，难道……
鹿妈嘴角勾出一个温和的弧度，看着吴凡的眼神也带着笑意：“你这孩子，就不要瞒了，阿姨早就知道你和鹿晗的事情，不是四年前，是七年前。”
“阿姨……我……”七年前他刚刚和鹿晗在一起，鹿妈就是知道了？可是……一般的父母知道了，不是都会阻止的么？
对上吴凡狐疑的眼神，鹿妈也并不在意：“好孩子，你知不知道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旁人是可以看得出来的？初三暑假里你头一次来我们家，阿姨就看出来了，你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是不一样的。”
想到当时的场景，一向自若的吴凡竟然有些害羞起来。那时候他已经对鹿晗表明心意，知道鹿晗对自己也是一样的时候，开心极了。还跑到鹿晗家里，求鹿妈同意鹿晗暑假陪自己一起去北京比赛。
“好孩子，没有什么可以不好意思的。”鹿妈慈爱地笑了，伸手想要握住吴凡的手，却不想触到那透明挡板，眼神一暗，立刻缩回去，并没有叫吴凡发现。
“阿姨不是那么开明的人，但是鹿晗，因为我们家的特殊情况，阿姨真的只希望他能够幸福就够了。过去鹿晗在家里总是说到你，真的见到你的时候，阿姨反而放心了，是个很好的孩子呢。”
“阿姨……我……”再一次欲言又止，吴凡攥紧手，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鹿妈的眼睛，很好的孩子？他是么？他没有发现鹿晗的异样，自作主张恨了他四年，这样的他……怎么能算的上好？
“吴凡，今天你会来找阿姨，说明你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的，阿姨就不瞒你，全都说了吧。”
“谢谢阿姨。”除了这句话，吴凡真的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了。
“我杀了鹿晗的爸爸，这件事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鹿妈释然地靠上身后的椅背，语气云淡风轻，仿佛说着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是，我知道。”朴灿烈的资料上写的很清楚，鹿妈因为防卫过当误杀了自己的丈夫，而自从鹿妈进了监狱之后，鹿晗也从学校退学，一个人去了北京。
“我是故意的，为了孩子，我只能杀了他。”
依旧是平静地说着，却叫吴凡没来由地觉得想要发抖，离真相越近，他的心反倒越来越不安了。
“你们高三的那一年，鹿晗的爸爸从外地回来，回家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带着鹿晗去了宾馆，回来之后他问我知不知道你们的事，我没有承认，本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他爸爸竟然一直没有忘记。还请了人跟踪你们，拍到了你们的……那种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