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入定,便是一个多时辰。正午的日头渐渐往西偏去,树林中暖风飒飒,密密的树叶在他头顶上投下一大片阴凉。
终于,不远处渐渐响起两声细微的轻鸣。
萧初楼睁开双眼,朝头顶上望了望,果然隐约看见两只通体雪白的小鹰在树梢边盘旋不已。
他眼光中泛出一丝柔和的笑意,弯起嘴角轻轻吹了声口哨——这声音如同他一双桃花眼一样,十分轻佻,就像一只色狼看见一位美女那样的哨声。
显然,这种暗号也是我们萧王爷的一点恶趣味。
两只小东西听见这声音,忽的就兴奋起来,循着声音俯冲而下,说来也怪,它们竟然视这里的瘴气如无物,完全不受影响似的。
这会儿终于瞧见了主人,高兴得不了,一会绕着萧初楼不住地转圈,一会又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两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拼命蹭着他脸颊,唧唧喳喳叫个不停。
“啧,两只小雏儿,什么时候有你们老娘小黑一半的沉稳,本王就该偷笑了。”萧初楼哭笑不得地摇摇头,逗弄了小鹰一会儿。
小东西十分通灵,仿佛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竟然开始放肆的啄主人的头发。
萧初楼无语地伸出手一手拎开一只:“好了,别闹了,乖乖听话。”
小鹰又不满地叫了两声,终于安静下来。
萧初楼松开它们,从随身小兜里搜出两张小纸条,一只细小的炭笔。他狭长的眼眸眨了眨,便下笔沙沙写了几个字。
一张纸条上只写了一个“安”字,一笔一划,清清楚楚。
另一张,则写了一行十分奇异的符号,若是拿出来,恐怕就是当世最博学的大师也不可能辨认出来那就是什么。
上面是一行拼音字母,“jing guan qi bian”。
这是当初在蜀川训练他一手培养的情报人员之时,特意将现代的汉语拼音融入情报传递之中,蜀川真正的机密要件几乎都是用这种方式传递的,根本不怕有人会破解的了,除非再来个穿越者,不过不至于那么巧,敌方正好有个穿越者是个密探吧。
这也是东玄和西楚会觉得蜀川防范如铁桶一般,无从下手的一样很重要的原因——根本无法掌握蜀川真正的情报资料。
东玄和西楚所知道的,大部分都是蜀川王摆在明面上的,或者,干脆是他萧王爷希望让你知道的东西。
这么一块裹着肥肉的硬骨头,谁不眼馋?
可是,想一口吞下去,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前一张是给远在宫中的玄凌耀报平安的,同时也是让他安心的意思。后一张则是给花林皓几人,叫他们静观其变,配合玄凌耀的行动。
萧初楼端详片刻,收起了炭笔,利落的将纸条各自系在托尼和芭比的腿上。轻轻拍拍它们的头,道:“去,回去找雪涯。日后就看你们的了。。。”
说完,他又吹了声口哨,注视着两只小雪鹰恋恋不舍的盘旋上天空,扑扇着翅膀眨眼飞远了。
萧初楼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确定四下无人,身形一闪,朝着山谷中去了。
身边连绵的巨树飞快的后退,与来时的心情不同,萧初楼并不急着赶路,偶尔有不长眼的丛林野兽流着口水把他当成盘中餐,也被他利索的一个个收拾了,扒了皮剔了骨,顺便留下可以吃的打包带走。
等他再次回到山谷之中时,已经傍晚了,远山上低低托着浑圆的落日,缓缓往下沉,将小山谷染成宁静的昏黄色。
萧初楼站在树梢上,凝视着那抹落日,片刻,忽然侧过脸,锐利的眼神扫过身后树丛中某个角落,淡淡道:“出来吧,唐先生。”
树林中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音。
突然,一抹黑影从树后闪现而出。男子高挑身材,一身素衫,两手负背而立,真是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唐肃迟。
“没想到不过短短一天工夫,你竟然有所突破,之前若我在一旁,就算你能有所察觉,也绝对不可能发现我藏身的地方。”唐肃迟凝视着他的双目,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些许叹息,“真不愧是有天下第一人之称的蜀川王。”话虽如此,但是言辞中透出的意味,也只是对于对方的天分与悟性有点惊讶而已,很显然,这个浑身透着诡异的中年男人对自己的实力有着绝对的自信,即使是在一个货真价实的九品强者面前。
在他唐肃迟眼中,大名鼎鼎的蜀川王也不过是个晚辈。
“天下第一人?本王实在不敢当。”萧初楼冷笑道,并没有否认自己的身份,“传言什么的,最是做不得真,这世上藏龙卧虎的多了,说不定某个山脚里,就藏着一个隐世高人,唐先生,你说对不对?”
听到话中意有所指,唐肃迟双眼精光一放,眯成两条危险的缝,伸出两根颀长的手指摸了摸眼角,嘿笑不语。
萧初楼飒然一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道:“小王失敬,不该称先生,该叫你唐教主才是吧。”只不过那样子,哪里有几分恭敬的意味在呢?
唐肃迟面色不变,只是眼角的皱纹微微一抖,当下也不否认,仿佛对于被人识破身份一点都不吃惊:“萧王爷既然猜到了,预备怎么处理我这把老骨头呢?”
“西楚国教魇皇教创始人,也是第一任教主,西楚国师,自号魇皇,教徒众多,在西楚权势滔天,地位仅次于皇帝,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萧初楼答非所问,噼里啪啦倒出来一大堆名头。
眼前看似朴素之极的神秘人,竟然便是西楚号称最神秘的大宗师,魇皇教主!
当世两大高手,一个西楚国师,一个蜀川王,居然仿佛相熟的好友般在东玄的土地上聊天,这个消息若是被传出去,恐怕会吓掉天下无数人的下巴。
“不知有何要事竟然让教主大人亲自来东玄一趟?”萧初楼指尖摩擦着腰间那把匕首,黑眸幽深。
唐肃迟依然木着一张脸,可有可无道:“本座自是有事,不过萧王爷为何不在蜀川坐镇,跑来东玄呢?难道不怕消息传进有心人的耳朵,让蜀川招来大祸?”
萧初楼傲然道:“这个就不劳唐教主费心了,就算本王人不在萧王府,只要本王还在一天,蜀川,就没有人可以攻得下!”
“是么。。。”唐肃迟眼光一闪,僵硬的脸庞微微一勾嘴角,不置可否道。
他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是叹息。心知这话,萧初楼虽然说的狂傲,但是,他只不过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蜀川这块地方,百年来是出了名的肉骨头。
西楚和东玄或有改朝换代,但萧王府却是长盛不衰,到了萧初楼这一代,无论是实力还是声望无不达到一个巅峰。
肉骨头,真正变成了包裹着厚厚肥肉的硬骨头。西楚和东玄哪里不眼红,可是,双方的国力兵力自然都强于蜀川,但都要防着对方趁火打劫反咬一口,这下就有力不逮了,只能眼巴巴的瞅着,看得到吃不到。
天府之国,千里沃野,兵精粮足,萧王府统治近百年,底蕴深厚,尤其现任蜀川王还是当世少有的绝顶高手。而且地处盆地,山岭众多,易守难攻,实在是得天独厚。
然而,也正是局限于这样的地势,比起广博的西楚和强盛的东玄,蜀川毕竟先天不足,地少人少,也注定只能偏居一隅。
想到此处,饶是唐肃迟也不免暗自庆幸,蜀川若非如此,有这么一个才惊绝艳的王爷,若想逐鹿中原,鹿死谁手,就更复杂难言了。
然而此时的唐肃迟却不知道,萧初楼已经同东玄二皇子达成了盟约,三足鼎立的僵局,已然不存在了。
如果他得知此事,恐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趁萧初楼不在防御如铁桶般的蜀川萧王府,立即不惜一切代价将他除去!否则,西楚必将危矣!
可惜,世上世事难料,根本没有如果存在。
况且,唐肃迟恐怕也根本不会相信,堂堂手握重权称霸一方的蜀川王,竟然会全力支持东玄一位皇子,甚至不惜以日后并于东玄为代价,也要促成天下一统!
各自心怀鬼胎的两个男人对视片刻,萧初楼忽而道:“教主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带夏桀离开?”
“夏桀?”唐肃迟挑眉,低声念一遍这个名字,突然问道:“王爷不好奇他真正的身份?”
这是夕阳已经完全沉没了,天边的晚霞映照着萧初楼的侧脸,昏暗不明,他低笑道:“你们西楚内部之事,本王没兴趣知道。”
这话鬼才信!
不过唐肃迟也不生气,反而扯开嘴角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在一张严肃僵硬的脸庞上破有些诡异:“过段时间就走,不过,我朝陛下素来对王爷欣赏不已,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来西楚做客,好让本座略尽地主之谊?”
萧初楼心中冷笑,恐怕是去得了,出不来吧!
他当然不会答应,客气的笑了笑,婉拒道:“多谢唐教主好意,这个么,日后再说吧。”
唐肃迟面色不变,话锋一转道:“王爷日后可要小心,莫要再随随便便吃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否则可不像上次那么容易,刚好碰上本座。”
他当然不是真的好心,不过是在提醒萧初楼,小命都是他救回来的!
蜀川王欠西楚魇皇一个救命之恩,这不可是闹着玩的。
萧初楼立即肃然拱手道:“小王多谢教主仗义出手,嗯,说来本王还算是沾了夏桀的光呢,呵呵。”
唐肃迟双目一眯,冷笑道:“萧王爷耍赖的本事,真让本座大开眼界。”
萧初楼一摊手,无奈道:“这话可从何说起啊。”
心知对方确实救了夏桀在先,一来二去,勉强算是扯平,再说下去未免显得太过小气了,唐肃迟只得吃了这个暗亏,不再说什么。当初也并不是没有想过干脆见死不救,不过蜀川王一旦一死,牵扯太广太大,说不定天下三分的格局立刻就改变了,是福是祸实在难以预料,到不如买他一个人情,与之修好。
待得魇皇大人终于离开,萧初楼才悄悄松一口气。虽然他并不畏惧此人,但是根据花林皓他们的暗中调查,魇皇教主的实力最是深不可测,而且最令人惧怕的不是他的武功,而是那一身毒术蛊术,才是真正防不胜防。
百闻不如一见,唐肃迟给人的感觉实在是神秘莫测,仿佛就像一条毒蛇,随时就会突然给你致命一击。
最让萧初楼忌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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