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么了?”夏桀挑了一边眉,抱胸靠在门边,饶有兴趣的盯着一身湿衣勾勒着的矫健身躯。
“没什么,换身衣服而已。”萧初楼也毫不避讳,当着对方的面,三两下把自己扒了个干净,然后猛的冲了出去,冒着大雨一头栽进冰冷的湖水之中。
“萧初楼——你干什么?!”夏桀惊了一跳,将上衣和鞋子脱了,也跟着跳下去。
寒冷的湖水刺激着皮肤,萧初楼一意潜入湖心深处,水压越来越大,激得他心中更是烦躁之极,胸中激荡的真气几乎要将他身体撑爆。
简直。。。简直像是要走火入魔了!
他不断地问着自己,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
冷漠的拒人千里之外,倒不如说,他是从玄凌耀身上,敏感嗅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这股气息,吸引着他不断靠近,不断的消磨着他的意志。
好像一种诱惑,诱惑他放弃抵抗,放弃对命运的挣扎。
只有通过伤害与拒绝的方式,把自己卷缩成铜墙铁壁的蜗牛壳。
才能坚定自己的意志,实现十几年来的执念。
剧本已经开始照着他预计的那样一幕一幕上演,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放弃,为了一个男人可笑的爱情。
可笑吗?
萧初楼很想笑,为了自己居然感到心痛而笑。
湖水灌进耳鼻,他笑不出来。
忽然手臂被抓住了,一个大得出奇的力道使劲拉着他往上拖。
萧初楼眼前模糊一片,他想也不想,手臂一振,翻手给了那人一掌,甩脱掉他,继续往下潜。
不料那人又不依不饶的缠上来,手脚并用,硬是将他拖上了水面。
“你烦不烦!滚开!”蜀川王眼中冒着邪火,怒喝一声,忽然动手,雄浑的真气搅得湖面翻滚不休。
夏桀一不留神被打了好几掌,差点没吐出一口血来,眼看对方瞪着毫无焦距的眸子又要动手,他也打出了火气。
“要打就打!老子怕你?!”
两手趴开水面,迎身而上,两个大男人,踩在湖滩尖锐的石子坡上面,扑打作一团。
阴沉的天幕,骤雨狂疏,电闪雷鸣。
湖水激荡着波纹,不断地上涌。
雨水的冲刷下,两人几乎赤着身体,在四溅的泥水中翻来滚去。
毫无章法的乱踢乱打,石子泥土带着劲风乱飞,哪里像是两个武功高手的切磋,简直像市井无赖,一拳一拳,硬挨着也不躲,粗重的喘息淹没在暴雨之中。
萧初楼飞起一脚将夏桀踹倒在地,扑上去一手掐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哈着气。
“混蛋!操!你要杀了老子不成!——”夏桀涨红着脸,断断续续的咒骂,双手使劲掰开。
浑身渐渐没了力气,萧初楼被他一把掀开,两人趴在湖摊上不停地喘气。
豆大的雨点猛烈的砸在他们身上,冲刷着石子滩,汇入小湖之中,沉闷的雷在耳边炸响轰鸣。
夏桀缓过气来,瞪着旁边像个烂泥一般趴着的男人,胸中一股火气蹭蹭往上冒。
“你他妈的突然发什么疯?!啊?”他抬起的拳头挥过去,最后又改成一掌,留了三成力不痛不痒地拍在对方肩膀上。
萧初楼在冷雨的洗刷下,缓缓恢复了一点神志,抬起眼皮望了夏桀一眼,有气无力道:“我不过是去游个泳,大惊小怪。”
“。。。。。。。。。。。。。。。。。。。。。。。。。。。。”夏桀气的脸上直抽抽,半响,才从牙齿缝里扔了一句,“毛病!”
“对不起,我只是。。。心情不好。”
看他这样子,夏桀一肚子火气也发不出来,他抹了一把脸上不知是汗是水的水珠,无来由的心里头堵得慌。
“算了,就当你这一次出气筒。”
湿透的长发紧紧贴着身体,雨水仿佛淋浴一样流淌在麦色的皮肤上,萧初楼坐起身来,拉着他的手臂,硬扯着对方坐在自己身边。
“别走,陪我说说话。”
萧初楼朝他努了努嘴,原本英俊的脸一边青一边肿,看起来十分搞笑,那都是被揍的。
夏桀也好不到哪里去,一边眼眶黑的跟熊猫没什么分别,他很是奇异的望着用这种恳求的语气说话的萧初楼,有些不知所措,顺着对方的力道坐下来,伸手揽过他的肩膀,鼻翼酸酸的动着,好像有点心疼。
哪知道萧初楼身上竟然惊人的滚烫,夏桀一愣,手心按在他额头上——果然发烧了!
“你傻呀你,快跟我进屋去。”
萧初楼好笑地看着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摆了摆手:“没关系,偶尔发个烧,有益身心健康。”
“健康你个头啊!”夏桀恨不得把这烧糊涂的混蛋丢进湖里去,拉着人不由分说扯着往小木屋走。
萧初楼扶着他的手臂,走路走得歪歪斜斜,忽然抬起头,那双眼睛,黑得发亮。
“喂,本王问你,如果。。。”他偏着头想着措辞,断断续续道,“如果你喜欢一个女孩子,愿意放那个人去过她自己想过的生活吗?哪怕不能和她在一起?”
夏桀一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冷笑着说:“如果是老子看上的人,就算跑到天涯海角碧落黄泉,也是我的!”
萧初楼嗤笑:“狂妄。”
夏桀重重哼了一声,将人扔在床上,塞进被子里,裹得像个粽子。
屋外雨声不停,老天似乎铁了心要把攒了多时的眼泪一次性哭个够。空气依然沉闷,如同夏至闷湿的午后。
在雨水的冲洗下,林子里的瘴气似乎淡了很多。
山谷不远处,一男一女撑着一柄厚重的伞,快速往深处走。
“大哥,你确定是此处?”女子一身白衣,裙摆溅了些泥土,却丝毫不减冷艳的气质,她目光游移望着丛林雾气缭绕的深处,缓缓对着身边一个黑衣男人问道。
“附近都找遍了,只有这深处探的不多,按那日那人走的方向,应该是前面。”黑衣男人神色同样冷淡,只是眼光之中偶尔会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炙热。
冰落顿了一下,道:“你说那萧王爷乃是九品宗师不假,但是,他真的会有忠心丸的解药?”
黑衣男人回头看看妹妹一眼,木然的脸色裂开一条缝,沉声道:“萧王爷当日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能恢复,何况他明明没有服用过忠心丸的止痛药,换做其他人早就死了,但是他似乎连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了,传言萧初楼乃是天下第一人,一定有办法!”
“可是。。。”冰落欲言又止,“就算萧王爷有办法,我们可是敌对,他又怎么可能告诉我们解法?”
冰缔一掌深深拍进旁边一棵粗大的参天树干,轰的一声。
他定定的看着自己唯一的亲人:“我自有办法说服他,这毒性发作越来越频繁了,即使我死,也一定要让你脱离这种痛苦!”
“大哥。。。。你别这样。。。。”冰落眼中泛出水光,缓缓摇头。
前路茫茫,他们手上早已染满鲜血,从服下毒药开始,这一天就已经注定,可是如今,除了饮鸩止渴,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第三十七章 大鱼
雨势渐渐小了一点,却还是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山谷小木屋。
一旁的小几上,放着一碗热腾腾的粥,如果不是里面黑乎乎的,散发着隐约奇怪的味道,卖相或许会好上一些。
坐在床上的萧初楼和夏桀大眼瞪小眼,萧初楼下巴朝那碗貌似粥的东西扬了扬,嗤笑道:“你确定你熬的不是黑米粥?”
“。。。。。。。。”夏桀扯了扯不长的头发,被揶揄得脸色有些不好看,咬牙道,“你到底吃是不吃?旁的人,本大爷还不屑做这种事呢!”
萧初楼气乐了,象征性的沾沾唇,道:“嗯,嗯,还不错,比上次唐先生熬的药要好上一点。”
“混蛋,你说什么?!”夏桀一把操起碗,就是一大口下肚,忽然僵在那里,半响没说话。
萧初楼慢条斯理的穿好外套,倪着他,挑眉微笑道:“味道如何?”
夏桀捂着肚子支支吾吾道:“那个。。。。待会再和你说。。。。”
说完拔腿就跑,身后的萧初楼乐的放声大笑,笑的猛捶床。
待得这个风风火火的大男人走远,萧初楼停下大笑,渐渐收敛了神情,他抬起眼皮朝窗户外瞅了几眼,嘴角忽然一翘,口中喃喃自语:“等了几天,大鱼终于上钩了。。。”
瘴气林边缘处,一男一女悄无声息立在树梢上。
“大哥,你瞧那木屋。。。”
“噤声。”冰缔望着妹妹摇摇头,做了个下去的手势。两道身影,一黑一白,如同两只灵猫,在树影的掩护下悄然缓缓接近木屋。却不知道,自己的行到早已被某个等待了许久的猎人尽收眼底。
在距离木屋还有十几丈的时候,冰缔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眉头微微一皱,望着那扇半掩的木门,不知在犹豫什么。
冰落虽然有些疑惑,但仍然静静等在大哥身后。
就在这时,那扇门居然吱嘎一声自己打开了。
一瞬间,冰缔兄妹下意识侧身后退一步,右手掌心微微向后,袖口滑下一柄锋利的匕首。
“真不愧是训练有素的暗杀之王,光是这份警觉就叫人称赞。”木门之后缓缓现出一袭人影,崭新的蓝绸长袍包裹着修长的身躯,萧初楼靠在门边,轻轻拍着手笑道。
冰缔眼神一闪,盯着他的眼睛:“你早知道我们会回来?故意在这里等?”
“不错。”萧初楼唇边笑意盎然,他功力已经恢复了,甚至更胜往昔,如果要动手,别说这两兄妹,就算再多几个也没有问题。更何况,量这两人也不敢动手。
冰落带着惊色的打量着这个男人,当初在大皇子府上,这个出言轻佻且看来毫无骨气的男人,竟然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蜀川王爷。
她俏脸上带着明显的疑惑和不可置信。
传言,果然是最不可信的东西。
到这一步,他已经明白心中所求已被那人猜的分毫不差,而且似乎并没有拒绝的意思。冰缔深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无奈。不着痕迹收回了匕首,向蜀川王爷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上的礼节:“这是我妹妹冰落,见过王爷。”
“冰落未尝得见王爷真容,若是有得罪之处,王爷勿怪。”清冷的女子收回眼神,低顺地垂下头福了一福。
“无妨,本王怎么会放在心上。”也不知或许是因为这性子像极了雪涯的原因,萧初楼对冰落倒是挺欣赏。他侧身让了让:“进屋说话吧。”
两兄妹对视一眼,只好跟了进去。
屋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