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摇宫乃是东玄最尊贵的九五之尊的寝宫,亦是禁宫之内最大的一处宫殿,自从玄凌耀登基以后便从明曦殿搬到此处。
此刻,扶摇宫中温暖如春。
寝宫中四角立着青黑色的香鼎,淡雅的香料迂回飘散,带起袅袅青烟。
绣着龙凤舞天的纱帘被祖母绿的玉钩拉开两边,露出一架华贵典雅的沉香木落地屏风,雪白的地毯从屏风前的玉阶往后铺开去,柔软的绒毛上凌乱的扔着几件锦缎衣衫,明黄的龙袍和湛蓝的服袍缠在一块儿。
从殿顶垂下的床帐笼罩着那张宽大的龙床,微微晃动着,有细碎的呻吟流露而出。
映在帐子上的人影忽而猛地晃动了一下,羞人的喘息声渐渐平息下来。
萧初楼从身后圈着君王的腰,火热的唇流连在颈窝。
“嗯。。。”感觉到深埋在身体里的硕大又开始蠢蠢欲动,玄凌耀轻喘了两声,皱着汗湿的眉头,“初楼。。。明日一早还要上朝。。。”
男人的嗓音带着欢爱后的疲倦慵懒,比平日更低更沉。
萧初楼呵呵笑了两声,退出来帮两人梳洗。
没个正经的蜀川王光着上身来来回回在浴室和寝房跑来跑去,看得玄凌耀直皱眉。
“外面这么冷,快穿上衣服。”
“放心,我可没你三弟那么柔弱。”萧初楼随口就说,话一出口心里就徒然叫糟,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果然,玄凌耀拉着睡袍的手僵在空中,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萧初楼面带歉意蹭过去揽住他:“凌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玄凌耀默然地摇摇头:“是我对不起三弟,他还那么年轻,那个时候如果我第一时间救下他,他也许就不会。。。”
“唉。。。”萧初楼手指抚上他的川字眉,“别自责了,当时他在玄凌辉手上,如果你贸然动手,恐怕你三弟死得更快。”
玄凌耀捉住对方的手,叹道:“。。。玄凌辉毕竟对三弟有情,怎会真的下杀手?”
萧初楼严肃的扇了扇鼻翼,随意扯了睡袍披上,淡淡道:“当人在绝境之中,就会有种强烈的心理不平衡感、还有豁出一切的疯狂,恨不得拉周围所有人都跟着一起下地狱,很明显,玄凌辉那个时候就差不多是这样了。”
“人一疯狂起来,比什么都可怕,不能以常理揣测。”
疲惫的帝王深深地阖上双眼,沉默地摇摇头,不欲再多说。
萧初楼一挥手打灭了烛灯,寝殿中一片黑暗。
他拉上被子给两人盖好,余光瞥见男人双眼睁开正出神的望着头顶床帐,不知在想什么。
萧初楼黑眼珠子一转,忽然道:“。。。听闻北堂将军的腾龙军威名远播,我虽未亲自与他交手,却也想见识见识,这支东玄第一王牌军。”
玄凌耀一怔,失笑道:“你还觉得你那终结者军团没有出够威风么?”
他细细回想了一番当日对抗叛军的情形,最终复杂的叹息道:“腾龙军足有十万人,虽然在北堂的率领下总体实力自然是极强,不过,若是换了一个统帅,恐怕战力至少要下降三分之一,单论士卒精锐程度,到底还是不及终结者军团。”
“纵观这些年终结者的作战,大多由朗风或者花林皓担任指挥官,由你亲自指挥反倒极少。”
“据我所知,这十万人中,有七万骑兵,三万步兵,实力似乎在腾龙军中不大成比例。”
玄凌耀转过头望他一眼:“不错。”
“据说北堂将军乃是骑兵出身,重视骑兵也是自然,不过那三万步兵在腾龙军中岂非尴尬?”萧初楼一只手支着头,挑着一边飞扬的长眉。
“。。。这个道理我和北堂也明白,可是西楚骑兵十分强大,若要对付敌人骑兵,用步兵岂不是以卵击石?就好像那日围攻叛军,那大多数步兵用来攻城还可以,但是面对强悍的蜀川骑兵,依然逃不过败亡的下场。”
萧初楼微微一笑,道:“确实如此,不过我向来觉得兵贵精而不贵多,步兵并不是用来填城的炮灰,如果有一支特殊的部队出奇不意攻击敌人的软肋,往往能带来十分可观的效果。”
“你的意思是?”
“这些日子闲的骨头都发霉了,不如让我活动活动筋骨,帮你训练一支‘特工队’?”
“特工队?”对于萧王爷脑子里奇奇怪怪的东西和让人似懂非懂的取名,玄凌耀一直相当无语。不过这次他明白,身为魔鬼军团的统帅,肯亲自为东玄练兵,那可是天大的便宜!
“你准备挑多少人?”
萧初楼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下,道:“不用太多,一千人吧。”
玄凌耀沉吟片刻,问道:“在腾龙军步兵中挑?也好,想来北堂也不会拒绝,明日再说吧。”
说起北堂昂,萧初楼忽而生出些好奇来:“北堂将军。。。对你倒是忠贞不二?”
其实萧王爷是很想问,你俩还真熟啊?只是这个古怪的念头在心里转了一下,他又换了种貌似正常的语气。
黑暗中传来君王温和的嗓音:“自然,我与北堂自幼便相识,如今算来也有好多年了。”
听到这话,萧王爷嘀嘀咕咕:“你们三兄弟不都是自幼相识么。。。”
玄凌耀一顿,眼神有些恍惚:“就算打小就在一起,那也是不同的。玄凌辉对我向来仇视,看来也是程皇后当年教导所致,不过他对三弟。。。。的确是极好的。”
“只是。。。那种感情对于三弟而言却是一种负担。”
“玄凌辉骄傲霸道,人心之事,他又怎么会懂。。。”
“北堂自小性子倒和我有几分相似,所以亲厚一些。”
萧初楼噎了一下。
他在心里默默想,如果换做你是玄凌辉,不知道北堂昂会不会像韩纵那样,愿意追随你造反?
“在想什么?”玄凌耀微微偏过头,低沉的声音唤他回神。
萧初楼躺下来拉起被子:“没什么,睡吧。”
暖阳初生,薄薄的云彩透出一丝淡淡雾气。
耀帝陛下登基一月有余,朝堂之中已经因为叛军的连累大清洗了一次,由此带来的结果无非是,失败者失势甚至身死,而得胜者迅速把持朝政,占领因为大清洗而空出来的各个要职。
正如曾经的长皇子所说的,不过成王败寇。
原来的程丞相虽然门生众多,不过既然夺嫡失败,自然也是树倒猢狲散,那些沾亲带故的门生还不是早早就争先恐后与他撇清关系。
一个程丞相倒下去,无数个程丞相站起来。
其中捞的好处最多的,则是兵部尚书越容京,兵部在平乱中立下大功不说,最重要的是,这位越大人乃是耀帝陛下岳丈。
玄凌耀从前的两个侧妃,柳氏和越氏如今都封了贵妃,虽说平日里陛下日理万机极少驾临后宫,不过好歹两位娘娘可是从皇子妃就开始做起的,旁的名门千金自然比不上。
越容京乃是越氏生父,越氏贵为贵妃,他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现今陛下皇位稳固,后宫之主悬空,不知道有多少人惦记着这尊贵的宝座。
就如同二十年前,后宫那种紧张的局势一般无二。
不同的是,二十年后的今天,玄凌耀可不是当年软弱仁慈的瑞帝,而最重要的,这当中还夹了一个蜀川王。
只不过,大多数人自然是不知道其中隐秘的。
绯芳苑。
越贵妃早早的就把宫女侍卫们遣远了。小巧精致的暖阁里,佳人半倚着狐皮软垫,懒洋洋地涂着指甲,时不时举手对着阳光看看,淡红色十分漂亮。
一旁坐着一个矮小老头,拂着三撇胡须,面上笑眯眯的像个弥勒佛,十分和气的模样。
正是越贵妃的父亲越容京,光看外表,丝毫不像一个在东玄朝堂上混了三十多年,还能左右逢源一路爬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一坐就是十年。
越容京无奈地对着懒散的贵妃娘娘道:“琼儿,这事儿你也上上心啊,毕竟陛下也并非很宠爱你。”
越琼柳眉一扬,苦笑道:“这有何关系?陛下对于柳妃还不是一样冷淡,别说从前还是皇子的时候,陛下就极少召我们侍寝,如今陛下刚刚平息叛乱,朝政繁忙,更加不可能来后宫了,旁人就算再急,只要陛下不急,那也是无用。”
听到这话,越容京那张笑皱的老脸露出一丝愁容,看起来很是滑稽。
“那柳妃的娘家原是世家,皇上登基之后雷霆手段将几大世家一个个打压了个遍,那柳妃娘家自然也不免落末,这后宫中嫔妃寥寥无几,论身份论背景,无人可与你相比,照理来讲,这母仪天下的位子非你莫属,可是皇上怎么就。。。”
“怎么就迟迟不愿立后,甚至最近上凑此事的官员还被狠狠批了一顿?”越妃顺口接道,“您都说了三遍了。。。”
越容京捏着胡须点点头,皱眉道:“不管旁人怎么谏言,皇上始终一句国事繁多,立后之事以后再议,可是如今天下安稳,我东玄也与蜀川结盟,要担心的该是西楚才对,更何况,皇上已经二十有五了,一般平民家的男子这会儿儿子都能出门打酱油了,皇上还在犹豫什么呢?”
“为父思来想去,无非有两种情况,一是皇上实在不喜欢你,二嘛。。。皇上恐怕心里另有其人。”
越妃一惊:“另有其人?是谁?若真是如此,皇上何必藏着掖着,直接召进宫封个妃子不就行了?”
越容京摇了摇脑袋:“也许那个女子只是皇上在民间遇见的呢?如果是这种情况,自然无法接进宫的,就算进了宫,也是不可能立为皇后的。”
这话让越妃冷静下来:“既然如此还担心什么呢?陛下总不会让二十年前的事儿再发生一次。。。”
“住口!”越容京神色大变,哪里还有方才笑眯眯的憨厚样子。
他严肃的看着吓愣住的女儿,压低声音小心翼翼道:“傻女儿,这话绝对不能进第三人的耳!否则为父也保不住你!”
说罢小老头朝四周张望了片刻,仿佛害怕什么一样。
越容京在官场里摸爬滚打几十年,最擅长察言观色,对于这位东玄的九五之尊心里头最痛恨什么,他可是一清二楚。光看原来的程皇后和大皇子的下场就知道了。
“二十年前”这四个字早已成为宫中最忌讳的字眼,有谁有那个胆子敢触龙之逆鳞,揭圣上的伤疤?
简直活得不耐烦了!
越妃唯唯诺诺的点头应是。
越容京在心底叹了口气,自己这女儿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