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我一定会彻底忘记你,淡忘你的名字,连你的容貌也再也记不起。”
平静到寂冷的话让萧初楼心尖都在颤抖。
玄凌耀垂下目光望着左手掌心的伤疤——至今还留着淡淡的印记。
“所以。。。趁现在还记得,就让我——”
他未尽的话都被萧初楼的唇吞进了肚子里。
火热的、缠绵的、深情的亲吻,热烈地纠缠到几乎让人有种惨烈的错觉——好似这次以后,再也没有下次一样。
浓浓的感情如同一把火,翻滚在榻上,把两人都焚烧殆尽。
那青黑屋檐下的长明灯,有素白的飞蛾不知疲倦地往里扑腾挣扎着。。。
长明灯怪飞蛾太执着,明知前路是绝境,还有不顾一切扑进。
飞蛾怨长明灯太无情,明知燃烧的是自己,还甘愿在黑暗中化为灰烬。
最寂寞,不过是当飞蛾爱上长明灯。。。。
倘若我们都是对方生命里的过客,终于有一天要在相悖的路口,渐行渐远。
那么,趁现在还没有忘记彼此,就再多看一眼。
只有现在,没有未来。
当帐子里暧昧的气息重归平静,天光已然大亮了。
一场绵绵春雨过后,窗外的枝桠抽了新芽,嫩绿早在不知不觉间染上枝头。
萧初楼拿着梳子替男人梳着柔顺的长发,他望见铜镜里两个男人硕大的黑眼圈,失笑道:“哎呀,上次见这镜子还觉得不清不楚,这会儿怎么这样清楚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趁对方不注意偷偷将几根银白的发丝藏进黑发深处。
玄凌耀望着窗外桃红绿柳,叹道:“这冬天终于过去了。”
“是啊。。。”萧初楼笑吟吟地应了声,手上的动作丝毫不停。
男人收回目光,透过铜镜看向萧初楼,忽而洒然一笑,那笑容仿佛春风化雪般温暖柔和,顿时把满院子的绿树红花尽数遮掩了去。
玄凌耀道:“萧初楼,叫声相公来听听。”
萧初楼一愣,面上渐渐带了笑。
他放下梳子,从身后圈住男人,脸庞抵在他背后,终于道:“好啊。。。”
只是那低沉的嗓音深处,藏了一丝哽咽。
第七十五章 各怀心思(补完)
晨光新雨后,院子里茵茵绿草也间或绽放了点点粉红的小花,碧绿垂柳条条轻拂人面。
春光掠过树影缝隙在土地上洒下团团光斑,就连泥土似也透着一股淡淡的芬芳气息,闻来便让人心情大好。
早已过了早膳时间,甲十四已经在院子口苦等了一早上,还不见主子出来,今日是进王城的日子,虽然心急如焚,可是昨儿个晚上,北堂将军被陛下一顿怒骂轰出来的事他可是知道的,前车之鉴在此,说什么他也不敢冒冒失失冲进去。
话说回来,甲十四身为贴身护卫,自然不能离开昨夜里屋子里的动静虽然刻意压低了,不过以甲十四八品上的境界,还是能够听到六七分的,至于剩下的那。。。
用脚指头也能猜到了不是?
就在队长大人犹豫着要不要敲次门的时候,那扇红漆雕花的大门自己却打开了。
甲十四听见响动,立刻挺直了腰身,恭恭敬敬站在一旁,哪知率先出来的却不是耀帝陛下。
一角纯黑衣袂从深幽的房内露出来,包裹的修长双腿跨过门槛,那人玉带束腰,银冠束发,尚并不觉多华贵,只是那张脸庞甫一现在阳光下面,倏然连带着整个人气质,由内而外翻天覆地变得尊荣起来。
男人狭长的双眼微眯了一下,以适应强烈的光亮,略侧头朝院子口扫几眼,看见熟人,不由轻“咦”了一声。
“怎么?”
身后传来沉悦上扬的嗓音,耀帝陛下旋即踏出房间,第一眼就瞧见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的贴身护卫,不悦地微隆了眉心。
初春的季节还有些寒意料峭,玄凌耀今日披了一身雪白的貂皮大氅,,衬得双肩越发宽厚挺拔,月白的束腰缎带直从腰间垂到地上。
彼时,帝王与蜀川王并肩立在青石玉阶上,疏朗的春光将二人的剪影揉成一团,鲜明而强烈的的黑白对比,瞬间让满园的姹紫嫣红变做了陪衬。
黑与白的交织,纯粹而完美,一如天策元年曾经的大皇子的某逆那天,滚滚铁流汇合的禁宫前,庄严的黑白画面。
甲十四脑海里面不由自主就浮想起昨晚上。。。那某些令人面红心跳、难以入眠的声响,顿时赧红了一张脸,刷地飞快低下头来,不敢再看一眼。
陛下与蜀川王之间的恩怨纠葛,甲十四并不十分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对于萧王爷从陛下房间里走出来这事儿毫不吃惊。
此刻,这位单细胞的天耀卫队长只是单纯的觉得,他的耀帝陛下是天底下最为强大尊贵的君王,而蜀川王则是天底下最为厉害传奇的英雄,甲十四左思右想也想不出,除了他们彼此,还有哪个人物堪当匹配,与他们二人并排而立。
所谓比肩,想来大抵不过如此罢。
思绪翻飞不过一眨眼的事,甲十四屈膝跪地,垂首道:“皇上万安,属下见过萧王爷。”
玄凌耀颔首淡淡道:“都准备好了?”
“是的,敢问皇上何时出发?”甲十四头埋得更低了些,心里却想着,蜀川王殿下人都在这儿了,还有什么好准备的。
耀帝陛下朝萧王爷瞥了一眼,吩咐道:“通知北堂,即刻入王城。”
甲十四点点头,忽而又为难的抬起头,目光迅速滑过萧初楼的面容,迟疑道:“可是近日王城通行十分严格,属下打听过,似乎——没有萧王府的令牌无法进入内城。”
被两道目光逮住的萧王爷无奈地道:“因为战事临近,最近抓进王府大牢的西楚谍探都能成筐的装了,就是麻烦些,也好过被探到什么机密不是?”
玄凌耀并不意外地笑道:“那么既然蜀川王在此,难道还能拒朕于门外不成?”
“哈哈,”这话惹来萧初楼一阵大笑:“岂敢岂敢,别说拒陛下于门外,哪怕就是想住一辈子,也无妨。”
“胡说八道。”玄凌耀低斥了声,眉梢笑意淡淡。
一旁的甲十四听得满头大汗,耳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这话若是传出去,外头怕是少不得一阵风言风语。
两人说着,一面迈下台阶,脚下细碎的鹅卵石一路铺到院子口去。
恰这时候,北堂将军正匆匆往这里来。
为了避嫌,北堂昂并未穿军装,只是一身笔挺简约的深灰色便服,大步迈前,厚底的靴子清脆的踏在鹅卵石羊肠小路上,响着“蹬蹬”的韵律。
将军大人显然是昨夜并没有睡好,顶着两只明显的黑眼圈,双目略有些充血。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大人忧心战事,以至于彻夜难眠呢。
北堂将军乍眼看见突兀出现在此处的萧初楼,登时联想到昨日房中动静,脸上神色变幻,震惊、恍然又到些微怅惘,足足惊诧了数息,才敛下目光向玄凌耀请安,即使如此,面上神情仍然带着淡淡复杂古怪之色。
玄凌耀自然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但也想到被人当场撞破隐秘事,不由眉间染上些许尴尬。
不知有意无意,萧王爷正好斜跨一步,恰恰挡在两人之间,朝北堂昂笑道:“将军似乎最近太过劳累了?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才是,将来与西楚撕破脸皮,本王可还需要将军鼎力相助呢。”
说完也不等对方回答——或者他看得出北堂昂亦无甚与他打哈哈的心思,只一手揽过耀帝陛下的腰背,越过将军,径自往门口去了。
玄凌耀别有深意地望了望萧初楼,薄唇微抿着,并未多说什么。
客栈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四匹墨黑色的高头大马打着响鼻,车身暗红漆木做底,云纹淡黄的帘拢挑起挂在两边,车厢里铺着两层狐皮绒毯,四角各有一个精致的三角暖炉。华贵而内敛,正配上二人身份。
玄凌耀一挑眉稍,显然这辆马车是萧初楼早就备好的,只是却不知他怎么算到自己是今日入城。
萧初楼看他神情便知男人在想什么,一边挑起车帘,等他上车,一边低低笑道:“我都跑来找你了,即便你不是计划在今日,也能把你骗进城去。”
耀帝陛下一怔,忽然低声道了句:“果然还是昨夜的你比较可爱。”
说完也不顾萧某人一脸被雷到的愕然脸色,便低笑着缩进马车里了。
旭日高挂,车辙一路咕噜噜滚动。翠绿的枝条树木,急速地被车窗抛往大道两边。
虽然蜀道是出名的难行,不过盆地里这一大片平原却是十分宽广开阔。
马车行驶得很平稳,北堂将军和甲十四等人一人一骑,不紧不慢地护在马车两旁。
蜀川各路要地的官道修的异常平坦宽阔,十多年前在刚即位的萧王爷规划之下,整个盆地平原以王城为中心,延伸的大道往四周散射,再一圈一圈以环状相连,东至峨岚山,南至曲水下游,几乎囊括了八成的蜀川领土。
四通八达的道路形成一张巨大的网,各路脉冲要道驿站健全,再加上信鹰和密码的普及,各地情报第一时间被招财部所准确掌控,汇总整理分析以后迅速上报与萧王府。
这也是蜀川防卫有铁桶之称的重要原因,这些年来,西楚虽然不断地往蜀川偷送入细作,但是真正能起到作用的却不多,而且这些钉子无一不是花费了巨大的代价。
相比之下,领土广阔了不是多少倍的西楚,则是鱼龙混杂,防备也远远没有蜀川来的强而有力。
所以,当萧王爷正同耀帝陛下舒服地坐在马车里闲聊顺便吃吃豆腐的时候,一只通体素白的雪鹰从天空中俯冲而下,围着马车一边可怜兮兮地叫唤,一边转了好几圈,车帘才不情不愿地拉开。
芭比立即欢呼着扑腾着翅膀飞进去,直扑到萧王爷肩膀上,尚未减肥成功的一团圆滚滚的肉,顿时将萧王爷宽厚的左肩压下来一截。
——寻常重量岂能撼动蜀川王哪怕一分?可见这肥母鸡委实乃是胖到一定境界了。
没有注意到萧初楼抽搐的嘴角,身为始作俑者的耀帝陛下丝毫没有半点悔过之心,不仅如此,他还四下瞄着小几上那几盘精致的糕点,似乎在思量这肥鸟吃不吃甜食。
“别想了,这笨鸟早就被你惯得只吃肉了。”在耀帝陛下终于将手伸向一碟金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