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联名上书给广东巡抚柏贵,请求改换巡捕官服款式。
但对于国人来说,实际上很多东西,习惯了也就慢慢没了争议。
巡捕局更开中华风气之先,雇佣了二十余名女警,虽大多数女警分配看管女子监狱,但也有七八名女警巡逻街头,英姿飒爽的女警固然成为广州街头一道靓丽的风景,却更引起极大的非议,乡绅们上书都上到将军府了,可国公爷默许,守旧乡绅们也莫可奈何。
就这样,全球最早的女警出现在中华大地,比之欧美,尚早了几十年。
实际上,在叶昭呈上京城的折子里,对于征募女巡捕,主要的理据便是为旗人谋生路,现今旗人没有男丁入伍的家庭生活极为窘迫,不仅仅是叶昭,西安将军早两年就上折子请求允许旗人行商。叶昭的折子里,陈述了旗人行商的紧迫,讲到因英法联军占领广州旗城被毁,旗人已与民人混居,虽尽力约束,使旗人居所自成一体,但因旗兵各营折损兵卒严重,仅靠抚恤银难以维系旗人家庭,更加重地方财政负担,是以开旗人行商之路势在必行。
至于征募女巡捕,正是为了广开旗人生计,使得无男丁之家有银钱可养家。确实,广州城这第一批女警,大多数皆为旗人女子。倒不是叶昭侧重招收旗人,一来民女大多缠足,似锦二奶奶般从小野惯了的大家闺秀不缠足的更是凤毛麟角;二来民女很多思想根深蒂固,而旗人女子,虽进关后受了汉人思想影响,但对于男女之防等等毕竟看得轻,何况未入关前女子骑射极为普遍,是以对抛头露面当差能极快接受。
叶昭也未想到,这影响国人思想的第一步却是靠旗人女子迈出,想来随着时间推移,女人出面工作会令广州人渐渐习以为常,而不仅仅限于各纺织作坊的纺织女工。
而叶昭闲来无事,在巡捕局觅了份差事,一来感受风气为先;二来巡捕局的建设实乃现代文明社会重中之重,广州巡捕局理念可说走在了世界前列,可仅仅有理念不行,总要同实际结合,自己高高在上,一口唾液下来,谁知道切合不切合实际?到了下面又是什么状况?这些都要自己感受才行。更不要说通过巡捕局,不但革新了监狱系统,使得男女监狱分治,女犯再无以前那般凄惨。而且更可以通过巡捕局,令自己思考下如何革新地方政府架构,总不能照搬前世的那一套,而要从当前条件出发,走出一条前人未走过的新路。
实际上叶昭也实在无聊,每日无所事事,使者已经奔赴越南,柏贵对十三行的敲诈勒索还在进行中。衙门琐事,李小村和柏贵都办的妥妥当当,何况就算自己每天坐衙,也不过早上那么一会儿。借现在难得的清闲机会,感受下民间风气,思考下自己下一步的路,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是以才有了叶昭换上警装,准备出门的一幕。
“主子,您这……”瑞四满脸难色。
叶昭微微一笑,道:“有你的内务局,难道我还担心安全么?你小子,现在就在琢磨派谁偷偷照看我呢吧?”
瑞四讪讪的笑,他确实最担心主子的安全,但等见主子变戏法似的变出几条胡子抹在唇上下巴上,马上就从漂亮大姑娘似的粉面贵人变成了极成熟的小伙子,瑞四不由得惊讶的张大嘴巴,现在主子的相貌,虽然自己等长随主子身边的下人勉强识得,但只远远见过主子的却是怎么也认不出了。
叶昭就笑:“请戏班的手艺人做的,不错吧?”
瑞四马上伸出大拇指:“主子圣明!”
叶昭哈哈一笑,大步而出。
……
西关巡捕分局设巡长一名、副巡长一名,巡捕定额二十名,警署设在德兴桥附近的一座平房大院,黑漆漆木门上挂了匾额,“西关巡捕局”。
叶昭晃悠悠进院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院中天井旁,挂着银灿灿巡长肩花的魁梧中年男人正举着木瓢大口喝冷冰冰的井水,已是冬日,却也不怕呛风着凉。
“站住!”巡长眼角余光瞥到了叶昭,马上将水瓢扔在桶里,凶气十足的目光上下打量叶昭,巡捕局警员本就是从团勇征募而来,大多见过战阵,巡长多小立军功,有凶悍之气也不足为奇。
“你是叶昭吧?”巡长大眼珠子瞪得跟牛眼一般。
“是。”叶昭忙从兜里将“巡捕证”掏出递过去,敬了个松松垮垮的礼。巡长就一皱眉,心说这都什么玩意儿,塞给我这局子。
巡捕证上有叶昭带胡须的照片,又有公印,巡长却翻来覆去看了好久才递回给叶昭,倒是按照巡捕章程大声道:“我是西关巡捕局巡长魏定一!”回敬礼,却是比叶昭的标准太多了,精气神十足。
叶昭心里暗暗点头,比自己预想的好许多。
“去那屋!跟马小翠一组,认识一下,领枪准备去巡逻。”魏定一对着东厢房努了努嘴。
叶昭刚刚转身,魏定一又在后面加了一句:“扣银子的规矩你懂吧?”
叶昭当然知道,最初级巡捕每月二两饷银,无故迟到一次扣一分银,迟到两次扣一两,三次则月饷全扣。
东厢房内空荡荡的摆了长桌和木椅,桌上堆了些文书,叶昭还没适应厢房内灰暗的光线呢,就听女子清脆声音:“第一天就迟到,真佩服你。”
靠窗木椅上站起一位女警,挺文秀的一个姑娘,可嘴角总是紧紧抿着,显然性子有些倔强。
其实西关分局的警员资料叶昭全部看过,马小翠,仅有的几名汉族女警之一,被收录的理由许多,令叶昭印象比较深的是“胆大心细”。
至于魏定一,作战勇敢,砍死过一名洋人,但后来在荷花村疗伤期间同玛德教士相处极佳,还曾经同打伤玛德教士的团勇干过架,是以被李小村几名幕僚认为其并不敌视洋人,这才被选来西关做巡长。
巡捕局这个新机构自然不能给大帅闯祸,几乎每一名分局巡长都被叶昭幕府师爷们研究过能不能胜任其工作,更不要说洋夷众多、极重要的西关分局了。
“还不去领枪?”不等叶昭说话,马小翠又催促,显然是个急性子。
广州城四门都有配备左轮枪的武装巡捕看守,以防乱党携带凶器混入广州城,更有乘马车的武装巡捕在城内以及西关巡视,这类常备火器的巡捕百人编制,更类似于后世的武警。
至于普通巡捕,却是巡逻的时候才能领到枪械。
叶昭向外走了一步又停下,问:“在哪领枪?”
马小翠气得鼻子差点歪了,“我带你去!”
两人出了东厢,去正南左偏房军械房领了一把崭新的左轮枪,看到叶昭斜挂枪套,马小翠不由得流露出羡慕的神色,毕竟女巡捕是不许佩枪的,这些女警实则本就是花瓶,十几天培训,又哪里能给她们佩枪?
出了军械房,却见院子里,巡长魏定一正满脸通红的应付一名西洋妇女,那西洋妇女牵了条雪白的小狗,叽里呱啦和魏定一说着,魏定一又哪里听得懂。
叶昭心说看来自己还是思虑不周,西关以后洋人会越来越多,却是要在警署内配备一名英语通译。只是自己没想到西方人会这般快就有人与警署接触,本以为他们短时间内怕是很难相信中国政府治下的警察。
西洋妇女是来报案的,讲她先生去了香港,家里失窃,怀疑是中国女仆所为。叽里呱啦说着,魏定一听不懂,但按照巡捕守则只能一脸笑容的瞎应付,两人驴唇不对马嘴交流好久,西洋妇女终于泄气,牵着小狗无奈的走了。
“巡长,她说甚么呀?”马小翠倒是对什么都好奇。
魏定一挥挥手,“去,巡逻去!”心说这倒霉差事,难道要我去学番语?副总长训话时可是说了,大帅对巡捕局期望甚高,兄弟们干得好,就是给大帅脸上增光。我这儿,不说立功,可总不能给大帅抹黑吧?
……
叶昭和马小翠出了警署,一路上了德兴桥,桥头两侧,买卖小吃的摊位林立,桥下碧水缓缓流淌,各种叫卖声不绝,叶昭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以前身侧跟着亲卫的时候,却没有这等放松的心情。
看着叶昭四平八稳的迈着方步,马小翠只能无奈的跟着,毕竟巡逻是以男警为主。
“差爷,正宗京城老王糖葫芦,五文钱一串,您来一串?”靠着桥栏杆,摆着插满糖葫芦的草把子,小贩见叶昭目光扫过来,忙殷勤的叫卖。
“好啊!来两串。”叶昭从兜里摸出几个大钱扔给小贩,又选了两枝山茶果糖葫芦,将一串递给马小翠,却是问小贩:“小哥,你这儿有没有巡捕拿了东西记白账?”叶昭自不是真想吃糖葫芦。
“没,没。”小贩头摇得拨浪鼓似的,更一笑咧出满嘴黄牙,“景帅在广州,咱们这些做小生意的可有福了,巡捕老爷们都规矩的很,哪像以前的差爷,说拿便拿,说打便打。”
叶昭心下一晒,想也是,广州城的巡捕大多团勇出身,刚刚入警察这行,还没养成吃拿卡要的习惯,但日子长了,可就保不准了,仅仅靠自己的严令可不行。不管谁做青天大老爷,那从来是小鬼难缠。
叶昭一边琢磨着心事,踱着步咬了口山茶果,酸酸甜甜,味道尚可。
“还给你!我不要!”马小翠却是将手里的糖葫芦递了过来。
“怎么?不爱吃么?”叶昭有些奇怪,女孩子,很少有不喜欢吃零嘴的。就算大方得体如我家蓉儿,那也不能免俗。
“不爱吃。”马小翠话虽这么说,看着糖葫芦的眼神明显有些不舍。
叶昭心下恍然,征募的女警,家境都是极苦的,马小翠自不例外,怕是一文钱都想掰成八瓣儿花,又如何舍得买零食吃?
“送你的,不用你回请!”叶昭笑着说。
“我不要!”马小翠就将糖葫芦塞回到了叶昭手中。
叶昭无奈,恰好桥头有个小乞丐正端着破烂的碗乞讨,叶昭遂将糖葫芦递给小乞丐,又扔了几文钱到他碗中,小乞丐马上连连磕头:“谢大爷赏,谢大爷赏!”
“你家挺有钱吧?”虽和叶昭认识还不到半小时,但只要是正常人,就能看出叶昭二世祖出身。
叶昭笑道:“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