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神保一脚将他踢倒,大喝道:“将这蠢猪绑起来,送到大帅帐前!”
“喳!”兵勇们齐声答应,欢呼声震天。
梁成富并不挣扎,任由兵勇捆缚,斗智斗力,今日却都落了下风,看着四周遭横尸遍地的刀牌手,他双眼赤红,猛地又扭头看向神保,嘶声问:“你是何人?”
“神保是也!”神保侧身上马,扬鞭道:“发号,匪首被擒!”
绸缎行内,小女孩儿偷偷从窗棱缝隙看向外面,却见大街上,那些凶神恶煞般的恶人们都满脸惊惶的逃窜,北边和南边,杀声震天。
“姐。”正打瞌睡的幼童突然睁开了眼睛,小女孩儿忙嘘一声,小心翼翼的走回来,悄声道:“别说话,知道吗?”
“砰砰”沉重的脚步声,绸缎行内冲进两个大汉,又是那红头巾和花头巾。
小女孩儿吓得急忙蹲下身子,轻轻抱住弟弟。
“妈的,玩完了玩完了,大帅被抓了!”花头巾连连跺脚。
“胡说!清妖造谣乱军心,你他妈这都不懂啊!”红头巾一边说,一边调教着不知道从哪里拣来的洋枪。
“那你说,大帅在哪儿?这他妈景祥的人都杀进城了!”花头巾唉声叹气的,突然一转头,就打了个激灵,“妈的,邪性了,怎么又跑这儿了。”
“少他妈疑神疑鬼的!”红头巾骂了句,探头看出去,嘴里自言自语道:“妈的,宰一个是够本,宰两个赚一个,今天看他妈谁不长眼撞老子枪口……景祥……”最后的话音可就颤了。
“你他妈过来看看,北边那骑马过来的,是不是景祥?”红头巾回头,见花头巾正自言自语的不知道念叨什么神佛,气得就给了他一脚。
“我,我又没见过他……”花头巾终于不服气的梗起了脖子。
红头巾探出头,又看了几眼,声音更颤:“老子也没见过,看衣裳气派啊!”
“是了是了!”红头巾缩回头,靠坐在窗棂下身子激动的发抖,咬了咬牙,骂道:“妈的拼了,宰了他,老子这辈子就值了!”眼睛渐渐炽热,手里握紧步枪,枪口偷偷从窗棂探出,眼睛紧紧盯着外面,呼吸也急促起来。
景祥?小女孩吃惊的张开小嘴,就是,就是这些坏蛋最怕的人吗?他们要,要害他?
外面,渐渐马蹄声响。
“景祥,你他妈去死吧你!”红头巾嘴里狠狠念叨着,也不知道是激动还是害怕,手抖得厉害。
“三,二……”红头巾数着数。
眼见他就要喊出“一”,小女孩突然大喊:“小心,这里有坏蛋!”
就在小女孩刚张开小嘴还未出声之时,已经“嘭嘭”枪响,等小女孩喊完,那红头巾、花头巾早已躺在血泊中,身上各有几个血淋淋的窟窿。
就在小女孩惊惶失措之时,却见面前多了几名面目狰狞的大汉,小女孩呀一声惊叫,就摸出竹钗,却早被大汉劈手夺过,一手拎着她脖领,一手拎起她弟弟脖领,将她两人拎了出去,小女孩挣扎,还在那大汉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那大汉只是憨笑,并不动怒。
“刚才是你喊的?”叶昭一脸凝重,刚刚一路行来见到城中惨状,心里如同压了块石头,透不上气来。
可突然见到竟然有两个小孩儿,而那小丫头更不屈不挠的狠狠咬着巴克什的手,叶昭不禁被逗得一笑,心中阴霾消散了些。
“你,你是景祥吗?”小丫头转头,看着这个漂亮的大哥哥,突然福至心灵,小声的问。
身侧侍卫脸色尴尬,大帅被人直呼其名,但这毕竟是不识礼节的幼童,而且看情形在城中吃了不少苦,能活命实属不易,若吆喝几声也不是那意思,没准还被大帅责骂。
“是。”叶昭就笑了,问:“你不用怕,我们不是坏人!”看了看,就对巴克什伸出手,说道:“给我。”
巴克什略一犹豫,还是将两个孩童递了过去,叶昭一左一右抱在马上,温声道:“别怕,以后啊,不会再经历这些了。”
“我不怕,我知道你是好人。”小女孩儿痛快的点头,从昨日听到景祥这个名字起,她小小的心灵就将其当成了活下去的希望,当成了盼头,希望那个叫景祥的大英雄快点赶跑这些恶贼,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们父母呢?”叶昭抱着一线希望问,毕竟知道自己的名字,是不是她们父母告之的,在等候自己杀进来呢?
“都不在了。”小女孩儿眼神一黯,咬着嘴唇,慢慢垂下了头。
叶昭没再说什么,轻轻抱紧她俩,夹马腹前行,眼见城内凄惨景象,伸手捂住两个孩童眼睛,温言道:“闭眼,不要看。”
随即就想到,这两个孩子,尤其是这姐姐又怎么会没看到城中地狱般的惨状呢?
乱世,对这些孩子,又是多么残酷?
“走!快点!”那边一队步枪兵推推搡搡押来一名凶悍大汉,正是梁成富。
见到景祥马队,梁成富反而大步走过来,在叶昭马前几步停下,傲然而立。
“唔”,或许因为孩童的敏感,能感觉到梁成富那满身杀气凶悍之气,幼童突然吓得哭起来。
梁成富仰天大笑,满脸傲气的对叶昭道:“黄口竖子,想我梁成富一世英雄,杀人无数!小儿闻我之名夜不敢寐!皖浙氓民见我之面伏地三里!今日死而无憾!只可叹死在你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之手,可笑啊可笑!”说着就哈哈大笑起来。
叶昭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不屑,淡淡道:“幸好本帅不是你眼里的英雄,你杀人无数,我只希望我以后救人无数,只希望这宁都城的惨剧永不上演,只希望诛尽你们这些英雄,叫她们……”指了指怀里两个幼童,“叫这些孩子都能在父母身边快乐成长。英雄?”笑了笑,策马而去。
梁成富脸上笑容僵住,渐渐消散,呆立良久,在兵勇推搡下默然而行,再没了那左顾右盼的狂妄神气,好像突然间,就苍老了十年。
第四十六章 飞虎
“姑苏城外有山塘,果是人间极乐场。沽酒店开蜂亦醉,卖花人去路亦香。”
琵琶如泉水叮咚,清秀女孩声如百转春莺,醉心荡魄,一曲《三笑》边弹边唱,荡气回肠。
英王闭着眼,手指随乐声轻敲膝盖,享受着难得的放松。
“不好了,不好了,有清妖!”一名红巾兵勇惊惶的跑进来,边跑边喊,他乃是张潮爵的亲信,不想英王竟在张帅院中,更见英王猛的睁开双目,目光如电,他吓得扑通跪倒,颤声道:“小的,小的该死……”
“甚么清妖?” 张潮爵抢着问,免得英王表哥治这红巾的罪。
红巾兵勇这才思及那骇人之事,结结巴巴道:“禀、禀王爷、将军,城外几里,发现清妖大队,正,正向……”
英王腾地站起,而那弹琵琶的清秀女孩也一脸惊惶,琵琶落地,躲进了皮鼓旁那老人身后,看起来,敲皮鼓的应是她父亲。
“打的甚么旗号?” 张潮爵脸色有些发青,英王部中,他最是胆小怕事。
刘昌林则掳袖子笑道:“好啊,可以大干一场了,最好是景祥亲来!抓他个王八蛋!”
红巾兵勇茫然摇头,就在这时,忽见那鼓手猛地撕开皮鼓鼓面,众艺人纷纷伸手进去,等出来时已经一人一把左轮手枪。
“不好!”嘭嘭的枪声中,立时有卫兵扑到英王身前,被打成血筛子仆倒。
几名卫兵拥着英王向院外便走,三四名艺人追在后面嘭嘭开枪,又有几名艺人伸手从鼓中摸出木盒装的子弹,熟练的上弹。进来前众艺人都被搜了身,却怎么也没想到精巧的手枪完全可以藏在皮鼓中,绑好固定,更一藏就是七八把。
张潮爵脸都吓白了,想跑却没有力气,可谁又管他了,本来潜进城只为制造混乱占领城门,谁知道英王竟送到了面前,他们又岂肯放过这天赐良机。
卫兵纷纷栽倒血泊中,刘昌林拎着刀虎吼一声挡在英王身后,“噗”脑门上突然就插了把匕首,直末至柄,可见匕首之力道,鲜血汩汩而出,刘昌林哼也未哼一声,向后便倒,那清秀女孩拔出匕首,看也不看刘昌林尸体,又向英王追去,平静的就好像刚刚宰了一只鸡,刘昌林尸体缓缓软倒在地,她已经追出院外。
英王急切间回头见到这一幕,心下一疼,身经百战的悍将,竟然就这般无声无息的惨死于此,再见那追在最前的女孩正熟练的装弹,几名兵勇涌上,却被她手中匕首一个个割喉,鲜血溅在她清秀脸蛋之上,她眼神突然变得炽热,就好像,血腥的气味令她兴奋无比。
英王心下一寒,这是他看到的最后一幕画面,接着他已经转过假山,而成群的卫兵涌上,后面枪声嘭嘭嘭更为密集。
可那张清清秀秀的秀气脸蛋和那嗜血眼神,极度不谐所造成的震撼,却令人永难忘记。
此时吉安城内,枪声大作,到处都有人喊“匪首陈玉成已授首!降者免死!”
吉安府衙外,英王一脸寒霜,部下数百刀牌手列队,身侧一员将领正在劝:“王爷,留得青山在,清妖大队须臾而至,里应外合,吉安不保,还请王爷速速离开吉安,卷土再来!”
英王冷哼一声:“城内作乱清妖不过百余众,待本帅斩杀干净!”
那将领颤声道:“王爷,若被景祥大军围困,怕……”
英王冷目一扫,他随即不敢再说。
一名小校突然策马而来,到了近前翻身滚落马下,跪禀道:“报!报大帅!张大哥率部离城!前后二旅多所跟从者!”
英王脸色立时铁青。
那将领心里也叹口气,张潮爵临阵脱逃,军心不稳,何以再战?
“走吧!”沉默了一会儿,英王轻叹口气,拨马缓缓南行,回头看了眼府衙上飘扬的太平军红巾旗,脸上满是落寞……
……
1857年7月,广州将军景祥入赣,不出旬日,以雷霆之势平宁都、取吉安,擒悍匪梁成富,破英王陈玉成,震动天下。
叶昭进吉安城之时,阖城百姓扶老携幼,迎出城十里,道路两旁黑压压跪满了人。
粤军刚刚光复吉安之时,却远不是这等情形,城内士绅百姓纷纷亡命,因为一概来说,只要太平军盘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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