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活烧死在罗马鲜花广场。自己现在如果在答卷中写明《伤寒论》有错误,不是“表有热,里有寒”,而应当是“表有热,里也有热”。或许不会像哥白尼那样被烧死,但是,只怕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医举成绩。
质疑权威可不是好玩的,弄不好就会被权威的拥护者踩扁。这不仅仅是一道题的错误,而是对权威的尊重问题,是原则问题,有可能不是丧失这道题的得分,而是丧失自己整个医举的得分!
左少阳把笔放在了笔架上,很苦恼地思索着怎么办。
最稳妥的是,将错就错,照葫芦画瓢。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这一部分不答或者含含糊糊避重就轻地回答。但是,这有一个麻烦,这一次参加医举考试的,全国有六百人左右,都是各地选出的精英,只取其中十个及第进士,自己这道题不回答或者答得不好,只怕很难跻身前十名,那落榜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自己医举成绩太差,就算有御史大夫的保荐,也不一定能及第通过的。
左少阳把所有的题都答完了,只剩这道题,坐在哪里发呆。
科举是不允许提前交卷提前离场的,就怕影响别人,就算做完了,也要等到最后统一交卷。左少阳上午就把其他的题都写完了,而且是打了草稿之后,一笔一划工工整整誊抄上去的。这叫展卷,卷面干净很重要。
可是,望着那空着的一百七十六条论述,他从早上想到下午,还是想不到半点头绪。
这天没有下雪,但是没有太阳,而且还刮起了寒风,呜呜的,由于前几天的雪很大,地上还有厚厚的积雪,刮风之后更是寒冷。左少阳虽然有暖炉,除了能烘烤到的腿脚和手之外,烤不到的身上、脸上,也是冷冰冰的,中午吃东西的时候都嚼不动。因为脸和嘴都冻麻了,得不停地用暖和的手去搓才行。
贡院有提醒时刻的云扳响,距离交卷只有一个时辰了,左少阳还是没有下决心该怎么办。
第408章 大胆狂生
这时,左少阳听到有呜呜的声音,开始以为是风声,可是细细听了不像,那声音有些哽咽和苦涩,是从旁边的考舍传来的,他把耳朵贴上去听了听,果然便是,是隔壁的考生在哭,呜呜咽咽的。
贡举考试是科目交叉错开的,也就是说,左少阳旁边的人是考别的科目的考生,按照交叉的规矩判断,应该是考秀才科的考生。
左少阳有些好笑,想必是答不上来,眼看着就要到时刻交卷了,很着急,想着又要落榜了,所以啼哭。
啼哭声引来了监考官,这监考官倒也体贴这些十年寒窗的读书人,也不呵斥,低声问道:“哭什么?怎么了?”
隔壁那考生抽噎着道:“回禀大人,天寒地冻,学生手掌冻僵,无法握笔,不能誊抄答卷,眼见交卷时刻将至,故此啼哭。”
那监考官叹了口气:“你衣着如此单薄,又无火炉取暖,这冰天雪地里刮着寒风,手不冻僵才怪呢!按照贡院规矩,监考官不准借东西给考生,包括取暖炉,所以我也没办法,你还是起来活动一下吧,或许会好一点。”
“学生已经想尽办法,百法罔效,呜呜呜……”那贡生说道伤心处,哭声更响了。
监考官忙道:“快别哭了,免得影响了别人答卷!”
“是!”那贡生拼命抑制着哭声,那声音听着好象喉咙被什么堵住了似的。
左少阳听到这里,对那监考官说道:“大人,我的试卷已经答完了,把我的暖炉借给他好了。”
说罢,将薄被掀开,拿出暖炉,从桌下递了出去。
那监考官赞许地瞧了左少阳一眼,接过暖炉,简单地检查了一下,便放在了隔壁考舍那贡生的桌子下,低声道:“你遇到好心人了,还不感谢人家?”
那贡生慌忙起身,冲着左少阳这边考舍长揖一礼,哽咽道:“多谢仁兄,敢问仁兄大名,小弟马周,永感大德!”
马周?左少阳心头一凛,高中写议论文,自己为了积累论据素材,曾读过一些古代勤学成才的名人故事,其中就有一个唐太宗贞观时的传奇宰相,名字就叫马周。
马周出身贫寒,父母双亡,凭着顽强的毅力刻苦学习,成为学识渊博满腹经纶之士,但一直没有得到重视,长年过着清贫的日子。一直到贞观中期,才因替别人写的奏折得到唐太宗李世民的赏识,派人三请马周,听他谈论治国之道,很是赞赏。提拔他做了官,马周很敢进谏,给李世民上奏折提了不少意见(其中有一道谈论时政是提到贞观年代的一斗米只卖五文钱,这成为后世研究唐朝物价经常引用的重要论据之一),更得李世民赏识,由此马周一路青云直上,当上了李世民的宰相。
莫非自己中学时背诵的苦学成才的历史名人马周,便是旁边这位?
左少阳正要说话,那监考官忙作了个噤声状。忙陪笑点点头。
旁边马周也不敢再说,只是冲着左少阳的考舍躬身一礼,然后将手放在暖炉上取暖,不一会,两手已经能活动了,又过了一会,终于活动自如,立即提笔誊抄起来。
左少阳这边脚下没了暖炉,在呜呜的寒风中,身体的热量很快地流失着,手指也迅速变得不听使唤,他终于明白,旁边这位马周,为何冻得连手都没法握笔誊抄答案了。
不能再等,时间已经不多,而且,手指也越来越僵硬,别到时候也跟马周一样无法提笔写字,那可就惨了。
左少阳只得提笔开始写。
他写了原文的意思,按照当时的观点的评判分析。写到这,他停了一下,让他将错就错去换取功名,他还是做不到,于是,提笔接着写,将这个错误指出来,并点出他错误的原因。
写完之后,又做了个别修改,然后誊抄上去。
往上誊抄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冻得很僵了,笔画都有些走形了,好在坚持着把最后几个字写完,手指的冻得伸不直了。搁下笔,站起身活动身子。
又过得片刻,贡院交卷云板终于响了,监考官开始收卷。
试卷收走之后,马周双手捧着那暖炉过来,恭敬地放在左少阳面前,拱手道:“敢问仁兄尊姓大名?援手暖炉之恩永世不忘!”
左少阳拱手还礼:“小弟左忠左少阳,合州人。”
“原来是少阳兄!少阳兄考的是医科?”
“是。”
马周微笑道,“小弟考的是秀才科。”
“原来马兄有志治国安邦,失敬!”
“哪里,纸上谈兵,怎及得少阳兄悬壶济世,惠及黎民呢。”
两人相视一笑,马周拱手道:“小弟还有琐事,就此告辞!”
左少阳见他衣着单薄,寒风中簌簌发抖,忙道:“这暖炉给送与马兄御寒好了。”
“不必了,这寒风还冻不死我马周,告辞!”说罢,长揖一礼,大踏步地走了。
左少阳望着他的背影笑了笑,这人性格好生孤傲。便收拾好东西出了贡院,门口左贵老爹等人忙迎了上来。围着说话。
左贵老爹问了试题内容,听左少阳解说着,频频点头,说到伤寒论第一百七十六条时,左少阳略过了,他不想把这麻烦说给老爹他们听,免得他们牵挂。
原来他是信心满满的,不过,现在这道题出了岔子,也不知道能否及第了,心里悬吊吊的。要是以一千多年的超前医学知识回到唐朝参加医举考试都不能及第,那简直把现代人的脸面都丢光了。
……
左少阳却不知道,他这份绝对称得上牛逼哄哄的试卷让考官们伤透了脑筋。
医举考试评卷由太医署的正八品上的医博士负责,评卷完毕,由从七品下的太医署最高长官太医令亲自复核,完了之后拟定及第人员名单和推荐任官名单,连同试卷报正五品下的尚药奉御审定,然后将及第人员名单报吏部放榜并任命就行了。
负责左少阳这份试卷评卷的医博士,对左少阳前面的答题都很满意,当然除了书法差强人意之外。等批改到白虎汤证那道题时,这位医博士傻眼了,想不到这位自己赞许有加的左姓贡生,竟然敢在试卷上直言不讳地说医学经典《伤寒论》的第一百七十六条是错的!
这贡生也太狂妄了,竟然说医圣张仲景的话是错的!这还了得!这简直跟文化大革命时期红卫兵小将听到某人说毛主席的某句话不对一样令人震惊。
这位医博士头都大了,他参与批改进士考卷已经多年,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答错的乱答的交白卷的都见得多了,但是公然在医举的试卷上说医圣张仲景的某个论断错误的,这左少阳第一人也!
医博士反复看了好几遍,没了主意,拿着这份试卷找太医署最高领导太医令去了。
太医令名叫何泽,一个干瘦老头,正端着茶杯有滋有味品着茶,太医丞进来,躬身施礼,把这件事说了。
何泽听了医博士的话,也不敢相信,拿过试卷亲自看了一遍,气得他啪的一声拍案而起:“这等狂徒,还有脸参加医举?哼!这人是谁?”何泽眼睛落在了试卷的名字上,——“左少阳?”他自言自语说了句,顿时傻了。
唐初试卷是不糊名的,糊名制度是后来武则天首创的,所以唐初评改试卷可以直接看到考生的名字。
那医博士忙低声问道:“大人,这左少阳是谁啊?”
御史大夫杜淹保荐左少阳参加医举的事情,整个太医署只有他这位太医署最高首长知道,其余的人都不知道,何泽一摆手,答非所问道:“这事交给本官来处理,你回去接着批改好了。”
医博士哦了一声,从何泽的房间出来,很是好奇,站在远处瞧着,片刻,何泽出来,拿着那份试卷,有些慌张地乘马车出了太医署。这博士更是纳闷,心想这左少阳到底是何人,能叫太医令如此惊慌着急?
何泽乘马车来到尚药奉御郝海的府邸。
尚药奉御是所有医官的最高领导,也是理论上医官都做到的最高职位,级别是正五品下,负责掌管为帝王合和御药及诊候方脉事,也就是皇上的贴身御医。一般来说,医举考试的评卷,名次评定,都是由太医署直接决定,尚药奉御过目都是象征性的,甚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