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锅里舀饭吃呢;又一媳妇说眼看姓李的又要少一家了,又说以后妹妹生两个孩子的话要叫云无名分一个给我们姓李的。李长平笑骂老婆,说扯你妈的多远,云无名那龟儿子,你难说的动他,大家便笑起来。
李影和雪儿在左面的草地上找见郭俊康,他已睡着了。因天冷,他象狗一样蜷着,缩成一团。
李影摇醒他,他"嗯?"着醒来。
李影道:"吃饭了。"又嗔道:"这么冷的天,亏你睡着了。要睡也到屋里床上去睡。"郭俊康道:"我在那边没事做,想出来走一走。在这草地上躺着舒服,不 知觉就睡过去了。"李影拍拍他衣服上,头上的草屑,说"起来吃饭了,吃了饭去睡。"郭俊康只得起身来,看雪儿一眼;雪儿也望他一眼,两个人不知说什么,跟在李影身后走着。
吃毕午饭,事情渐渐忙碌起来。
王寡母不准李云再去玩,叫她跟几个嫂子们洗菜。厨师那里还需人切肉,还需杀买来的鸡和鸭;又安派李长胜专门接客,为了不使雪儿和郭俊康寂寞,叫李影不做活了,说你是新娘子,陪两老师打牌。雪儿和郭俊康不好意思,要帮着弄,王寡母说你们不听话,我不喜欢了。李影也说你们别客气。三人于是扯"二七十"。
到半下午,远方的客人渐渐到了,王寡母因有李长胜接待着,倒不显的忙乱无计。收了礼后,又命李烟专司泡茶渗茶。
地坝里那烧水刨猪的临时灶也被一个媳妇燃上了火。厨师将几样蒸菜装在瓷盆中,一一端去搁好,最后盖上蒸笼盖,只见蒸笼直立,气派层叠,又吩咐烧大火,越大越好。
三四点钟后,院里已坐了许多人,一片闹哄哄。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亲戚和朋友,邻里与乡亲。
李长平在地坝中拉了几盏两百瓦的灯,照的四周一片雪白。来贺礼的人先被李长胜接着,散上烟后说坐,贺礼的人便去寻王寡母赶礼钱,王寡母又笑着叫他们坐;他们又来向李影贺喜。李影回礼后也叫他们坐,他们方才去了。
到后,人越来越多,雪儿和郭俊康知道李影事忙,便说不打牌了,你快忙你的去。李影本来也是心不在焉,于是只得不打了,说你们坐着,我找两人陪你们打升级。两人说不用不用。李影不知是忘了还找不着人,一去无音信。这里忙,那里忙,没有空闲。
两个人白坐着。自从发生那件事,大家反而没有以前的洒脱和不拘。有时你看我一眼,有时我看你一眼;有时想说什么,又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各自去看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做着各自不同的事。
很过了一阵子,王寡母来寻见他们,直说对不起,让你们白坐着,又不认识谁。两人忙说伯母您忙,不用照顾我们。王寡母笑说咱们到堂屋里坐,一面拉二人。
二人便跟着她绕过桌椅板凳,绕过人群来到堂屋。堂屋里坐着几个小伙子和姑娘家,又三四个似乎有尊贵地位的中年人。
两人进来,他们都看过来。
王寡母向两人介绍说这是我娘家人,李影的舅舅舅妈,姨娘姨夫,还表兄弟妹;向那方人说这是云无名的很好的朋友:郭老师,林老师。大家都笑点着头,算是彼此认识了。两个人不料王寡母把他们安排在这里,因都不习惯这种场合,所以十分尴尬。郭俊康作为云无名的朋友,还不得不摸出烟来散给他们,口里卑贱的喊着叔叔婶婶,哥兄姐妹,他娘家的人似乎个个都很高傲的,接下烟,点点头,口里说"谢了谢了"然后大家又各自不说话,静坐着。很一会儿李影的一个舅舅才询问他们工作的事,两人应付着。寒喧几句,又没话头了。大家抽烟的抽烟,坐的坐,有两个姑娘低着头不知说什么话。
似乎是临时的灶膛起少了,从下午忙至天黑,厨师还不叫开饭。
又过一会儿,李影的几个嫂子才散筷的散筷,抱碗的抱碗;提着酒,捏着汤匙;每桌放一包烟,一袋糖果瓜子,然后不知谁去"噼噼啪啪"放响了炮,一个六十开外的老头来堂屋的干檐上扯着嗓子的喊:"亲戚朋友,乡里乡亲大家都找位置坐好了。主人家的事情忙又忙,交待我来喊下堂,你们的大礼多又多,主人家没什么摆上桌。多谢你们来捧场,多谢你们来贺喜,三言两语一句话,主人家说声对不起,那边的鞭炮再放放,今晚的夜宴就开始。"言毕,他喊李长胜放两挂。李长胜早准备着,忙用烟头点燃了炮。于是在电光火石闪耀里,在噼噼啪啪的炮声中,跑堂的正式,―――上菜了。
席间,郭俊康觉的闷,就着烟,就着菜猛喝那白酒。雪儿同他一桌,见他喝了二两,再喝时,她把酒碗拿过来,将酒都倒在地上。郭俊康把她看着。
雪儿道:"喝酒是图高兴,不是尽兴,你这样喝法,再有一两就醉了。这里是李影的家,没一个男的,谁照顾你。"郭俊康只得道:"那我去添饭。"雪儿见他说完便起身去了,她没料到他不跟自己说话,待他添上饭回来坐下时,便看着他。郭俊康以为是自己没给她添饭,只得起身去给她添了一碗来。
雪儿觉的好笑,见他吃毕饭,向桌上的人说声"你们慢用",便又起身出去了。雪儿不知他心里想的什么,想要去问问他,觉的他不大能和自己说。
一时吃毕饭,听见院里有一桌正猜拳喝酒,便过去看。那里正划弟兄拳。轮着父子对划时,子说"五魁首啊,哥俩好啊,一个螃蟹是八呀八只脚啊。"父大喊:"儿啊儿啊,你爹亏啊。"众人听了,都哄堂大笑。
雪儿看了一时没多大意思。周围虽然人多,一个也不识。她独站了站,进李影的新房去了。新房里倒有人,是李影的表姐妹们在看她和云无名的结婚照;又看他们三个的合照。谁也没注意她进来。她不好意思呆着,正出屋时,迎面碰见李影。
李影道:"我以为你们还在吃饭。到屋里去看,你们两个都不在。阿康呢?"雪儿也不知他在何处。
李影道:"你到屋里坐坐。我去找他。"说着出来。到院里找遍没人,便向草地这边来。果然见一人吸着通红的烟。她喊他道:"阿康,是你吗?"郭俊康道:"有什么事吗?"李影笑道:"你倒是爱这里。跟我回去,我给你找好了牌友。今晚上不大好意思,隹不下客。所以你和雪儿要打一晚上的牌。"郭俊康道:"你去忙,我等会儿过来。"李影道:"你要干什么?"郭俊康笑道:"我会干什么,不会在你 的地方偷东西的。"李影道:"那就跟我回屋去。我不把你们照顾好,你那狐朋狗友要找我麻烦了。"说着来拉。
郭俊康忙笑道:"我走我走,你不拉。"李影笑道:"你怕我拉你?我是你嫂子了,拉拉小叔子有什么关系。"郭俊康道:"你可别在云无名面前这样说。我怕要去跳长江,跳黄河永远也洗不清。"两人回院里来,很多桌上没人了。
看热闹的看热闹,回家的回家。
那面王寡母带着一些亲戚托一些乡邻借宿,先后走了几批。这里李影 李烟腾一张桌出来,抹干净,叫郭俊康坐;然后去叫雪儿过来。两人坐下后,她又去找了两个表姐妹,说你们今晚都别想歇,朝天亮的捱;顺手从身上摸出扑克搁桌上,说你们先玩着,我忙一会儿来。她到了灶屋,因想起什么,叫李烟去妈的房中给阿康拿一包烟。灶屋里吃饭喝酒的都是跑堂打杂的自家人和厨师,大家随意吃喝着。吃完饭后,几个哥嫂都得去拾桌上的碗筷碟盘,将未吃完的菜都用盆分装好。待将碗筷洗了时,院里也没多少人了。除了几桌打牌的,先时热闹的场面冷清下来。
第十回 (3)
一切清洗毕后,他们也告辞回家。
王寡母对两个侄儿子说明天要陪你们妹妹过去娶亲,早点过来,我的事多,别叫我来请你们。
厨师吃了饭,休息了一阵子,又开始忙碌明天正席的各式菜。
酥肉要炸,丸子得剁,花生还酥,莲花膀待煮,鸡鸭该碎,黄糖,花椒,辣椒都需捣。李烟在灶下不声不响的烧着火。厨师有时问她一句她也答一句,不问就闭着口。王寡母和李影在案板上切的切,剁的剁,忙了许久。
外面几桌打牌的散了两桌;李影让那三桌都去了堂屋里,关上门,电灯烤着才觉暧和些。有一桌是打长牌的老头们,虽然各自披着厚厚的大衣,王寡母还是怕他们感冒,在他们桌下放了两个"火笼"暧脚。半夜时分,她每一桌都端了些酒菜让他们宵夜;滚开水渗了又渗,茶叶换了几遍。一切的周到和细致关怀只因为人家瞧得起她王寡母,来贺她女儿的大喜,她不能怠慢了他们。若给人背后说坏话,戳脊梁骨,她会感到心里不安;不管怎样错或对,她都是觉的对不起谁或谁。
近夜里两点,厨师忙完;王寡母也弄的差不多,便安排厨师到自己的房中睡下;见李烟坐在灶下倚着墙壁睡着了,因床铺都睡下远来的亲戚,她只得找了件袄儿给二女盖在胸前。
李烟被弄醒,她拍抚着她,说"你就在这里睡罢。好在灶下暧和,冻不着。"李烟便又疲惫的睡去。
王寡母又来到堂屋,叫看雪儿她们打牌的李影出来,两母女到了新房中。新房里睡着的是李影的舅母和姨娘三个人。
王寡母便轻声的跟女儿交待明日去娶亲的一切诸务杂礼,哪些红包该给哪些人;哪些人明天陪着过去抬行李;又教导女儿洞房里该做的哪些事,李影红着脸听。王寡母说害什么羞,女人早晚都过这关;又说结了婚你就是大人了,有些事自己该知道怎么做;以前是你妈说了算,往后好些事须跟你姑爷商量。古话说过'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从子'。这次结婚瞧的出他不是愿意,多将就他些。当妈的这次是逼着你们结婚,你一个人在外不通人情险恶,妈怕你被人害了骗了,以后没人要,所以才和你舅舅商量出这个结果,你不要怨妈,妈一切都是为你好。你嫁了人一来了妈一桩心愿,二来你嫁了人就不会再想着朝外面跑。我听说五队姓邱的那女孩子跟你们一路过去,十天没有就给人糟蹋了,现在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