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两人之间还有个云无名联系着,可能已成普通的同事关系;在心里,谁也不想是这样的结局;郭俊康还带着深深的歉疚。
为了打破沉默,还是雪儿先问道:“李玉玲好吗?”
郭俊康道:“自从去年分开,我没有见过她了,不知她的近况。”
雪儿道:“你不是去探过监吗?”
郭俊康苦笑道:“她不见我。后来云无名也去探过监,她倒见他;对他说也只见他一次,所以这后来我就没去了。”
雪儿道:“你太老实,她说不见你,其实深深的希望你去看她。”
郭俊康本不想继续这让她敏感的话题,但她在谈着,他也不好冷淡,只得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雪儿道:“她是可能不见你的。但你不能就当真不去,你会让她寒心的。你以后需每月都去一趟,她虽然不见你,心里是很高兴的。证明你对她是真心实意,你如果不见她,说不定你们就这么分手了。”
郭俊康道:“她不一定是你这样想。她说过不见我,我再去无意义。”
雪儿站住,回头看他道:“你这个人在情感上就是榆木脑袋。你真心喜欢她,就该月月都去,你管她见不见呢。自己要责任尽到,别最后真的分手,你后悔不及。”
郭俊康听了,沉默不语。
雪儿继续走着,一面又道:“你若不喜欢她,你们也不会交往那两月,她对你确是真情的。你不要看见她坐了牢就抛弃别人,那是忘恩负义。”
郭俊康道:“她判的是七年,七年后是个什么结果谁也不知道。我如果等她,她出来后和我分手怎么办?到时别人都会说我是白痴,傻等。”
雪儿道:“但是你抛弃她,她又怎么办?她出来时是三十一岁的女人了,女人过了三十┉┉。”她苦笑一下,“说了你可能也不懂,不过你可以看看周围那些过了三十的女人,你就会知道了。农村不比城市里,城市的女人三十还是很年轻的。农村里成天的日晒雨淋,家事拖累,三十岁当四十岁。李玉玲在牢里,更加上心里负担,越发会显苍老。”
郭俊康听了,也想像得出那时的李玉玲会成什么样子。
“我们不谈这个吧。”他对她说。
雪儿道:“我知道你为难了,要不我等你七年吧。七年后李玉玲真舍了你,你就娶我。”
郭俊康听了,愧的要找个洞钻进去,说道:“你真的别打我脸了。你再这样说,不如倒让我死。”
雪儿道:“开个玩笑,咱们这么冷冷的相处,我很不习惯;从今我们还像以前,大家开心点。”
郭俊康道:“只要你不记恨我,我感激淋涕。”
雪儿道:“我是希望你不要抛弃李玉玲不管,她救过我,我要为她说话。”
郭俊康道:“她救过你?”又道:“我没听你们说过呢。”
雪儿道:“好了,咱们不谈此事,快些走。”
贾宝的家是在几里外顺一条河的坝中央。
坝上有两三个队,密密的房舍墙挨着墙,巷隔着巷,有些学生说下雨天的时候,不带伞不打湿鞋,能把三个队走完。队与队之间没有很明的界限,有时一个大四合院竟会有两个队的人家。唯一的缺点是,一旦一家失火,四邻八舍都会遭殃。整个坝上像是个孤岛,只有一座大桥通到公路上。五六月份一旦下雨,河水滚滚,波涛汹涌,很是吓人。初三的学生大部分都住在这坝上。他们一回家都是成群结队;在学校里,男女生的界限是分的很清楚,一出了校,都是邻居,所以很容易促成早恋的发生。
两人过了桥,桥这面除了人家,几乎是一眼望不着边的稻田,刚栽下一二十天的秧苗还未“扑行”,有些还泛着黄黄的叶子。田与田的土坎许多点上了大豆。晚风吹过,秧苗像波浪一般滚过去;有时一股风又回扑来,吹在脸上觉得遐意。
天色虽晚,田埂上还有人走着。
两个人走到一个晒场时,看见些男男女女在那里乘凉;他们问了一人,那人不清楚学生的学名,便回头问,有人说顺着这条大路还往里走,你们到前面一里路再问。
两人谢过,继续顺着这乡间的大路走。
估摸着一里光景,看见一个四十余的大汉从旁边一个茶馆里出来,两人忙问他;那人说你们问对人了,便给他们指着茶馆里面一条小道,说第一间草房便是。
他说完,抽出一枝烟散给郭俊康。
郭俊康不认识他,笑说谢了。
那人说我认识你们两个,是我孩子的老师。
雪儿问他的学生是谁。
他笑说你们先过去罢,我在这里等你们。
两人见他不说,不便再问;那人一意要给郭俊康烟,郭俊康只得接了。
那人笑说云老师也一样,不认识的人散烟他不接。
两人谢过他,便向贾宝的家走去。
到了贾宝家,他的父母接着。两人正要说来意,他父母感叹着,说贾宝已离家走了。
两人听见,顿觉得象被人羞辱了一般。
郭俊康斥他父母说你们怎么可以放他走,他是多好的学生,我们老师对他抱深厚的希望,你们做父母的为何不拦着;不觉得放走他可惜吗?
他父亲说他们做父母的也深劝过,但是他们无能为力,他考上了学校实在没有钱去读。
雪儿说他哥哥嫂嫂可以帮忙呢。
他父母便不言语了。
而后才说如果真是考委培学校,一年花几千,实在他哥嫂出不起这笔费用;他们还说即使供他读书出来,那时候父母享福,他享受,做哥嫂的只不是做了一件“嫁衣裳”,怎会想的起他们。
两人听了,真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有如此父母哥嫂,难怪贾宝连考场也不想进就退学了;何校长有一句话说的好:考上了学不能去读,如同饥饿的人看见一桌投了毒的美味佳肴,那是多么的残酷和无奈。
两人出屋来,感觉到很惆怅,失落,和气愤。
郭俊康无意识的拉着雪儿的手,说早知如此,来这一趟真不值得。贾宝摊上这样的家人,当真是“误来人间买薄命,空向云雨卖风情,不如早向边城报,奈何桥去还前生”。
雪儿说你何必这样气愤;你这人就是爱冲动,改改这脾气,到时候有你亏吃的。
郭俊康说咱们这一趟就不该来,自找些“气怄”。
上了大路时,他才发现抓着雪儿的手,只得悄悄的放了。
他们路过茶馆,看见那大汉果然还等着;两人都狐疑的看着他。
大汉蹲着的身子站了起来,“我是周丽的爸爸。”他说。
他这一说不要紧,郭俊康不知自己到了何处境地,象被他剐了自己的衣服让他赤身裸体一般。
雪儿悄悄的抓着他的手,轻轻的捏着,示意镇定;一面问周丽的爸爸:“有事吗?”
屠户道:“也没什么事,今天既然碰上了,俗话说‘相请不如偶遇’。周丽现在的成绩多亏你们,我很想专门谢老师们的,一直没有机会,今天好不容易碰见了,一定要去家里坐坐。”说着过来拉郭俊康。
郭俊康正愁躲也躲不开的人,直后退,说不去不去,谢了谢了。
屠户当他是客气,直说郭老师你不洒脱,你们今天来了,说什么也要到家去坐坐;不然,我自己觉得我是忘恩负义的人。
郭俊康怎么也不能去。
两个人在公路上一个拉,一个退;虽是夜晚了,天气仍热,大家都大汗淋漓。
一时碰见几个人,问清了情况,都说郭老师你太讲理了,年轻人该豪放不拘,否则,你不是不想去,是瞧不起农村人。
郭俊康被弄的又怕又哭笑不得,周屠户又用力一拉,他害怕此时会涌来些学生,那样更加尴尬,便随着屠户了。
屠户笑向雪儿说林老师就不用我这么拉罢?
雪儿不得不跟着。
第十五回 (3)
周丽的家不大,院子却不小。院墙用柴火烧制的土坯火砖砌成,房子是解放前留下的祖屋,很高,里面的屋子又深又长,显得阴阴的,前方的墙都是以前的木柱加木板,七八尺上便是各式各样的方框窗隔,雕刻着细细密密的小孔,有一些花鸟虫兽。整个房子透着浓浓的古旧。
屠户带着两人打开院门进去,院子里空旷洁净,堂屋里亮着灯,屋外也亮着路灯。
屋子里坐了些年轻男女打着牌。
屠户喊道:“周丽,快出来看我给你带什么人来了?”
“谁呀?”周丽的声音。
接着从转角的灶屋里跑出来,待看见是郭俊康和雪儿,她的表情象一下子呆住了。
她又去看她父亲,屠户道:“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你的老师来了也不叫?”
周丽方才叫了。
郭俊康把脸扭在一边,象打量这院子。
雪儿笑道:“我们是去贾宝家里,你父亲看见我们,一力要拉我们来。”
周丽直搓着手,尴尬的笑道:“到屋里坐。”又道:“我还忙着。”又向她父亲道:“爸爸你快领老师进屋去,我还烧着火呢。”说完便跑开了。
屠户便忙笑请两人进堂屋。
堂屋里打牌的人站了起来,屠户说你们还打你们的牌。
那几个人便又坐下去玩着,两人在一张沙发上坐下后,周丽泡了两盅茶来,说:“老师喝茶。”
郭俊康接茶时,周丽瞧他一眼,他忙转头去看打牌的。
屠户散烟给他,他“哦”着接过。
雪儿笑道:“周师傅家里象有事?”
屠户道:“没什么事,这几个都是本家的侄男侄女,成天在我家打牌。”
正说着,那几个人象在结账,有的进钱,有的出钱。
屠户道:“你们打吧,还早。”
几人都起身来,说你家里有客,不打搅了。
屠户道:“马上就弄好饭了,吃了走。”
一人道:“老是在你家里吃饭,都不好意思了;今天你有事,改天再来吃。”说着,先后出去了。
屠户一面留一面送,直到他们都出了院门才回来。
周丽去灶屋弄饭。
两个人正坐着没意思;屠户一时才进屋,捧了些梨子和葡萄叫两人吃。
两人客气着。
屠户只得拿在他们手里,雪儿说:“周师傅太热情了。”
屠户道:“好久我就喊周丽叫你们来家坐坐。她一定没说。我想着老师们辛苦教育学生,我家周丽去年又得了全区第一,感谢你们,感谢老师们呐。”
雪儿道:“这是该我们的责任。都一样的教法,是周丽用功。”
屠户道:“别的不说,你们能下乡来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