谏早诊疗所院长——后藤有弘,毕业于帝大医学部,战败时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原田从毕业生名册上发现的,他和岛中是同期学生。
同期学生,又是医生,对岛中军医时代的事可能还有记忆。原田怀着这一线希望。如果访问了同期学生还不能得到什么,再停止调查,届时便直接付诸行动——这就是原田的既定方针。
访问后藤有弘院长,还不仅因为是他是岛中的同学,在岛中的兵籍簿中,记载他从医学部毕业后,被任命为军医少尉,立刻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由医生马上被授予尉官,取得博士学位后马上又被授予恢宫。这些姑且不论,岛中在昭和十七年十月,以军医大佐身份被派往库拉西岛。
岛中被任命少尉军官的同时,战争爆发了。这期间,他在陆军大村医院约工作了一年。后藤院长也是同样经历。询问后藤,或许能得到点儿什么——原田抱着一种侥幸心理。
他也知道,这尤如抓住一根稻草。
请求面见院长。
后藤院长轻声把原田唤进诊疗室。他有一张削瘦的脸,一见就知道性格光明磊落,与岛中不同,的的确确是一个沾满人们手垢的,作为好爷爷的市镇医生。
“话长吗?”
“是的。想在先生有空的时候,再占用您的时间……”
“喂!”
后藤以大家都听不见的声音,招呼护士。
“我有急事,要停止工作。”’
后藤站了起来,好象左腿不太方便。
“可是,先生……”
原田不想打扰他的诊疗。
“还有孩子呢,”后藤笑了突。“与我相比,病人更愿找孩子听诊。好,请。”
后藤把原田引进与诊所一样的住宅。
“有远客,而且是晚辈呢。”
他吩咐女佣人,拿出了啤酒。
“哦,您有什么事呢?”
“是这么的,先生您知道岛中常平教授吧?”
“当然知道,”后藤立即答到。“我是市镇医生,人家岛中是教授——运气好哇。”
他笑了。
“在陆军大村医院时,他和您在一起?”
“是这样,我与他是同期同学。”
“想了解一下岛中教授军医时代的事情。可以预先告诉您,不是要陷害教授,只是……”
原田认为还是要根据具体对象,讲一定程度的真话为好。医学界狭窄,一个青年医生搜寻教授的昔日,很容易引起反感,尤其后藤又是岛中的同窗、旧友。
“只是,什么呀?”
后藤望着原田。
“他把握着解开杀人事件的钥匙。”
“杀人事件?”
后藤放下了饮酒的杯子。
“是的。”
原田作了概要地说明,当然不会说出中冈干事长的名字。
“可怕的事呀!”
听完后,稍息片刻,后藤感慨地说。
“能从先生这儿得到些什么,我不清楚。只是我已对父亲和妹妹的亡灵发过誓.但是,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究竟有什么?为何从所有的记录中抹销?这点不弄清楚,就无法向凶手复仇。”
“对于这种事,岛中君是杀人的指使者,可能吗?”
后藤的眼中,掠过一道亮光。
“有可能。”
原田直率地回答。
后藤沉默了一会儿。
“那么,您想知道什么呢?”
询问时,表情轻松了。
“岛中教授从大村医院被派往库拉西岛。如果,先生曾听到什么他在研究所的事情的话……”
“那个,弄错了。”
后藤打断原田的话。
“那……”
“岛中君在大村医院约待了一个月,立刻被派往战地。”
“可是,那——不会有什么地方弄错了吧?在兵籍簿……”
“若这样,那就是兵籍薄弄错了。我参加了岛中君的送别会,不会错。”
后藤断言。
“……”
“为什么,会那样呢……”
“后藤自言自语。”
“岛中教授去哪儿了?”
原田受到冲击。不仅是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就连岛中的军历,军方也有意隐瞒。他的身体因激动而颤抖着。
“应征到哪儿,是军事秘密。就是问,恐怕也不会说。可是,仅半年就从哈尔滨来信了。所以我知道岛中君参加的是关东军。”
“是哈尔滨……”
“因为身体健康,又积极肯干,晋升了中佐——就只有这样一封信。想回信。可驻地、所属部队番号一样也没有,只好作罢了。”
“那么,岛中教授就再也没回大村医院了吗?”
“没有。”后藤摇了摇头。“我毕业那年患了坏疽病,没能去战场,战败后很久,都在大村医院工作。再没有收到岛中的来信了。现在,我进京时,还与他互相问候。仅此而已。”
“那时,热带……”
“不对,我听说,是从关东军被编入南方派遣军的呀。”
“是吗?……”
原田吐了口气,有一种深深的虚脱感。研究所被埋没,连军历也被埋没。在此以前,无论怎样还可寻觅,可即口起,就不知从何入手了.这就是所谓的军队、国家匿秘的军队。仅哈尔滨一个地名,有什么用呢?
“意外地拜访您……”
原田感到歉意。
“请等一会儿。”
后藤把已起身的原田挽留住。
“我对岛中君并无仇恨。按理说,谈话到此可以结束了,不过听了你的话,知道你的苦衷。倘若如你推测那样,岛中君是事件的幕后操纵者,那是决不能饶恕的。一个医生、杀人……”
后藤语气变得尖锐。
“若是误解或曲解,那就好了。可是若托盘端出,就可怕了——听了你在此之前的调查结果,我不能不这样推测。”
“……”
“你知道岛中君在帝大医学部细菌学研究教室研究过杆菌吗?”
“嗯。”
这个,已调查过。所谓杆菌,是一种细长棒状的细菌,霍乱、伤寒等就是那种细菌。岛中在杆菌教室里待过是有记录的,因而可推测是由此才被派到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
“所谓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呢?”
“关东军七三一部队!”
刹那间。原田如同被水浇了一般。
关东军七三一部队——是关东军防疫给水部的别名。
为什么没想到这儿?——原田感到惊诧,不由得身体一阵痉挛。
“你已追到这儿了,但没想起七三一部队,这是因为岛中君在关东军里没有军籍的缘故吧。从大村医院直接被派往南方派遣军——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吧?”
后藤似乎觉察到原田的内心。
“是。”
口渴了,声音有点儿变调。
“我在听你讲话时,就感到这里有复杂的背景。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是否与关东军七三一部队有关系,尚不清楚。一般说来没有烟。从库拉西岛的那个研究所的规模看,不可能进行了不起的研究。可是,从你说的那些外部条件和现象分析,又与关东军七三一部队相仿。”
人们在叙述秘密事情的时候,常常会采取一种特殊的姿势。后藤的身体前趋,压低了声音。
“嗯。”
原田凝视着后藤那皱纹环绕的双目,点点头。
32
关东军七三一部队——关东军防疫给水部。
“日本参谋本部,陆军省和日本著名的细菌战倡导者——石野五郎军医中将,为了进行攻击性细菌战,把研究急性流行病菌利用法的细菌研究室设在满洲,并编入驻中国的日本关东军。
“以石野研究室为基础编成部队的一部分,为保密而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另一个部分称‘关东军军马防疫厂’。”
“这些部队,拥有细菌学专家,在骨干分子中许多都是受到日本著名细菌学家指导的研究员和技术员.仅看看七三一部队拥有三千名人员这一披露的事实,便可知细菌部队的规模。
“因‘准备及使用细菌武器’而定罪——这是在东西伯利亚哈巴罗夫斯克进行判决时苏联一方发表的公告中一节。起诉人是沿海军管区军事检事,司法部长A.帕列叶夫斯基。
“吉林省拉法站,在哈尔滨出来最近的平房站附近的北满原野上,设有七三一部队的一座规模巨大的研究所。周围有高墙和通有电流的铁丝网,从平房站牵来的铁轨通向里面。不仅如此,其内还建有飞机场。
“七三一部队第三部担任防疫给水,在第三部所属的各个工厂,制造称之为‘石野式炸弹’的特殊细菌弹的弹壳。这些炸弹,是为从飞机上投下感染鼠疫菌的加米麦达蚤而用的。根据预审资料,可以判明第一部队是为在进行细菌战时,使用鼠疫菌、霍乱菌、气体坏疽菌、肠伤寒菌、副伤寒菌等而专门担任研究、培养这些细菌的。在这个研究过程中,不仅用动物实验,也用活人实验。因而在所内设有能容纳三、四百人的监狱。
“问题是在人体实验。
“在七三一部队,广泛地进行在活人身上检验所有杀人细菌效力的实验。为取得实验标本,日本反间谍机关能捕获的犯人,是中国人和俄国人。为收容犯人,七三一部队特设有监狱。在那儿,为保守秘密,对被称为‘丸太’的被实验者进行严格的监视。
“拿来作为实验品的活人,一般是被反间谍机关怀疑有间谍嫌疑、破坏活动、反满抗日等的中国人和俄国人,并被称为‘丸太’。这些嫌疑者是从各宪兵队带上手铐脚镣送到七三一部队的,并以‘送丸太多少’进行联络。其中有男人、也有女人,有孕妇,也有抱孩子的妇女。
“囚犯是用于病源菌移入的实验。实验是将人缚在木椿上,从飞机上投下装有被鼠疫苗污染了的跳蚤陶器炸弹,看跳蚤能以多大的准确率爬满人体。
“囚犯相继死去。
“也进行冻伤实验。在严寒的户外,将人体各部露在外面,或剥出下半身,使其冻到能用棒敲得发出冰那样的咚、咚作响声,以研究如何预防、治疗冻伤。冻伤囚犯待实验完毕后就放在那儿,手脚腐烂脱落,直至死亡。
“在冻伤治疗中,发现有一种用摄氏室十七度的温水简易治疗法,并在北满部队中使用——让全队人员排泄尿,把受冻伤的队员浸在温尿中治疗。因为战场上常常不能使用火。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