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正面突破‘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即使是没留下记录,也可找到当时在军队要害部门的入。一点一点地追,不会毫无收获的。我这边再收集别的情况。只要踏踏实实地反复追查,总会得到的。
峰岸站了起来。
“喂,到哪儿去?”
原田交互地看着峰岸和死去的宗方。
“一小时后来个车。善始善终嘛。”
峰岸丢下话便出了房门。
原田边听着峰岸出玄关的声音,边看着宗方。太便宜他了,虽然报了仇,应驱散的怨恨,应出现的舒畅都没有。非但没有充实,反而可以说增加了空虚感。
“岛中和中冈……”
原田嘟哝着。
罪魁祸首是那两人,宗方只是蝼蚁之辈。在幕后操纵根来组、操纵宗方的是些痴醉于丑恶肮脏性生活的人。只有复仇的利刃指向那为保全自身而随意践踏弱者的两个超级人物,空虚方能填平。
战斗,从这里开始。
30
九月二十九日。
原田义之连续奔走了多日。
为查明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真象,他八方寻求,可是无论哪里,都没有透出一丝解明真象的曙光。
已访问过许多在旧军队中枢部、特别是还活着的为数不多的南方派遣军军官,其中不乏有将校级的人物。但是,谁也不知道库拉西岛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事倩。
在厚生省查阅了旧南洋厅的资料,仅仅得知热带传梁病研究所是开战那年被陆军接收,同时,接收以前研究所的原全部人员都撤离了。
调查异常艰难。原田又会见了在N报社资料室工作的尾形。
“你可以了解一下战友会的名册,怎么样?”
尾形这样说。
“战友会名册,什么地方的?”
“包括库拉西岛那一带,被派遣的是陆军五一八师团,各师团部有防疫给水部,其主要职能是确保防疫和军队食用水,再者就是兵要地志的制作。兵要地志就是作战地域的详细图,各军队分布等。这些姑且不论,五一八师团防疫给水部应该知道其势力围内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事,这是可以肯定的吧?”
“那个战友会名册,在什么地方可以见到呢?”
“在厚生省有全国的战友会名簿。到那儿查阅,要寻找有关防疫给水部,不就容易了吗?”
“太感谢了!”
“可你为什么如此热心于此呢?”
尾形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
“是的,要想干出点什么,就非得钻进去不可。”
原田苦笑了。
出了资料室,向厚生省走去。
出了厚生省,已是黄昏时分了。
原田得到了一个人的住址。
——户恒保道。
是世田谷区“世田谷成人病医疗中心”的院长,原兵籍是陆军第五一八师团的军医少佐防疫给水部部长,战败后从西加罗林群岛的佩累利乌岛复员。
原田给户恒院长挂电话说希望会见,户恒听说原田是医师,就答应了。
晚上八点,原田拜访了户恒的宅邸。户恒住在经堂的高级住宅街,是座相当豪华的宅邸。
被引进会客室。
户恒进来了,年龄六旬,体魄矮小,容貌和蔼而略带微笑。
“请坐,和您见面很高兴。听说您想知道战争中的事情,是吗?”
“先生曾是五一八师团防疫给水部部长吧。”
“是的。你知道得很清楚。”
“在厚生省调查时得知的。”
“是吗?”
户恒的身体深深凹进沙发,作出一种不拘礼节的姿态。
“现有一事相求。我想调查一下设在库拉西岛那座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真实情况。”
“哦,哦。”
“《饥饿岛》一书作者——N报社的尾形先生您知道吗?”
“知道,因为买了这本书。”
“从那位尾形先生开始,到防卫厅战史室,厚生省,南方派遣军的军官们,我逐一进行了调查,可都不知道热带传染病研究所的情况。现在的情况怎样呢?在研究所服务的军队名册没有。就是说。研究所从战史上被抹掉了。那么,作为当时第五一八师团防疫给水部部长的先生您,不会不知道吧?……”
原田中断了谈话,窥视着户恒的表情。户恒的面部神色并无特别的变化。
“是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吗?有关那个研究所的事,连我也不太清楚。”
户恒衔着烟回答。
“您不知道?”
“是的。传染病研究所,确实是归我们防疫给水部管辖。可是,那个研究所是例外,指挥系统不同。”
“那么,照你所说,那个研究所不是归第五一八师团管辖……”
“是的。我被派遣到第五一八师团防疫给水部,是在昭和十八年底。当时,师团长告之,热带传染病研究所不在管辖之内,所以不过问。”
“不过,那一带的岛屿是五一八师团的守备区域吧?”
“是的。”
“这么说,那是陆军的直辖组织……为什么……”
“我想不是吧?”
回答好象并不自信。
“那种直辖组织,在陆军中有吗?”
“我实在是……”户恒摇摇头。“按照常识,应归南方派遣军医务局所属,或者是陆军省直辖吧?关于这些,我就不清楚了。可是,难道连记录也没留下吗?”
“是的,无论什么地方,都没有库拉西岛那个研究所的记录。”
“真奇怪……”户恒歪着头。“虽然不能认为那是个重要的研究所……”
“当时的五一八师团长现在还在吗?”
原田认为,倘若是师团长,那也许知道。热带传染病研究所是否归陆军省直辖,目前尚不明了。但这是极其机密的。这一点可以肯定。姑且认为师团长也不知道内情,可指挥系统是一定知道的。从那儿也许可以追溯。
“师团长在战后病死了。并且,师团参谋长等主要军官在对盟军的登陆作战时也都战死了。反正,那是一个随着战局的恶化而临时拼凑起来的师团,所以师团的番号数字大,正常的兵器没有,有的士兵连训练都没有参加过就上了战场。”
“是这样……”
原田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那么说——不,这事对您有什么用处吗?……”户恒比较客气地问。“我因为防疫给水部的工作关系,曾调查过库拉西岛。那时。从配备给库拉西岛守备部队的军医那里,听说过一丁半点的那个研究所的事。”
户恒向空中远眺。
“是什么样的事呢?”
“我记得大概是在昭和十九年去的岛上。当时,盟军的蛙跳作战已经开始,马绍尔群岛的库泽林刚失守,战局急转直下,库拉西岛的饥饿状况日益严重。那个军医说,守备部队没有补给物资,士兵们认为研究所内当然储备有粮食,因而引起骚乱。那军医问我,那个研究所到底是研究什么的。”
“……”
“问题在于,士兵们怎么会认为研究所储藏粮食,这是什么道理?”
“……”
原田无言地望着户恒。
“这话要追溯到开战之始.研究所被陆军接收后,听说海军的‘二式大艇’经常飞到研究所来。”
“海军?”
“是的。那时库拉西岛上的飞机跑道当然还在,可研究所被湿地隔开。不知是否是这个原因,二式大艇有时在研究所前面的海面上降落,但一律在夜间。”
“在夜间……”
“是的,夜间来,夜间又去,一定是运来什么又运走什么。所以,士兵们就想到研究所里有粮食之类的。据说这一疑惑被驻岛守备队长否定了。随着战局的恶化,二式大艇也销声匿迹了。”
“若说到海军的二式大艇,那研究所是受陆海军的支持在研究什么了?”
“我就是这么听说的。哦,我所知道的,只有这些。”
“哦。”
原田小声说着,点点头。
出了户恒宅邸,不到九点。
向车站走去。原田边走边感到,这谈真是越调查越高深莫测,扑朔迷离。这个库拉西岛的热带传染病研究所,你越是调查,似乎距它的真实面目就越发遥远。
守备师团防疫给水部部长不知道,师团长也不过问,南方派遣军,陆军省,还有大本营都没有记录,战后的战史也抹掉了它的存在、这座研究所——
原田有一种深深的绝望感。他醒悟到;在此以前的一切调查都是徒劳的,蓄谋抹掉的东西,在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依靠个人的力量是不能再重新崛起了。
研究所是由军队中枢部某个机关极其秘密地开设,又极其秘密的锁闭了。全体所员在库拉西岛饿死的幌子下消失了,研究所也消失了,仅是岛中大佐和中冈大佐悄悄回国了。然而,原田光政和他的三个伙伴在一切都消失之前逃脱了。
能够想象的只有这些。
这些想象是不能公诸于世的。
一切一切都随着战局恶化而消失了。
“只能直接行动了吧?”
原田嘟哝着。
31
在九州,夏日还迟迟不肯离去。
原田义之来到长崎县的谏早。
十月三日,根据季节,可能已是深秋了,但肌肤上却毫无这种感觉。空气中的干燥度加大了。原田的心中,已意识到了深秋的寂寥感。不。是先于季节变更的寂寥,早已埋在了心里。
调查八方受阻——这越来越明显。峰岸也没得到情报。他似乎也在为此苦虑。
一切突破口都淤塞了。原田死心了。旧陆海军联合秘密地研究什么的那座热带传染病研究所,已融化在无法开掘的冥冥黑暗之中了。
靠个人力量不能使三十多年前的恶梦复苏,原田被绝望感苛责看。虽然已杀了直接凶手,可在铁槌没向岛中教授和中冈干事长砸下去之前,不能说复仇是成功的。
肌肤虽无深秋的感觉,却也并没有夏日阳光的炽热感。焦急使人感到阳光炽热,阳光又加深了焦急感。
原田考虑的是直接复仇。阳光无论从什么角度也射不到被湮没了的谜。即使诱拐、拷打、也要让岛中和中冈吐露真情——这个决断,在心里渐渐坚固起来。
谏早诊疗所。
在这招牌面前,原由停住脚步。
谏早诊疗所院长——后藤有弘,毕业于帝大医学部,战败时在陆军大村医院工作。原田从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