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你明知道皇帝陛下病重卧床,晋王尚且年幼,你岂能如此刁钻不敬?”长孙无忌有些怒了。
“那不就结了!”魏征双手一摊,说道,“既然陛下不出来定夺,方今又没有明立太子储君——长孙无忌,你只是辅佐晋王监国,你可不是监国晋王啊!我们这些人,可还没有死光呢,大小的事情,可不能是你一人说了算。”
“魏征……你!”长孙无忌差点被他一口辣水给呛死。他指着魏征,一下说不出话来,脸都涨红了。
许多人憋着笑。这个魏征,从来都是这样。就别提是跟长孙无忌了,就是面前坐的是皇帝,他也敢指着骂,一点也不含糊。
在魏征面前吃鳖,不丢人。只是长孙无忌这口气实在是忍不下去了,眼看便要发作。李道宗出来道:“好了,司徒、侍中,你们二位相公就不要再争吵了。不就是投个票表决一下么,只是看一看大家的心中意愿,又没说表决了就算数,只是做为一个借鉴而已,不必如此争执不休。依本王看,何妨表决一下?长孙司徒,你难道是害怕众人表决么?”
“当然不怕。”李道宗这话一说出来,可算是击中了长孙无忌软肋,他咽了一口气,只得点头,“好,那就……匿名投票,表决意义!由褚遂良负责计数公证。”
“好。”
小吏们马上准备了笔墨等物来伺候,众人各自在一张小纸片上画了圈叉等记号,折叠起来一并交到褚遂良那里。然后,各自归座,一起屏气凝神的看着褚遂良统计。
“赞成,一票。”
“赞成,三票……”
“反对……这里有六票!”
……
随着褚遂良的统计进程,众人的心都七上八下。秦慕白也越发觉得心里没底。其实,他并没有丝毫的把握能凭借这样的办法取巧得胜。只不过,通过这样的方法,可以淡化长孙无忌个人的影响力与威摄力。削弱对手,就是增加自己,这样的事情干得。
票数统计临近结束,出乎秦慕白的意料之外,赞成票与反票票居然并驾齐驱,相差不大。眼看着褚遂良手里的票就要点完了,两边的数量对比居然是四十六比四十五。
反对出战的票,仅仅领先一票。
长孙无忌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以往两次的会议时,仅有李勣等少数几人主张出兵反对他的意见。他没想到,许多人表面上都对他长孙无忌推崇倍至唯马首是瞻,内心居然另有想法。
这简直就是在打长孙无忌的脸啊!
“还剩三张票……两票支持。四十七比四十六,支持票反超领先了一票。这最后一张票……有点意思,是反对兰州出兵的,而且有署名。”褚遂良看了魏征一眼,说道,“玄成公署名投票,反对兰州用兵。如此,四十七平,两方相持不下。”
众人都惊咦了一声,长孙无忌更是惊讶的看着魏征,没想到这糟老头儿闹了半天,他居然和自己的意见是一样的。
“看我作甚?”魏征正色道,“魏某对事不对人,我就是反对兰州用兵,怎么了?”
秦慕白这下可就有点哭笑不得了,既懊恼又好笑。原本他也以为,魏征会是自己的一个盟友,没成想,他和长孙无忌是一边的。
这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现在倒好,两方战平,摆明了的相持不下。不过“战平”的局面,秦慕白已经很满意了。至少,现在长孙无忌还没借口一锤定音,说兰州就不出战了。
“玄成,现在你可以说说了吧,为何不让兰州出兵?”长孙无忌暗吁了一口气,将烫手的山竽扔给了魏征,让他出面得罪人。反正这糟老头子,一向就是不怕得罪人的。
魏征也就不推搪了,说道:“那我就说说我的意见。至贞观伊始,我大唐藏兵甲而治学堂,偃武修文管治民生,从而使得四海呈平百姓安居乐业。近两年来,屡兴战事,国库为之一空,军民为之疾苦。与吐蕃之间的争夺,无非是以吐从浑为核心。如今,既然吐谷浑已然归属我大唐,奈何还与之争夺不休?此前,吐蕃派使者来大唐请婚谋和,只因对其有所怠慢,才令其心生怨恨抚袖而去……”
“慢着!”李道宗突然出声,打断了魏征的话,说道,“魏相公,什么叫对其‘有所怠慢’?你说这话,是说鸿胪寺的官员对其招待不周,还是我李道宗的女儿配不上他吐蕃的赞普弃宗弄赞?”
第367章 弘文馆,粉墨众生相(下)
“王爷不必动怒,魏某绝非此意。”魏征说道,“既非是鸿胪寺对其执待不周,更不是王爷的爱女配不上吐蕃的赞普。而是我大唐朝野上下,因为吐蕃战败前来谋和,打从心眼里瞧不起人家,认为人家是有求于我们,该当卑躬屈膝才是。吐蕃虽是蛮流一族,也有自尊。这时时处处表现出来的不敬与不屑,让他们心中多有忿怒。想必,在座诸位都有这样的感觉,并非是魏某凭空捏造吧?”
李道宗冷哼一声道:“照魏公这意思,我大唐反而应该眼巴巴的求着他吐蕃来请和了?分明就是他输了来认输然后谋和的,还摆什么臭架子?受了气就回去调皮,战争上不争气打输了就想再捞回来。依本王之意,就要在战场上再一次打败他们,才能谋得真正的和平。否则,这时候再与他们提起议和之事,他们的尾巴就要翘到天上去了,以为我大唐当真怕他!”
“王爷,我等谋国,不可意气用事。”魏征说道,“以暴制暴,纵然是得胜了心里痛快,然而我大唐自己须得有多少损失?岂不说打仗打的就是钱粮,那阵亡在疆场的将士们,本该也是可以和家人在一起安享天伦的,王爷于心何忍?”
“魏征,你这话本王是大大的不敢苟同。”李道宗正色道,“战争不是我们挑起来的,别人打到了眼前,难道就因为害怕战争的伤亡而退避不战么?我大唐从建国伊始,从不曾在战争面前退缩半步,胜负只在其次。一个国家就好比一个人,打得过打不过是一回事,敢不敢打,是另外一回事!大唐以武立国,奈何屈服于蛮邦淫威?”
“王爷,狗咬你一口,你也一定要咬他一口么?”魏征冷笑一声道,“本就可以有更好的办法解决争斗,为何一定要战争?”
“岂有此理,魏征,你敢辱骂本王!”
“魏某没有!”
……
两个人就此吵了起来。
秦慕白按着额头,摇了摇头。
眼下这个环境,他秦慕白的威力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倘若,长孙无忌身边空缺的那个位子是属于自己的,岂会是如今这般景况?——眼睁睁看着别人争来吵去,自己像个无关紧要的局外之人!
“好了,不要吵。”长孙无忌伸出双手往下压了一压,魏征与李道宗便各自冷哼一声,不再争执。
“哎……既是同殿为臣,都是为国谋事为君分忧,不必伤了和气。”长孙无忌做起了好人,说道,“玄成所言不无道理,王爷的话也有可取之处,让人一时难以委决。不过依某之言,这仗,就算要打,也不是现在来打。众所皆知,我大唐朝廷方才经受了一记重创,东宫倾塌皇帝病倒,朝堂动荡人心浮动。内部失宁,何以攘外?依某愚见,可以在玄成与王爷的意见当中,取个折中。可先派出使者,与吐蕃商议议和赐婚一事;同时,兰州做好应付战争的准备,但是,绝对不可以主动挑起战争。二位,以为如何?”
秦慕白听了眉头一挑,长孙无忌好狡猾!白白的捡了个便宜还跳出来做好人,既然都议和了,还做个屁的战争准备,还不让“主动”挑起战争,这分明就是束缚了兰州的手脚,任凭敌人挑衅却不理会!
这和下达禁战令有什么区别?
“操!”秦慕白心中暗自怒骂了一声,暗道,“你不在前线,当然不知道从军之苦。你他妈的能眼睁睁的看着敌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杀我同胞掳我牛羊不作为吗?但凡是个有血性之人,都受不了此等挑衅!你这道命令若是下达,兰州的军队若是按捺不住出击了,便落下大大的口实与把柄——到时候,你是不是就可以明正言顺的收拾兰州一干人等了?——太阴险了!”
正在这时,有一人战了出来,拱手朗声道:“司徒此语,李某不敢苟同。”
众人一看,李勣!
长孙无忌深了一口气,平声静气道:“李将军有何高见?”
李勣拱了下手,说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话,并非是说在外带兵之人不服从君王与朝廷号令,而是,战场形式诡诈多变,为将之人因时制宜做出应对之策。若有与号令违背之处,也是情非得已。司徒说,让兰州前线的将士不得‘主动挑起战事’,这句话可就是从根本上束缚了我军自己的手脚,犯了兵家这大忌。若是敌人得知我军只作固守不与反击,那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这对我军相当之不利。就好比两人搏斗,其中一人先将自己的手绑了起来,何等危险?司徒,本将只是在兵言兵,别无他意。要谋和要赐婚,这是朝堂大计,李某虽然支持兰州出战,但如果朝廷决议以下绝无二话;但是,既谋和又赐婚,还要做什么战争准备并不让兰州出击,这就好比将兰州数万大军摆到了敌军虎口任其宰割,让他们充当谋和的牺牲品。我李勣,头一个不答应。”
“好,说得好!”尉迟敬德一拍桌子,大声道,“文人干事,就是拖泥带水不干脆!要么打,要么和,果断干脆一点,别他娘的又是和又是打的,搞得前线的将士们为难!长孙无忌,你们坐在这里只要动动嘴皮子,那前线的将士们可是提着脑袋去拼命!”
“岂有此理!”长孙无忌怒道,“尉迟敬德,弘文馆议堂之内,你竟口出晦言,成何体统?”
“怎么啦,俺老黑活了几十年嘴里就没干净过,皇帝陛下也不曾说我两句,你要把我怎滴?”尉迟敬德索性战了起来,双眼圆瞪大声吼道,“说事就说事,冲着俺老黑这张嘴干什么?俺这张嘴不是用来说东道西鬼扯淡乱弹琴的,到了战场上一嗓子下去,千万将士跟着我冲锋陷阵去卖命。长孙无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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