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再给自己理由,也不会再给你自己理由,你也不必用死来威胁我,要死大家一起死。所有的问题都在今天了断,大家别这么耗着了。”
兰博基尼狂风般地在北京城的主干路上任意驰骋。午夜的街头,北方的冷漫天盖地,尘埃和沙石被飓风席卷的半空飞扬,空气萧杀带着浓重的血腥气顺路绵延。街道上,行人已无,车辆稀少,灯光闪着讳莫如深的颜色。
这是一场殊死的战争,这是一场殊死的赌局,四周都是死神的影子。忽然间,许桡阳的心就提了上来。刚刚那戏谑的几句话突然间重了几重,狠狠抵向他的胸口。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赌注?他压的不仅仅是拥有,他压的是他的幸福,他的爱人,他的未来,他的命。如此之重的筹码,他为自己的草率冲动懊恼而无比后悔了。
冷汗从他后背窜起。他双手发抖地握着方向盘一边不时转头望着她。她撑不住了,在他身边嘀咕几句,终是睡着了。她的睡姿依然慵懒,她的脸依然侧在他的这一边,她的睫毛依然在挑动,嘴唇依然在蠕动。他的心口突然剧烈地刺痛起来,疼的他全身冷汗更多,浑身发软了。
硬撑着车子往前开出去一段,他颓然靠着路边停下,几乎没做任何犹豫地,他飞身扑向她,纵情将她搂过来。他的眼睛瞬间潮湿,热气鼓出眼眶,眼泪层层叠出。“可儿,可儿,”他酸楚而痛不自己地去叫她。她被攥的紧了,不舒服了,睡梦中挣扎着想要出去,被他牢牢地搂在怀里,最后只好像软绵绵的棉花贴着他的胸口。
谁说女人躺在身下是一样的?谁说女人搂在怀中是一样的?谁说女人是衣服,穿久了就没了感觉?“可儿,可儿。”他发疯般地去吻她,吻她的眼睛,睫毛,鼻子,嘴巴,他的吻带着那么深刻的诀别意味,他的吻充满着那么强烈的说不出的痛楚。
“为什么让我遇见你?为什么要来北京?为什么要在EM上班?为什么要去Q吧?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为什么要和谭东城走的那么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终于,他浑身发抖地抱着她,使劲地揉着,撕心裂肺地痛喊出声:为什么?宁可儿!
两台警车几乎就是从天而降的天兵天将在兰博基尼前骤然拦下,尖锐刺耳的车辆摩擦声诡异地撕毁了夜空里的那份沉静。许桡阳握着方向盘,坐在那儿僵硬着没动。他没动,警车里的人也没有动。三方鼎立在那,冷森森的沉默着。
夜色在这凝结成一个黑影,黑影以内的空间是死的。黑影以外的世界,时间在滑动,车辆在飞行。没多久,谭东城那台宾利车毫无悬念地凌空出现在警车后面。车轮摩擦地面的声音尖利的可以刺破人的心脏。许桡阳脸色发白地盯着那拉开车门,从容下车,大踏步向他走过来的人。忽然间心口特别刺痛,从来没有过的刺痛。他眼巴巴看着谭东城过来,拉开他的车门,“许桡阳,下车。”
许桡阳下了车,他站在谭东城的面前。他们两两相对,目光对视。“你输了。”谭东城说:“你是个君子,请你兑现承诺。”许桡阳看着他,第一回,他的目光平静,没有了那份戾气。“既然是命。”他安静地说。“愿赌服输。”他俯身将副驾驶边上的门锁打开。谭东城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侧身绕过车头,拉开车门,拿下盖在可儿身上的外套,抱起她转头就走。
宾利车开走了。两台警车也毫无反应地在面前消失。消失的不仅是那三台车,消失的还有面前的街道,两边的建筑物,头顶的灯光。夜空,星辰,大地,整个宇宙都陷在了一种虚无之中。许桡阳身子发软地坐进车里,拉上车门,熄灭了车灯,两眼虚茫地望着车前窗。
眼前的一切都是黑的,黑的没有任何光亮,没有万家灯火,没有希望,没有未来。他浑身绞痛,心口紧缩。他蹙着眉头捂着胸口伏到方向盘上。有一种痛,可以痛到无声,痛到无泪,痛到骨子里。还有一种痛,只要痛那么一次,就似乎成了顽疾,终生不愈,永世无药可医。
可儿是在一种强烈的烧灼中迷迷糊糊醒过来的,醒来的时候,喉咙又干又燥,身体像被蒸笼烤着,每根血管都汩汩窜着热气。她挣扎着要想起床,本能地口渴,想找点喝的,有条湿毛巾从她的额头被拿了下来。然后,真的有个杯子凑到她的嘴巴,那清凉的感觉直接灌进她的喉咙,满满地充盈了她的全身。然后,她的身子被放平了。她恍恍惚惚地想要重新合眼,但是,有根神经却醒觉了。
她的眼睛睁大开来,看着眼前的人,她有些发愣地瞪着他。“你怎么在这?”谭东城放下水杯到床头柜上。重新侧过脸来凝视着她。“你喝多了?”他说。“我去把你接回来的。”
喝多了?可儿模糊地问。她蹙起眉头,眼珠缓缓滑动,思绪开始倒车滑行。陈悦,轩尼诗,玫瑰花,北大校园。一杯接一杯的酒,酒里没有酒香,有的只是桌那边的陈悦,有的只是她那娓娓道来的讲述。她的记忆在延伸,车轮更深地游走。
然后,她的脸慢慢变了颜色。她抬眼去看谭东城。对方深思地看着她,眼睛里有抹深刻的研究和探寻,那抹透视的力量让她微微瑟缩了。“想起来了么?”他轻声问。她回避地闭上眼睛,用手揉了揉额头的地方,那里头痛欲裂,“我怎么会喝了这么多?”她闭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同时转开了话题。“现在几点了?”
“凌晨两点。”谭东城说。“你一直没有睡?”她诧异地问。随即她的歉疚就爬上了脸。“你不会为了我一直没有睡吧!”谭东城微笑了一下。“一晚上不睡又有什么关系?我是个男人,我不怕,反倒是你们女孩子,熬夜不好,喝多了更不好。”他看着她。凝望过去的眼波里又有了那抹探索的意味。“怎么会去和陈悦喝酒呢?”他声音放的柔和了。“你们也不熟啊!”
可儿心虚地把目光转开了,心里那份歉疚的意味更浓烈。为什么要去喝酒呢?为什么要去赴她的约?为什么要听她说了那么多呢?她不自在了一下,掩饰地说:“她说她在北京的同学相好的大部分都不在,她想找个人聊聊天,就给我打了电话。”“你还记得怎么回来的么?”他问。
可儿再度蹙起眉,记忆的影像里影影绰绰。她的脸色有些茫然,有些困惑,她努力想要去捕捉住某个影像,但是,那个影像虚飘的像浮在水面的月亮,相当的不真实。
他继续注视着她,唇边有话在那徘徊。到底,他还是坦白地说了出来。“我是在许桡阳的车上把你抱下来的。他把你接走了。我和他打了赌,半个小时之内,如果我能拦住他的车,他就再也不会纠缠你。如果我拦不住,他就带你走,永远不会让我看见你。”
可儿的脸色发白了。许桡阳的车上?那熟悉的味道,温暖的一张脸,热乎乎的胸口。也就是,那一切都是真的,不是幻觉了?她的鼻腔酸涩起来。她咬着牙关逼退顺着泪腺攀沿而上的气流。“也就是,你拦住了他?”她声音发紧地问。
“嗯。”谭东城率直地点头,忽而笑笑。“这回我爸非杀了我不可,大半夜的,他把市交通局的局长都点卯了。我只给他一个理由,如果你不能把许桡阳的车拦住,我死定了。”
可儿瞪着他,脸变色了。“你,”她舔了舔嘴唇,喉咙的地方更干了,更燥了,火辣辣的刺痛在胃里翻腾。“你怎么会陪着他一起疯?”她嘟囔了一句,心乱了,被酒精泡过的东西在体内翻天覆地叫嚣起来。
“许桡阳从此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他凝视着她说:“我们虽是对手,可是,我却得承认,他是个君子。君子一诺千金,他说不缠着你一定不会再缠着你。”他深思地看着她,对方越来越白的脸色扯着他心里的痛。她到底只是个孩子,连掩饰自己的情绪都不会。“你,”他脸色复杂了,有些碍口地低语。“真的结束了么?可儿,如果许桡阳退了出去,你呢?你可以做到么?”
可儿突然拨开他,踉跄着跳下床。冲到卫生间,她伏到马桶上失控地呕吐起来。她吐的眼泪刷刷往下流,吐得艰难而痛楚,吐的五脏六腑都翻了个。好不容易,她止住了吐,艰难地站起身。
谭东城从后面递过来毛巾,又心疼又责备地说了她一句。“下次不要再喝这么多了。”下次?没有下次了。她浑身发软地接过毛巾,冲干净马桶,挣扎着站到梳洗镜前。一场赌,许桡阳输了。她不应该高兴才对么?从此以后,两个人再无瓜葛,彻底了断。可是,她为什么这么痛?许桡阳的名字像把刀子划过她的心脏。她埋下头,拧开了水龙头,直接拧向冷水阀。冰凉刺骨的水漫过她的脸,掺着她的眼泪四处奔流。
突然间,她站起身,倏然回头,看到谭东城倚在门那静静地注视着她。她一回头,与他的目光接上了。没有接着水龙头,她脸上的水仍然在四处奔窜。她眼睛发红地瞪着他,嘴唇蠕动,声音被挤在喉咙的深层。但是,她到底还是硬着心肠悲怆而无奈地喊出了口。“对不起,谭东城,我忘不了,我做不到,我完了。”
谭东城的脸立即被抽去了血色,但是,他没有动,他倚在门口的地方,浑身发软了。可儿冲过去,她用全身的力量对着他的脸又激烈地喊出一句。“谭东城,要不然你现在就要了我,要不然你就放掉我。我们没有第三条路。”
谭东城死死地瞪着她。他的脸色更白了,白的像个死人。要她么?还是放了她?他蹙紧了眉头,费力地去看她的脸。她的脸上全是水,不,确切地说,应该全是眼泪。就那么一条条,一道道地顺着她的眼眶往外流。眼泪后面,她那张脸上有份悲愤的痛楚,有份豁出去的坚决,更有份苦恼的矛盾。世间怎么会有如此复杂的一张脸?如此美妙绝伦的一幅画?如此哭的时候不仅哭的人肝肠寸断,看的人也肝肠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