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啧啧称赞,“嗯,好吃,好吃。”
她一转头,瞄到他的目光古怪地在她脸上打着转,就把那筷子停那儿了,腾出一只手摸摸自己左右脸,同时眨眨眼,“爷爷,你为什么这么瞪着我?我脸上是不是有什么?还是我没等你老人家伸筷子,我就先吃了,你有点生阳阳的气了?爷——爷,”她孩子气地努着脸,拖长声音撒赖地,“这不待生气的啊!我都和你打招呼了。你不是都准许了么?”
老爷子被说的一愣一愣的,也瞪圆了眼,“我哪有生气?”“没生气啊?”可儿收住笑,“没生气就好。”想要重新伸筷子过去,扫眼瞅见了许老爷子面前的东西,忽然笑的慧黠了。她把老爷子面前的那盘菜自自然然地挪到了她的位置,“爷爷,”她笑嘻嘻地,“你应该是坐上座的,今天怎么坐这了?是不是看上这盘古老肉了?这盘菜,今天放我这边。”她摸摸肚子,眼睛眉毛都笑弯了。“你别跟阳阳争,要不然,他长大该不听你的了。”
许老爷子低头看过去,可儿挪过去的是一盘菠萝古老肉。他不明就里地一撅胡子,“我什么时候看上这盘菜了?酸不拉唧的,有什么吃头?”“你不爱吃么?”可儿一本正经,很认真地说:“你不爱吃,怎么上次和我抢着吃了那么多?害的我上次没吃够,惦记到现在。”
许老爷子一脸迷茫地粗声说:“我上次吃了很多么?我怎么不记得?”许桡阳及时过去,挨着可儿坐下,笑呵呵地插进话来。“怎么样?老爷子,今晚我们喝两杯吧!”许老爷子立即一扭脖子,话题转移了。“喝就喝,谁怕谁?李群,”他粗声喊一嗓子,“帮我把那壶老烧拿来,我要跟这个兔崽子喝两杯。”
“爸。”许桡阳把目光转给许经天了。他的目光温暖,口气几乎少有过的和气,“今天你也少来点吧!”许经天惊觉地动了一下,手里拿着的筷子立即反应地去夹菜,嘴里茫茫然地应着许桡阳的话。“好。”
许老爷子打量可儿的时候,许经天也有意无意地看着。已经活了人生大半辈子的许经天,白手起家,少小立业,执擎着四海三十几年的起起伏伏,一路披荆斩棘,经历的坎坷不比别人少,见过的世面更比别人多,自认阅人无数,有的是精准眼光。对方在逗老爷子开心,如果他听不出来,他岂不是个傻瓜?
所有的事情真相大白,惊动的不止是一个人,但最为惊动的就是许家二老。一直以来,他们对可儿有偏见,因为那两个凭空降下的双胞胎使他们爱屋及乌不得不违心接受了她。尽管后来的日子里,可儿那天真,率直,不做作,不拘束的性格,加上那份善解人意,对许桡阳那份痴心几乎赢得了他们的喜欢,尤其为了那两个孩子,她一路艰难熬着的小模样终是牵起了他们心里的那份柔软。
但是,即使如此,即使他们已经相处甚欢,他们自己在内心深处也不得不暗自承认,这样的情感里总有些许遗憾。到底,这是个风序良俗的国家,到底,他们内心深处没那么开通。有些好可以弥补那些‘不好’,但是,绝没有一种好有这个能力将那些‘不好’完全消磨殆尽。于是,这个时候,真相出来了,像一阵狂风巨澜将许家一举掀开,更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直接将他们狠狠劈了一道。
他们做梦也没有想到,在他们内心里那一直翻不过去的‘遗憾’,是如此产生的。他们在震惊的同时,一下子就不自在了。尤其许经天,以往,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这会儿都被他自己无限放大,那一度曾因为他和可儿已经开始友好相处而淡漠了的嫌隙这会儿一下子都清晰明了了。
许经天一贯黑脸黑面,不论心情多么的愉悦,也基本上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起伏。所以,四海里,那些女性下属看见他几乎都是敬而远之。即使那会儿经常过来的佳佳,常过来走动的林雪,还有那见过大场面的林媛在他面前也都是规规矩矩,不敢造次的。而面前的这个宁可儿,简直大方,率直,无拘无束的紧,人更是不做作,也不逢迎,即使逢迎,也丝毫让人听不出痕迹来,即使那份兴致有些夸张,也让人极其的舒服。
前前后后,对方已经来了不知多少次了,每一次,她都能把这桌上的气氛带的活络,整餐饭下来,简直热闹极了。这个家里几乎从来没有过如此欢快的气氛,现在,这份欢快的气氛没了那份‘遗憾’,他从对方的神色中也未曾捕捉到半分因为那个‘遗憾’无从存在而有半分矫情。
魏敏从厨房出来,手上端了盘鱼放到桌上,热腾腾的冒着香气,嘴里兴致高昂地招呼。“可儿,来尝尝,这是我照着菜谱琢磨的麒麟鲈鱼,给阿姨评评分。”
“好,我尝尝,”可儿毫不客气地应着,那边已经迫不及待地伸筷子夹了一块,放到嘴边里,像模像样地嚼着,边嚼边正色地频频点头,啧啧称赞,“我在尹记吃过这道菜,稍有点咸,否则,就是伯仲之间了。”
“是么?我尝尝。”许经天也夹筷子尝尝,嚼了几下,颇为赞同地,“嗯,是有点咸,不过味道还不错。不失水准。”
“阿姨,”可儿微微有点不安了。“你每次都能端出一两道新鲜我没吃过的菜,道道拿手,本来我还想卖弄一下,弄的我那两道拿手菜都不好意思提了。”她把目光转给许桡阳了。“我现在开始怀疑,你夸我做饭的时候是不是真的发自内心的?吃着阿姨做的菜,你怎么可能觉得我做的好吃呢!”
她不等他的回答,就转过了头,嘴里嘀咕了一句,“回头再拷问你。”她随即美滋滋地舒了口气,一副准备大吃一顿模样。“不好意思,”她满目扫了一圈,“我准备开动了,”她挨个看看,不知怎么就溜出了一句,“我现在发现,我做出的菜就是毛坯房,阿姨,你做的这菜才是真正的精装修啊!”
她这话一出,许老爷子在旁边呼噜笑出了声,脸色裂开,实在忍俊不禁震天动地地夸张大笑了起来。“丫头,你这是什么比喻啊!”“她这叫三句话不离本行。”许经天和颜悦色了,想绷着脸,这会儿无论如何也绷不住了。“这实在是一个没听过的比喻。”
两人这么一笑,餐桌上的气氛就一下子散的更开了。这家里,以往都是两个毛头小子,从成年开始,基本上就很少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饭的机会,这样和谐融洽的气氛,简直难得,简直新鲜,简直稀奇。
魏敏的兴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高涨。“我看,我也应该喝点什么呢!”她兴奋而雀跃地,“可儿,你不能喝酒的,你就喝点饮料吧!今天,我们家应该比过年还热闹,比过年还有意义。小东北,”她喊起来,“帮我把酒柜里那瓶香槟酒拿过来。”
于是,小东北拿过来香槟,老赵过来送开瓶器,帮着把瓶子起开,许桡阳帮着魏敏倒上。找个空隙,他悄悄看了可儿一眼。可儿也正好悄悄地看他,趁着他看过去的功夫,冲他偷偷挤了挤眼睛,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
他了然于心,知道她的良苦用心,无非是想逗大家开心,心里这会儿简直喜欢的要命,却不得不硬扛着,实在忍俊不住,到底还是情不自禁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低声说:“你这两天胃口好,就多吃点,反正,我们不怕胖。”
可儿应了一声,咽下了一口饭,又伸筷子去夹虾,放进嘴里,她又那么熟练地褪虾皮。许经天遥遥看过去。人真是个奇怪的动物,感官情绪连审美都受意识支配。真的,这会儿没了那份‘遗憾’就看哪都不一样了。
真的,她天生就是高贵的,即使不着脂粉,不穿什么显眼的衣服,她那么跃跃欲试的天真模样也是高贵的。有种高贵是天生的,有种高贵是后天锤炼的,她一定就是那种先天高贵的。
他看过去,琢磨着,研究着,这会儿,到底忍不住情绪地说了一句:“丫头,你们真打算让孩子生下来才结婚么?”他也夹了一只虾,下意识想要学着她的动作,却怎么着也不得要领,“要我说,你们先把记登了,回头,等孩子生下来再办婚礼。”
许桡阳举着酒杯,转头看了可儿一眼,“你的意见呢?”他想起了什么,心头闪过一个阴影,眉头微微浮上了一层暗色。没等可儿说话,他自己接了下句。“我们都不是繁文缛节的人,先等等。等把孩子生下来的。反正,结不结婚你都是我们许家的人。”
魏敏在那边有了意见,“那怎么一样?”她板着脸地说:“我等可儿叫妈妈已经等太久了。不行,马上登记啊!登完记,想什么时候办婚礼随便你们。”
“不就是叫爸爸妈妈么?”许桡阳又把头转过去了,凝视着身边那一点点染上色的小人脸,声音和煦地说:“从现在开始,别叫叔叔阿姨了,就直接叫爸妈。”可儿脸一下子红透了,忸怩着,左右手放哪都不是,人这会儿有点放不开了。
“叫一声让我听听。”许桡阳用手摸摸她的头,深深沉沉地瞅着她,“我也想听你是怎么叫的?”
哎呀,可儿的手更不知道放哪好了,只好搓着裙子,搓的那裙子上已经有了皱褶。那老赵送完酒还在厨房门口呢!她人没看过去,用眼睛的余光都能看见对方在笑。那李群也在看着她笑,还有那小东北,不用说也一定在看她笑。
“少来,”魏敏嗔了他一句,忙打起了圆场,“你都没给人家名分,让人家怎么叫的出口,谁像你脸皮那么厚?”她这句话本来是说者无心的,可儿抬起头看她了,脸色红的像个鸡冠花,表情羞腆的不行,唇边有个要哭要笑的表情在那摇摇欲坠的,“妈,”她低声而羞赧地说:“我本来是要叫的,可是,我这么叫了,是不是就是我脸皮厚了?”
哎呀,魏敏自知失口,后悔的不迭,没反应过来可儿的称呼,全顾着着急解释了。“你看我这嘴,一高兴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许桡阳把脸转过去了。侧脸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