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儿忽然止住了哭声,扬起头,转脸看着他。她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像挂着露水的小花,她那被眼泪浸泡过的眼珠晶莹的像水晶。“谭东城,”她抽噎着,“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和许桡阳关系那么紧张?”
谭东城目不转睛地瞅着她。沉思了几秒钟,他收回了手,收回了目光。望着餐桌中间的那个正冒着滚滚热气的铜锅,声音卡在喉结的地方,“你还在关心他?”
他随即振作了一下,直起了腰,执起筷子去夹菜,轻描淡写地问:“他没和你说过么?”可儿摇摇头,也把目光投向那个铜锅,视线跟着他手里的动作,“我问过他,他只说你们生意上有摩擦,我觉得不像是这么单纯。”
谭东城微笑了一下,夹了一口菜放到嘴里,看了她一眼,颇有赞许地说:“你还真聪明。”他停下了筷子,拿起桌边的啤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酒杯,盯着那从杯口冒出的白色泡沫,他深思着说:
“其实我和他的交恶根本不是在商场,我们最根本的起源是在上学的时候。那时候,许桡阳几乎是北大所有女孩的梦想,谭东城永远只是许桡阳身边的影子。许桡阳当时喜欢一个叫陈悦的女孩,他认为陈悦会和其他女孩一样对于他的追求肯定受宠若惊,于是,他的自负造成了他追求陈悦的方式大胆而公开。但是,想不到陈悦根本不买他的帐,反而喜欢上了我。”
他的唇边勾起一个复杂难解的笑容,“我那个时候,先不说对陈悦是什么感觉,我只说我年轻气盛。从来没赢过许桡阳一次,他的风头永远压着我的,有他的地方没有人看到我,这回我还不杀他个够本?然后,我就正式和陈悦出双入对了,于是,陈悦就成了许桡阳在北大唯一一次失败的符号。知道我和陈悦在一起,就是为了和他斗气,许桡阳从此就和我正式杠上了。毕了业,我们又搞的是同一行,连续交了几次手,新仇旧恨,大家的关系就比以前更恶劣了。”
可儿安静地听着,她脸上的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止住了。她咬着嘴唇盯着她面前的盘子,两只小手在桌子底下拧着桌布。谭东城讲的很轻描淡写,但是,那每一个字仍然带着那庞大的力量排山倒海地袭来,使她的心口抽搐,使她被那份从来没有过的嫉妒和醋意给狠狠地攥了一下。
讲完了,谭东城侧过头,两眼亮晶晶地凝视着她。察看着她脸上的神色,用了然的笑意问出了一句:“听着不舒服了?知道原来许桡阳是因为一个女孩和我过不去,是不是不太好受?我想,”他用舌尖润了润嘴唇,略有抱歉地看着她,“我无意于让你更难过,但是,我想我不说,你也不会死心的,猜谜语的滋味不好受。”
可儿停止了手里的动作,抬头把目光给了他。她的黑眼珠在他脸上走了几遍。“谭东城,”她柔声细气地说:“我觉得你比许桡阳有风度,没有人注定一辈子就是成功的。陈悦喜欢你,他就应该接受这个结果,他自己不去检讨自己的问题,反把责任转嫁到你身上,他太小心眼,太自负,也太没有道理。”
她诚恳地坦白地说:“我以前觉得许桡阳是个传奇,是个神话,但是,谭东城,”她注视着他,清晰而明确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不是站在传奇和神话背后的人,你是与传奇与神话携手共进的人。我没有接触你几天,但是,我却看到了你身上太多正面的东西。你英俊,潇洒,有风度,又不腹黑,没有为富不仁,不滥情,不虚伪,不做作。你实在是一个难得的人才。”
谭东城觉得自己被小魔仙的魔杖点了一下,全身都热血沸腾了,轻飘飘了,简直飞上了云端,进了另外一个星球。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一张真挚的小脸,看见过这么热切的目光,听过这么热情洋溢的一番话,这么动人的称赞,他的呼吸屏滞了,心跳加快了。迎视着那还闪着泪光的眸子,他整个人都呆在那了。
售楼处里人潮涌动。一个上午,可儿忙得不亦乐乎。一家五口人一起过来看房。第一次接待这么大的家庭组合,样板房是走了一遍又一遍,五花八门的问题她回答了一个又一个。期房就是这么多的不足,不能亲眼所见,顾虑就一个套着一个。那小小的只有十几岁的小男孩都有一大堆的提问。
终于,把那一家人的问题解决了,收了预购金,开了收据,签了合同,算是有了结果。看着丁月悄悄地递给了她一个大拇指,她的心情愉悦的要命。来逸翠园一个星期了,这还是她的第一单。
抽个空,从那一堆堆的人潮中分身出去,她到前台的地方找水喝。丁月笑吟吟地给她倒了一杯水,她正举杯往喉咙里送。李妍从旁边挤过来,凑到她们旁边,跟丁月嘀咕了一句,“你看,那边那个男的,已经来了好久了,和谁也不说话,问他看房子么?他也不理。”
丁月应了一声伸脖子往那边看。可儿也听到李妍这句话了,她边喝着水边转头往李妍示意的方向去看。就在她把目光投过去的那个瞬间,她忽然咳了起来。杯子里的水不小心被她送进了气管,她仓皇移开了杯子。水洒了她一身,她将杯子放到了前台,仍然咳个不停。咳得脸色绯红,心跳气喘,全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
丁月急忙抽出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她接过纸巾,擦干了自己脸上和身上的水,然后,她的咳嗽止住了,气息稳定了,那冲向头部的血液慢慢平复了。按住了一下心跳,她吸了口气,转过身,慢吞吞地向着那个斜坐在沙发上,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看的人走过去。
然后,她直伫在许桡阳面前了。
许桡阳蹙着眉头瞅着她,姿势没变,表情没变,眼神没变,一缕头发垂在额头的地方。头发的空隙里,是那豹子的目光直直地射过来,冷幽幽地阴郁郁地瞪着她。可儿在那目光下微微有点瑟缩了。她不自在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声音怯怯地问:“你怎么来了?”
许桡阳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欠身扯掉了她胸口的那个工作牌抛了出去,起身,拽起她就往外走。可儿挣了挣手,看看他的力道那么强大,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里几乎是动也不动的。她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就不再挣扎了,顺从地跟他出了门。
站到售楼处的门口,许桡阳黑着脸瞅着她,眉头皱的更紧了,眼里几乎冒火了。他仰头看了一下售楼处的牌子,把目光收回来重新集中到可儿的脸上,“昨天你和谭东城到老北京去了对么?你什么时候和他走的这么近了?竟然替他来卖房子了,”他咬牙切齿地骂:“你这个没心肝的女人,看见我们几个就闪了。你真的打算这辈子看见我绕道走?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可儿被他轰得没了方向,这么突然毫无征兆地和他面对面站着,她的思想完全混乱了。听他抢白了一顿,她完全没了应对的话要说。站在那儿,她目光定定地瞅着他,转不开视线,收不回目光,心口的地方忽然温暖了起来。“我,”她舔了舔嘴唇,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的嘴唇还在蠕动,但是,她还没来得及发出一个声音,许桡阳就不由分说地把她抱进了怀里,吻住了她。
立即,可儿觉得那种窒息的感觉压迫了她。她有几秒钟的时间觉得自己快断气了。因为他的舌尖那么迫切那么火热带着那么强大的力道裹挟着她的,完全堵住了她的喉咙,不给她一丝喘息的空间。
她那小小的身子被他的胳膊团团围住,软软绵绵地被他的胸口收了去。他的大手紧紧地攥着她的腰,向他的身子扣过去。她觉得自己的腰快断了,舌头快断了,嘴唇快被他咬破了。他仿佛真的就是一只野兽,一只发了狂的豹子,纵情地撕扯着他嘴里的小动物,她觉得自己被他撕扯得七零八落了。
但是,天,她好喜欢这种被掠夺被撕扯的感觉。他的怀抱好宽阔好温暖好牢固,那淡淡的古龙水的味道,那好闻的烟草的清香,还有那成熟的汗味都使她迷醉,她觉得自己被催眠了。
在这种恍惚的情绪里,她近乎惊喜地伸出了手,环住了他的腰,身子本能地向他的胸口贴过去,舌尖开始本能地反应他的。他们像两个好久没有找到水源和食物的生物终于找到了自己要喝的要吃的非要吃个饱喝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你有没有想我
大门外的那一端,那坐在车里的谭东城被眼前这一幕晃疼了眼睛。他呆呆地望着在那门口拥抱相吻的两个人。有片刻的功夫,他觉得自己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几乎可以清楚地看得到那个小女人脸上这一刻的满足和欣慰,那么神魂俱醉,简直忘我,他慢慢地僵硬地靠到了座位后背上。
那楼门前的一对男女有好久都没有松开彼此。天,是谁发明了接吻?能够吻得如此长的时间,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是谁创造的这种亲昵的方式?可以如此让人心驰神迷,忘乎所以,完全不去顾忌身边走过多少的人?他看得傻了,呆了,完全没知觉了。
终于,楼门前的两人分开了。他们彼此凝视,脸色暗红潮热,眼珠发着亮晶晶的光。“你,”许桡阳舔着嘴唇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她,眉头微微舒展了,声音变得和煦了,鼻尖上有抹奇异的亮泽在闪动。“你还敢说没有想过我么?”
可儿的手停在他的腰间。她没抬头看他,目光落在他胸口的衬衫的纽扣上,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想你了。”“是么?”许桡阳不知不觉抬高了音调,他托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深刻地扫着她的脸。
她扬起睫毛,闪动着眼睑,黑眼珠清澈如水的与他的目光相接。她的脸颊微红,嘴唇湿润的带着别样的亮度。他看得心旌摇曳,吸了口气,更紧地她的身子揽过去,重新亲住了她。然后,又是一番昏天黑地的啃噬。可儿忍着痛,被他咬来咬去,终于,把这痛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