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死”前“死”后的一番曲折。重要的是她当时压根还没来得及跟莫安之那厮统一好口径对好台词。所以最后终只得坐在莫安之的马背上,远远地瞅了眼摸索忙碌着的三妹子,然后默默地掉了马头进了城。
但看了这一眼,心里终还是念着。
虽然自回了京城以来,曾经才名远播美貌无双的卫四小姐状元娘子突然死而复活,且还是顶着一张被毁得支离破碎令人无法直视的恐怖面容被痴情相公小莫大人生生从南国客商手中给淘换了回来,这种集传奇娱乐、江湖八卦、官闱秘辛于一身的重磅新闻,早已成了如今上京城里街头巷尾茶肆酒坊甚至是闺阁绣楼王公贵族们讨论得最热闹最轰动的头条。但丞相府里的当事人们,却是出人意料地低调淡定。卫丞相照样雷打不动地每日里天不亮就坐着轿子上朝,便是他那个最让人操心也最惹人怜惜的四小姐回府的那日,也不见丞相大人告一声假;小莫大人的病假似乎也到了期,回京城没几日也递了牌子面了圣,然后面色如常地在大朝会中站起了班。
丞相府里无论是主子还是下人,似乎都要比别人更要平静许多。大家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小莫大人这对模范夫妻该怎么恩爱还怎么恩爱。对于丞相府的下人丫环们来说,似乎只是四小姐临时起意出了趟远门,刚刚自渝洲城踏了个春回来。因这一趟出游玩得似乎太过疲累了些,小姐的身子似乎变得更加地娇弱不堪了,所以也更加地深居简出了。所以少爷对小姐的紧张呵护也更加地变本加厉了起来,少爷每日里除了上朝当值,剩下的时辰,几乎是全程陪护在四小姐的身侧。
少爷和小姐,似乎比以往更加恩爱了。
至于传说中四小姐的脸被毁成了个如厉鬼般惊悚的容颜……嗯,这件事虽然是真的,但从少爷的诸般举止看,少爷在意的重点似乎是:他应该将小姐护得比之前更严密些,更周全些,更不能容人再近她触她伤她……丞相府里下人丫环们的工作态度,变得更加地严谨小心一丝不苟绝不敢触雷区半步……
……
……
只有卫若子知道,这种诡异的热闹和平静有多么地让人焦躁和不安。
丞相老爹对她的回归在人前表演了一番悲痛惊喜失而复得老怀大慰后,再无动静。这不科学。
皇子府里正在当皇妃的二姐对她的回归只是在她初进京回府的那日遣了人来表达了一番口头的慰问与关爱之后,再无动静。这不科学。
种种迹象表明,皇宫里的皇帝老子太子公主皇子娘娘们对丞相府家的传奇事故似乎并没有多少兴趣。甚至连小公主和四皇子那里,都没有差人召她进宫去八卦询问一通的意思。这不科学。
莫安之虽然一如既往甚至更加变本加厉肆无忌惮恬不知耻地继续在人前秀着他对她的恩爱缠绵情深款款如痴如狂,但卫若子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对她的监视与限制,比起她刚穿越过来那一阵,却是松懈了不知多少……
这一切都TM——太不科学了!
卫若子老老实实憋了一个月,然后决定:不憋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是?她还不如趁着莫大老板故意放水的大好时机,正好出去访访亲,探探友。所以,在跟莫老板做了几次暗示之后,卫若子选了个风雪交加的日子,趁着莫安之出门“上班”的空当,她硬是不顾人香琴小朋友的抵死抗争,软硬兼施要挟利诱着强拉了人一同出了城:这有多半年不见三妹了,也不知道她眼睛好了些没有。
……
……
从吴家茶铺出来,莫安之不顾风雪,将卫若子裹在貂皮大氅中,只给她露出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眸子,迎着风雪,向着上京城纵马疾弛。
明日又逢大朝会,莫安之虽然职居从二品户部侍郎之位,但却是被皇上点了名要站卯的,缺席不得。所以即便是要委屈“心爱”的娘子顶着寒风冒雪赶路,却也是无法。他今日必须得赶在城门落栓之前,进城回府。
自今年开春以来,老实了几年的芜羌人不知吃了什么兴奋剂,这一年多来动作频频,屡屡在西关边境滋扰生事。如今时节入冬,天寒月腊,这班蛮人更是要靠着“打草谷”才能熬得过这漫长的冬季,烧杀劫掠,比往年却是闹得更凶了,也终于将皇帝陛下的忍耐力磨到了极限。但只看最近这段时间朝议西关局势的内容愈加频密,而陛下更是连下调令,亲自布诸各路边兵对西境的防务,便不难猜出:皇帝陛下终于忍无可忍了。
兵马要动,必然粮草先行。户部是执掌大周一应变财物事之枢,商议兵事,小莫大人这位侍郎大人似乎确实缺席不得。
这是国事,卫若子理所当然地不上心。黑色的骏马在雪地里一路疾驰,踏起雪泥四溅。卫若子裹着莫安之给她新加的狐裘,缩在貂皮大氅后,生是在马背上颠出了一层毛汗,心情也跟着颠出了一路的跌宕。
虽然此次出行之前,她明里暗里曾有过几次请示和报告,但毕竟莫老板没有批准签字,自己就自做主张私自决定偷溜翘班了,这行为确是有些太过于目无组织目无纪律目无领导了点,是个老板恐怕都不大会容忍。就不知回去之后,莫老板是准备打她板子呢?还是关她禁闭?
想到此处,卫若子不由自主地扭了扭身子,艰难地伸手往后摸了摸颠得生痛的屁股。
莫安之却是突然“吁”了一声,拉着缰绳稳住马,缓了去势,低头问道:“怎么?赶得太急,身子受不住了么?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
卫若子侧头瞟了眼紧随着驭马停在身后的香琴和四平,对坐在自己身后这人此种明摆着做戏给人看的体贴很是不屑,却也配合着点了点头,做娇柔不堪弱不轻风状,乖顺地往他怀里又贴了贴。
莫安之牵了牵缰绳,让跨下黑马信步慢行,缓缓溜达着权做休憩。
天色虽已有些暗沉,但四下里依然是白茫茫一片,将远远近近的苍山村舍、农田塘井尽数掩了,只剩了满眼的空落落的白,白得卫若子心里没着没落的。
想了再想,卫若子终是忍不住,心里斟酌了一斟酌,还是小心着将莫安之一只臂膀拖到身前,展开他的手掌,在他掌心写道:“前次受伤,便是在三妹家养好的。一直记挂着要来谢人家,你又总忙着,再说这也是我自己的事,我也不便累你为我花这时间,所以便自已做了主……”
莫安之任由自己一只手臂被她攀着,单手驭着马,却没答话。四平和香琴见主子二人一骑缓了下来,知道两人定有私话要说,一早驾了跨下坐骑,远远地拖在后头缀着。
两人同骑而坐,卫若子缩在莫安之怀中,看不到他的面目,实在琢磨不出这小子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只得暗中给自己鼓了鼓劲,接着又写:“做人呢,最重要的品质便是要懂得知恩图报……”
莫安之闷闷的声音似是突地一下,响在她耳边:“你确定你这一趟,是为报吴三妹的恩,而不是杜沛然的?”原来这厮不知何时,竟俯身将脸凑到了她鬓侧,喷着热气在她耳畔说了这句。
卫若子怔了怔,强忍着耳周传来的温热麻痒,明知这丫坐在自己身后看不见自己面目神情,她仍紧着脸认真答写:“杜先生救我于危难之中,这是救命大恩,怎可不知不报?我确是以为杜先生仍在吴家村为三妹医眼疾,谁知他却不在,却是可惜。”
听着身后静默无语,只有马蹄声在脚下不紧不慢地踩着积雪“嚓嚓”着,卫若子心中愈发踏实不下,暗忖这丫既然认定了自己对杜沛然的一往情深,那自己不如索性便就大方一些认了算了。手中正准备接着再划拉,莫安之却是将她停在掌心的小手轻轻拢住,不阴不阳地开声说道:“原以为这次的机会甚为难得,你定会好好珍惜,稍加把握便可与他并宿成双,谁成想……怎么却又回来了呢?”
卫若子面皮子绷得愈加正经,低了头重新将他手掌抹开,伸着指尖慢慢写道:“若儿舍不下夫君。”
便听莫安之声调微扬,淡淡地“哦”了一声。
卫若子定了定心神,继续认真地写:“杜先生确实长得英挺好看,为人又肆意洒脱,待人更是温和可亲,如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香琴便很是看得上他。”
莫安之嘴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嗤笑,问道:“香琴很看得上他?”
卫若子用力地点着头,手下也不敢停,写得更加得意:“自杜先生住进咱家园子里为我医病以来,这丫头便成日里杜先生长杜先生短的,叽叽喳喳,只道杜先生医术如何如何神通广大,吵得我一个头两个大。这丫头若不是很看得上他,又怎会声声句句不离他,生怕咱们不待见他?”
莫安之便问道:“若儿很待见他?”
卫若子一边点头一边写:“待见啊,当然待见。我还指着他将我身上的病给治了根呢。”
正写着,却觉腰上一紧,身子已是被莫安之提着缰绳的手勒着往他怀中猛地收了收,跟着便觉肩上一沉,那丫却是将下巴搁到她肩头,压着声音道:“你可以不回来的,若儿,你为何要回来。”
卫若子一个没绷住,身子下意识地僵了一僵。心中惊觉这事可马虎不得,需得给他辩说清楚了,彻底解了他的疑心,方才安生。她忍着手腕的酸胀,不辞劳苦地重又在他掌中写道:“正因为杜先生也是神机子的弟子,所以若儿觉着,大家一齐使力,方才是最保险的。若儿的小命虽不值钱,却也是要紧得很。能保一万的事,最好还是不要有万一的好。”
莫安之任由那手被她扯着划拉,下巴却是埋在卫若子肩窝里轻轻摩挲着,嘴里呢喃着轻声问道:“你是担心随他一道走了,大家便不会一齐使力为你解身上那生死符的毒了?”
卫若子别了别身子,使着劲扭回头,从一堆绒绒的狐毛中探出脑袋,冲着莫安之眨着眼做着嘴形:“毕竟众人拾薪火焰高嘛。也不是没有想过随了杜先生一道私奔了的事。只不过若儿是夫君的娘子,一女侍二夫这种事总归是不大好的。便是你们师兄弟两个不计较,若儿自己还怕做过河拆桥的故事当中那块桥板子呢。左右思量了许久,终归还是从一而终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