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澜话未说完,芳沁忙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意澜,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不管咱们做没做……”说着朝上指了指,“只要说有罪,咱们便罪无可恕。”
江意澜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在这里皇上的话就是天条,天子一句话可以让人起死回生,更能令人顷刻覆灭。
芳沁面色缓了缓,又在她手上轻拍了拍,“你也别害怕,到底咱们骆府个个都是好样的,这会子打仗不又是咱们出大力了么?想必也不会怎么样。”
这一番话说的模棱两可,令江意澜陷入沉思,骆府个个都是好样的,个个都是武艺高强的,现下的情况并不会为骆府带来任何生机,反而会把武骆侯府推到风头浪尖上,甚至会带来灭顶之灾,芳沁心里想的真如她嘴上说的这般么?
芳沁常年居于王府之中,对于朝臣之间的某些微妙关系应该有所洞察,精明如斯的她怎会想不到这一层?可她却故意这么说来安慰江意澜的心,是真的以为江意澜单纯幼稚捡好听的话来安慰江意澜,还是心中另有所图呢?
转念间,江意澜的心思已转了几转,芳沁特意跑来跟她说这件事,绝不会仅仅提点她肖妈妈这件事而已,她还想再多问几句,芳沁却已缓缓站起身,“坐的会子也不小了,我该走了,你不是要去看玉蝉么?就快去吧,省的姐妹们说你不放在心上。”
江意澜只好跟着站起身,屈膝行礼,“郡主慢走。”
芳沁意味深长的看了看江意澜,缓声道,“意澜,我知你是个稳妥的人,所以才跟你说这些话,知道你不会随便说出去的。”
江意澜忙躬身道,“郡主请放心,意澜听过之后便忘了。”
芳沁满意的笑了笑,朝门外喊了一声,进来个小丫头,扶着她的手一起出门去了。
芳沁走后,江意澜又在屋子坐着想了一阵子,终究未想出别的新意来,正想出门,秋痕正好回来了,屈膝禀道,“奶奶,大姑娘让奴婢谢过奶奶的糕点,说等脚好之后再来谢您。”
江意澜正想去清风堂看看骆玉蝉,听秋痕如此说,复又坐下,“几位姑娘也都在哪里吗?”
秋痕轻声回道,“姑娘们没在那里,只有二夫人在,奴婢请了安便回来了。”
江意澜点点头,遂不再多问。
秋痕见主子不再问话,便悄无声息的往外退,退到门口,正要撩帘,门帘忽动,有人撩帘进来,定睛一看,却是大夫人跟前伺候的落雁,心下由不得一紧,轻声道,“落雁?”
江意澜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见是何氏跟前伺候的丫头,心里亦是咯噔一下,今儿个终是被何氏逮着机会了吧?
落雁轻移莲步,走到江意澜跟前盈盈一拜,“二奶奶,大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此时此刻,江意澜再无推辞的理由,只好站起身,面上带着极其勉强的微笑,“好,我这就去。”
落雁却不肯走,站在房里,低声道,“大夫人命奴婢在此候着,与奶奶一同过去。”
江意澜心下着恼,却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道,“你且门口等一会,我缓缓衣服就去。”
落雁福福身,乖巧的从屋里走出去,安静的站在门边等着。
秋痕走到江意澜跟前,低声道,“奶奶,还是找个旁的由子瞒过去吧,您去的话……”
江意澜摇摇头,“等了这多时了,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那位是不会放过的,行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歹的走一遭吧。”
落雁前头带路,江意澜扶着月笼的手跟在后头缓步而行,进了何氏的院子,心便缓缓吊起来,步子迈的更是缓慢,走到门口,咬了咬牙才依着落雁挑起的门帘走进去。
前脚才刚踏进去,只听得咣当一声杯子重重砸在地上的声音,江意澜吓得蓦地顿住脚步,抬头望屋里看,但见何氏怒目圆瞪,狠狠的瞪着一个女人,那女人吓得一哆嗦,砰的一声跪在地上,“婢妾知错,请夫人饶恕婢妾这一回。”
这声音倒是温柔婉转,颇为动听,那被子碎掉的尖利薄片就在她膝前不远处,倘若再往前一点,整个膝盖便跪在那尖片上。
何氏似是震怒难消,冷冷的哼了声,又恶狠狠的道,“你个贱婢,难道还需要我饶你吗?怎么不拿出你那狐媚子的功夫让老爷饶恕你去呢?”
江意澜登时怔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用说跪在地上挽着发髻的这女子大概是骆镇东的某位小妾,而何氏此时正在拿着小妾出气,她一个儿媳妇站在这里听婆婆数落公公的这些事,当真羞颜,哪里有这样的事?
江意澜只想悄无声息的顺着门边再退出去,谁知半边身子还没退出来,就听何氏喊道,“你来的正好,你说说,我应该怎么处罚她?”
何氏一双利目瞪过来,江意澜顿觉背脊发凉,眼角微斜,偷偷递给月笼一个眼色,旋即进屋,走到何氏跟前,微微福身,“母亲。”
何氏面色一冷,随即浮上一层微笑,“意澜,你来的正好,对付这些贱婢,你最有法子了。爷在守孝,还偷着往爷们屋里跑,这不是败坏爷的声誉么?”
江意澜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这话犹如一根针狠狠的扎在她脸上,哪有公爹的小妾让儿媳妇来管的?何氏真真蠢笨,这样的话竟然想也不想就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夫人,您……”跪在地上的女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满脸通红,一双眼里亦是急的盈满了泪。
何氏转头瞪她,“你还想说什么?贱婢,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许我说你么?真真不要脸的,要不是有人来禀告,老爷的清誉全都被你毁了还不知道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一箭双雕
江意澜低着头瞧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只看了半边脸,白嫩的肌肤长长的睫毛,高挺着的小巧鼻子,红润的嘴唇,不过是个二十左右的年轻女子,心里便知这位定是在骆镇东跟前最受宠的那位乔姨娘,据说那时骆镇东为了这位小姨娘没少下了功夫,真真的验证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古语,直把何氏气的睡了三天三夜。
乔姨娘微微的抬起头,眉眼皆是卑微不安,极轻极轻的叫了声,“二奶奶。”
只这一眼,江意澜便觉得心头微跳,登时被她的娇柔可怜勾的心底一软,果然是我见犹怜的小美人儿,莫说是男人,就是她也有几分被吸引住了。
因了心底对何氏的厌恶,便对这女子更多了几分同情,很偏执的便想着定是何氏在难为人,江意澜心底虽是厌恶何氏,可眼下却不得不低眉顺眼,躬身道,“母亲,您何必生这么大的气,有什么事您慢慢的说,气坏了身子可怎么办?这大爷二爷才刚走,您若气坏了身子,做媳妇的可怎么跟爷交代。”
提起自己两个颇为争气的儿子,何氏面色稍稍平缓些,眉眼却抬得更高,心下不由傲了几分,语带深意的叹息一声,“是啊,我是该好好保重身子,免得让两个儿子忧心挂念,老爷也说呢,这两个儿子最是孝顺乖巧,只恨不得一日一日的守在我身边呢。”
跪在地上的乔姨娘明显的身形颤了颤,头低的更深,她再受宠,终究是个无后的人,哪个又能为她忧心挂念呢?
江意澜笑了笑,“母亲,您说的甚是,两位爷对您都极为孝顺,所以您才更要保重自个儿的身子才是。”
何氏稍稍平和的脸上忽然又生出一丝厌恶来,目光轻飘飘的从江意澜面上划过。陡然冷冽。“乔姨娘,你心里可是不服?”
乔姨娘身子一抖,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哭意,“夫人,婢妾不敢,婢妾心服口服。”
何氏蓦地站起身,朝前夸了一步,微微弯腰,一巴掌扇在乔姨娘脸上,狠狠的骂了一句。“不要脸的狐狸精,再去勾引爷们啊。靠个脸蛋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又怎么样?没有肚子照样不行。”
乔姨娘被打的身子趔趄一下,差点摔倒,吃痛的捂着半边脸,眼泪齐刷刷落下来,却一声不敢吭。
何氏在心里冷笑一声,眼角斜向江意澜。心底冷笑,眉目间流露着一股深深的厌恶,“意澜,她犯了这样大的错你说我应该处置她呢?”
江意澜早已猜出何氏的目的,何氏拿着小妾出气,却让她做坏人,这如意算盘打的倒是好,真是一箭双雕啊,她自不会做那出力不讨好的坏人。她眼角微斜,忽的瞧见门帘动了动,心头微动,双膝一弯便跪在地上,微微带了哭腔,“母亲,您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您可要保重好身子。”
她倏然下跪,何氏惊了一跳,随即又明白过来,还以为江意澜是害怕了,当下心头微喜,自是不会放过这好机会,慢声细语的道,“老二媳妇,你跪下做什么?是让你说怎么处置而已。”顿了顿又道,“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了,正好你也跪下了,犯了错总是要挨罚的,你便转过身去掌嘴二十吧。”
乔姨娘吓得低声惊呼,“夫人,夫人饶命啊……”
江意澜心道何氏果然心狠,一开口就是掌嘴二十,二十下还不把乔姨娘那如花似玉的小脸给毁了?不单单如此,乔姨娘的脸毁了,骆镇东一定会第一时间发现,若知是她打的,这笔账还不得算在自己身上?
她心念微动,跪在地上,翻来覆去就那一句话,“母亲,请您莫要动气。”
何氏不耐烦了,沉声道,“江意澜,我的话你是不听了吗?”
江意澜只管深深低着头不说话,两眼却不住的朝门边晃荡,暗暗盘算着门外之人还能再稳住多久。
何氏的恼怒再也遮掩不住,尽数摆在脸上,声音也尖细起来,“江意澜,你……”
“够了……”一声沉呼,门帘挑动,骆镇东阴沉着脸走进来,目光落在跪在地上微微发颤的乔姨娘身上,蓦地收缩。
何氏见他忽然进来,吃了一惊,锐利的目光瞟向站在一旁的一个丫头,那丫头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支撑不住跪在地上,可她明明看到老爷出门了,而且还专门问了老爷跟前伺候的人,怎么老爷忽然一下子就回来了呢?
骆镇东收回目光转向何氏,顿时变得阴沉冷冽,脸色铁青,一连声的道,“好好好。”
何氏身子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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