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前路漫漫,她该怎么走?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照不亮她的前路和方向。
腹中空空,实在没有力气走下去。卿容倚着一棵树,缓缓坐在地上。几乎所有身体机能都停止了工作,只有脑子还在缓慢转动。
皇甫熙越,你究竟……做什么了?
哥哥,你怎么样了……
我好想你,想……你们。
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三天之后,卿容终于出现在城门口,城楼上高高地悬挂着牌匾,上书“梦隐”二字,龙飞凤舞,十分狂傲。
梦隐……卿容在脑中搜索片刻,想起来这是一座临近睢州的小城,人口不多,更不繁华,但是名气不小,几乎所有文人墨客都要到此一游——梦隐号称“墨城”,舞文弄墨的人,几乎遍布大街小巷。
这书生城卿容早就慕名已久,却一直没有机会。想不到真正到来,却是这样的境况。
身上没有钱,连值钱的东西也没有了。卿容思索一番,只能是尽快通知王子伦来接应。那么,最好的去处就是——
衙门有人击鼓,知府大人不得不换上官服升堂。
“知府大人,民女并无冤情,只是有句话想对您说。”卿容立在堂下,不卑不亢地说。
肥头大脑的知府却是上下打量她一番,见她衣衫褴褛,不像有背景之人,当即摆出官架子,一拍惊堂木,大喝道:“大胆刁民!见了本官还不下跪!如此无礼,须得先教训一番!来人,板子伺候!”
“你敢——”因为饥饿乏力,卿容这话说得有点欠缺震撼力。
知府正要说话,就见卿容从袖子里滑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抛上案桌,随之而来的是那虽不大声却劲道十足的话语:“看看这是什么!”
知府这才凝神,待看清上面的字,当即瘫坐在椅上,不可置信地指着卿容,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
“我是谁你别管,这是先帝御赐的金牌,让我随时出入皇宫,你尽管猜猜我是谁。你若不相信这块金牌是真是假,我也没有办法。只不过,我若在此有个三长两短,你——绝对不会有好下场。”卿容先威胁再诱惑,“当然,你若帮我办成一事,奖赏绝对少不了你的。”
“信信信,下官岂敢怀疑!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尽管吩咐!”知府立即表态。
卿容笑了笑:“还打算在这里说?”
知府反应过来,马上命人退下,将那金牌递给卿容,然后自己领着卿容进了内堂,毕恭毕敬地邀她上座。
之所以来击鼓而不是直接拿出金牌让下面的人通报,就是害怕下面的人见识不足,不相信这块金牌,到时候反而徒增麻烦。而能做知府的人,眼力和见识都已经不是那些人可以比的了。
“您有什么吩咐?下官一定照办,一定照办!”知府笑得脸都快扭曲了。
卿容微微一笑:“很简单,替我递一封信到雎州将军府。”
“将军府?是哪位将军?”知府谨慎地问。
“武烈候。”
第一百四个八童:带你看一出好戏
梦隐知府万万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机会亲眼见到当朝大将军王子伦。
卿容是在进梦隐后第二天见到王子伦的,那人一袭火红衣衫,坐下骏马,神采飞扬,如御风而来,翩然不可直视。
如墨长发飘在空中,双目炯炯,仿佛沾了清晨的露珠,闪着耀眼的光芒。
他就这样飞驰而来,右手执缰绳,狠狠一拧。那疾驰的飞马立即扬起前蹄停了下来,悠长的嘶鸣好似在诉说一日的飞奔赶路。
“哥哥!”失去自由多日,与亲人分别太久,卿容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和辛酸。
时至今日,她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一世安乐,然而或许就如昭漓所说,要想在这个王朝里获得所谓的一世安乐,并不容易。
“妹妹!”王子伦跃下马来,红衣黑发,顺风飞扬。
“下官参见大将军——”知府领着一众人就要下跪行礼,却被王子伦挥手制止,“你等营救小姐有功,不必多礼,本将军还会重重地赏赐你们!”
“谢将军。”知府喜形于色,颠颠儿地上前道,“将军远道而来,不若进府上歇息几日,下官已为将军备好房间。”
王子伦一面上下打量着卿容,见她面色不算太坏,悬着的心放下半截来,一面道:“不必了,我立即带她回雎州,不在此地逗留。赏赐的东西随后就到,多谢大人对小姐的救助之情了。”
知府的腰弯得更低了:“不敢当,不敢当……这是下官应该做的,将军此言,实在折杀下官。”
“你也不必如此诚惶诚恐,我二人即刻上路,领着你的人进去吧。”王子伦没时间跟他客套下去,带着卿容上了马,又疾驰而去。
卿容也有些意外:“怎么那么急?睢州出什么事了吗?”
“路上再与你细说。你呢,如何逃出来的?我四处寻你不到,你如何到了这梦隐?”王子伦比卿容更加心急,两人一马一路狂奔,出了梦隐径直往睢州去了。
卿容并无隐瞒,将自己如何逃出一五一十地告诉王子伦,又道:“皇甫熙越如何入狱了?”
“这事说来话长了,咱们在城外吃点东西再赶路,我与你细细说来。”王子伦找了一处小店,点了几个菜,看着卿容不顾形象地狼吞虎咽,心中又是疼惜又是愧疚,若不是自己……若不是自己在国家和她之间放弃了她,她也不会沦落到这样的地步,说到底,还是自己这个哥哥有私心……
“想什么呢,哥哥?”卿容好像看出了他的想法,安慰道,“你若是在愧疚,那大可不必。王家的祖训我也知晓,你会做出什么决定,不是你自己可以决定的。所以,我不会怪你,你也不要自责。”
王子伦心中稍稍安慰,却还是不能放过自己。看着她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难得的轻松,也不知道她为何此刻心境发生了如此大的变化。只是此时也不好再说这么不开心的话题,于是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急着带你回雎州吗?”
“说说看,和皇甫熙越有关?”卿容努力让自己提起他的时候语气更加平静一些,可是她做不到。
“我要让你看一出好戏。”王子伦笑了笑,脸上露出难得的狡黠。
吃过饭,王子伦带着卿容继续上路,一边往雎州赶,一边给她说之后发生的事情。听到皇甫熙越拉出假冒的皇甫熙烈,卿容的手抓在王子伦背上,越来越用力……王子伦一声不吭,过了一会,卿容自己发觉不对,回过神来,猛地放开了手,有些呐呐道:“对不起……”
“你我不必说这些。”王子伦继续说后面的事情,只是,刻意略过了皇甫熙越在狱中让他告诉卿容的话。
既然他能设计让他被偷袭,并且生了重病,最要紧的是,还被抢走兵符,他又怎么能事事如他心意,听从他的摆布?
说到自己查到了简离头上,王子伦已经想了又想,已经没什么遗漏之处。感觉到身后卿容压抑的呼吸和不可揣摩的心思,他刻意用轻松的话气缓和气氛道:“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诉你!”
“这时候还有什么喜事,能让你那么高兴?”卿容本就对王子伦今天这身装束感到不解,平日里从未见他穿过这样大红的颜色,怎的今日竟然如此招摇!
“你嫂嫂怀孕了!”王子伦心里是个藏不住话的,迫不及待将这事与卿容分享。
卿容愣了一下,也没料到竟会是这样一件事,当即喜上眉稍,道:“那岂不是,你要当爹爹了,我也要当姑姑了?”
“是啊!”王子伦显然也还沉浸在这喜事里,有些神往地说,“我想了想,这孩子的名字呢,就叫玉倾,不管是男是女都可用,你道如何?”
“孩子才几个月呢,你就开始想名字了!”卿容有些好笑,“大将军,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又是候爷,怎么那么……那么傻?”
王子伦不计较卿容的话,还在自顾自得意着:“不早不早,十个月不过弹指一挥间,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那你说的带我看什么好戏呢,也跟这有关吗?”卿容见拦不住他,只得由着他去高兴。
哪知道说到这件事,王子伦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他颇为忧虑地说:“朝堂上的局势很不乐观,我现在只是稍有眉目,接下的行事,都很受钳制。”
卿容竭力理智地分析,不让任何因素干扰自己:“不错,皇甫熙越抢走了你的兵符,一旦他的人马闯进雎州,那这王朝,就在他的手心里了。还有一个简离不知道在这其中充当什么角色,实在教人头疼。你和罗宰相,行事务必要小心。现在就靠你们两个撑着了,你二人稍有差池,葬送的,可不只是自己的命。”
“所以,我认为还是要从皇甫熙越的爪牙着手。既然他现在还在狱中,就一定需要有人帮他做事。那我们就要从简离下手,逐步查清楚皇甫熙越的外线人员。总之,在他没有出来之前,我们都还有机会。”王子伦说。
卿容点了点头,思绪却又飘飞出去,她突然问:“皇甫熙霖,他……怎么样了?”
“现在在宫里,太后派人好生伺候着,御医也每日进宫给他看病。只是他的双腿和手臂,恐怕是……回天乏术了。”王子伦的声音有些黯然,皇甫熙霖也一样是从小跟他一起玩的同伴,他年纪小,他们个个都宠着他让着他,那时候,谁知道他会有这样坎坷的一生……
“我曾经见过他……”卿容的语气更加低沉,“你说,皇家子弟多可悲,掌控不了自己的命运,只能任人摆布,想要安乐一生,何其之难?”
王子伦皱皱眉,不想让她在这样的情绪里太久,便道:“罢了,不想这些,我们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咱们加紧赶路,争取看上那好戏。”
卿容挑挑眉,不言语。
两人又赶路一整天,直到次日傍晚,还距离睢州有三里之遥。
“就在这里吧。”王子伦带着卿容用了晚饭,便将马放在客店里,自己拉着卿容走了没多远,找了一个树木林立的地方,嘴角一弯,自信地说。
卿容见他卖关子,也不催促,只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候。
不过片刻,远处传来细微的声响,王子伦一手揽着卿容细腰,跃上树,躲在浓密的村叶后面。
卿容也忍不住噤声。此刻夕阳巳逝,夜幕悄然降临,四周唯有轻风抚着枝叶的声响。
不久,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