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要吐血了!本来上次二哥和谢曦谈得不错,我还颇为欣慰,哪知今天先生的数次相帮却让他把谢曦当作先生的朋友,一并怨上了。
再看先生,手指紧紧抓着桌子,低垂着眼,紧抿着唇,脸上之前的从容微笑再不见踪影,我顿时一阵心痛当日之事,先生从未真的放开,二哥这一句刺得正是地方。
谢曦他们即使不知端的,只看先生的表情也猜到不是好话。谢曦怔了一下,未及开口,锦帆已挣开旁边晴霞的手,上前两步大声道,“那总好过跟着你们兄弟学友悌之道!”
我看着锦帆,瞠目结舌我和二哥的事纵然已是公开的秘密,那也是秘密,还从未有人敢当着我们的面,明目张胆说三道四,所以瞬间我只是惊讶,连愤怒都没想到但下一刻我已回过神来,暗叫一声,完了!纵使原来二哥只是迁怒,现在也变成真怒了。
旁边的谢曦此刻已经反应过来,厉声喝道,“住口!”
二哥脚步立时一顿,半晌缓缓转过身,微笑道,“要说友悌之道,我们慕容家自然算不上典范,要学,还得学前梁萧氏兄弟争储,比着抢着把朝中栋梁杀了个干净,直闹到兵临城下方歇!若非如此,恐怕这锦绣江山、华丽宫宇还没这么容易姓了慕容!”
“你!”锦帆炸了,腾一下扑过来就去抓二哥的领口。谢曦听了二哥的话,却是身体一震,失神间,竟未能及时拦住锦帆。
二哥身体向后一躲,可锦帆这一抓根本没能递至他的身前,已被旁边玄瑾挡开。锦帆已经气红了眼,不管不顾,竟一掌就向玄瑾打去,然后我也没看清玄瑾怎么出的手,只见锦帆腾腾腾退后好几步,一跤坐倒在我的脚边。
我顺手拉起他,忍不住脱口叹道,“你强!和我二哥斗嘴,和我老婆动武!下次反过来没准儿有戏”然后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又道,“也不一定!”
锦帆自然没理我,反而一下挣脱了我,却被急忙来的谢曦抓住。谢曦顺势看了我一眼,眼神怪怪的。
我这才意识到我刚刚说了些啥?我说天!我说我老婆!我真是晕了头了!我呆呆半晌,才慢慢抬起头,看向玄瑾。
只见他也正看着我,灿若星子的眸子一动不动,久久凝望着我,一语不发。
我也静静望着他,忽然,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一般,骤地垂下了眼等我再次抬头,他已不见了踪影,只有大开的殿门犹自微微晃动,门外,翠竹如海,浪涛卷来,瑟瑟沙沙,如泣如诉
经过一顿精彩至极的午膳,我终于承认,看来,要建立一个和睦相处的大家庭,任重而道远啊或者,有些矛盾真是不可调和的?
心中抑郁,草草见过地方众臣,就让大家散了,然后单独召见了小周。
屏退众人,我把和先生定下的计策细细说给了小周。小周听了,一时没说话。我也不催他,任他低头沉思,自己也琢磨着那个计划,可是想着想着就走了神,然后不知不觉轻轻叹息了一声。
这时,我放在桌上的手忽然被人轻轻握住,耳畔有人悄声问道,“陛下因何不快?告诉臣,让臣为您解忧,好不好?”小周的声音,却是从未有过的低沉温柔,深情款款。
我听得瞬间汗毛直竖,蹭地收回手,躲出去八丈远,紧紧靠在椅背上,一脸惊恐地看着小周。
小周怔了一下,然后立时一脸哀怨,凄凄地道,“陛下,臣哪里不好?为什么陛下就是不能接受臣呢?”
我傻傻看了他半晌,终于确认他又是在作怪逗我,这才擦了把汗舒了口气。接着才意识到被他整得形象大失,便想挽回点颜面,于是故作自如地笑骂道,“你这算什么,自荐枕席吗?看来你终于确定了未来的方向,准备往奸臣那边发展了?”
小周哈哈一笑,终于恢复了正常,答道,“陛下这回可猜错了!臣只是发现陛下对自己的枕边人似乎特别宽容,所以也想混入其中,给自己多加重保障罢了。”
我这才明白他的用意我当初没杀先生,反而收了他,小周就十分反对,后来我给二哥封王,让他更为不满,不知这次留下谢曦,他是否也有所察觉。几件事加在一起,又逢今日我用了先生的计策,终于让他忍不住了,故而换了种委婉的方式,又来劝诫我了想到这里,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同时也不禁有些感动,笑骂道,“果然是朕猜错了,原来你不是想当奸臣而是想当忠臣,朕自然要成全你。文死谏武死战,那边有柱子,大忠臣,快快尽忠吧,朕不拦着你!”
小周怔了一下,看看柱子,摸摸脑袋,轻咳一声道,“臣倒不是怕疼,只是觉得地方上为了迎接陛下刚把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臣这一下撞上去未免污了这里,也给陛下添晦气是不是?”
我扑嗤一笑道,“就你会说!”
小周也是一笑,沉吟片刻,才又正色道,“陛下,您真信他?”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答是的,我信他!可是我和先生之间的一切,又要如何向小周解释呢?
小周眉峰一蹙道,“为什么?因为他又救了陛下一命?臣早说过,这不能证明什么!而且任他从前如何重视陛下,经过了这么多事情,他怎么可能还像当年一样看待陛下?臣恐怕他这次这么做,根本不是因为在乎陛下卢衡忍辱偷生这么久,无非是为了族人,只是陛下虽放过了卢家,但卢家已然一蹶不振,若想重拾往日风光,必要解开陛下心中这个结。这回好了,他放弃了本就不再顾惜的生命,换来了陛下的感念,荫及后人”
“够了!”我听得心中烦躁不已,到底忍不住打断了他。
小周面色更差,还欲再说。
我已恢复了平静,强笑道,“小周,你多虑了!当时霎那之间,哪容他想得了这么多?”
小周毫不犹豫,立时接道,“对于我们这种人,有些东西已渗入血骨之中,何须思考?”
我心中憋闷,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半晌方才深吸一口气,垂眸沉思片刻,然后抬头看着小周,淡淡一笑道,“即使他舍命救我真是别有所图,哪又如何?你担心的说到底不过是他并非真心对我,贰心不改,计中有计,要谋害于我罢了。放心!晋中卢家原籍早在永安王重兵监视之下。京中卢府,除了明里的士兵,里里外外更暗藏了无数高手。这些即使他不知道,也猜得到。而他的人就在我身边他还造反?他为哪个造反?难道他疯了?要让卢家与朕同归于尽不成?而反过来想,上次那件事,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他总是救了朕的性命,朕也因此原谅了他,若要重振卢家,正是大好时机,他又何必铤而走险?你想叫朕不要感情用事,朕却想叫你不要死抱成见,钻了牛角呢。”说到这里,我终于住了口,笑微微地看着小周。
小周愣愣看了我许久,忽然一笑道,“原来陛下心明如镜,果然是臣多虑了。”直到此时,他的眉目才终于舒展开来。
我淡然一笑,没有答话。
他的顾虑既消,认真思索一番,也觉那个计策可行,我们俩商议许久,后来又把子玉叫来,一起讨论到晚膳,终于定妥一切。最后,我又想了想,对小周道,“把咱们前一阵查出来的,安德王那些门生故旧的好事,都封起来,快马给他送去,并附上朕的私信一封,就说朕体恤他年老体弱,允他回乡养病,如何?”
小周和子玉对看一下,同时露出了一个了然的微笑。
商议完毕,已到晚宴时分,于是又去匆匆赴宴。等到宴罢人散,已是半夜,回到寝宫,面对一室空寂,我缓缓坐下,靠上椅背,刚刚的兴奋已经被一阵淡淡的疲惫淹没。
我闭上眼,情不自禁地想到:白日我所说的那些真的只是为说服小周才想到的吗?之前我答应先生的时候,心中就没有朦朦胧胧想过这些?我的呼吸微微一窒,终于不得不承认,毕竟有些东西还是不一样了吧?而我们,真的再不可能,回到从前
我苦笑一下,轻轻摇了摇头,就把那些抛到了一边。然后,骤然想到一事,迟疑片刻,终于还是提声道,“来人,传独孤侍书”
184。爆发(反攻慎入)
当玄瑾到来时,我正在思考刚定下的那个计划,听见内侍通禀,我随口应了一声,然后,门声轻响,我一抬头,只见玄瑾一身白衣,翩然而入。
他大概正要就寝,才沐浴过,长发未干,只随意披在身后,随着他的脚步,微微扬起,衬着他的雪肤星眸,在朦胧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清丽出尘。
我微一失神,忽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玄瑾却是一派从容,走到殿中,屈膝行礼。
我这才回过神来,慌忙抢上去扶住了他,当碰到他手上细滑微凉的肌肤时,心口却莫名一跳,喉咙顿时有点干。我吓了一跳,骤然收回手,这才意识到,时间好像有点晚了一到夜深人静,人就难免胡思乱想,是不是?
或许是我的动作有些反常,玄瑾不由抬头瞟了我一眼。
对上他清亮锐利的眸子,我心头更慌,连忙掩饰地道,“茗峰,半夜把你叫来是因为有件要紧的事情要和你商量。”
瞬间玄瑾眸中仿佛有什么一闪而过,然后他就骤然转开眼,不知为何嘴角竟轻轻一勾,仿佛是要笑,却又像嘲讽,他就挂着那个有些奇异的表情,淡淡道,“陛下请吩咐。”
我心口瞬间一缩,也不知为什么,本来一肚子想法好像一下跑了个干净,有些无措地在地中站了半晌,才傻呼呼地开了口想缓和一下气氛,“那个,坐,茗峰坐吧。”
他却一动不动,只是有些不耐地微微蹙了蹙眉道,“不必了!”
我怔了一下,咽了口吐沫,结结巴巴地把之前的谋划说给了他,说着说着,终于慢慢流畅起来,待到最后至少表面上已恢复了常态,“事情就是这样,朕希望你能帮朕传递消息,同时加强对京中那几人的监视,若能事先安插几个好手在里面就更好了,嗯,还要和你大哥联系一下,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