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嘉和签完字后,征求警察的意见,“什么时候我可以把尸体领走?”
警察不解地看看安嘉和。
“多放一天,我老岳母多一天伤心,再说,人死了,人士为安啊。”
警察理解地点点头,“原则上随时都可以把尸体领走,尸检下来证明是意外死亡。”
“死者还有什么遗物吗?”安嘉和问身边的工程公司的老总刘六。
警察指着一个旅行包,“都在这里了。”
安嘉和打开旅行包,里面是一些换洗衣服,还有一张梅湘南和母亲的合影,但没有录像带。安嘉和不免失望,又问了一遍,“真的就这些?”
警察和刘六都点了点头。
安嘉和没有把梅建刚的遗物带走,说先回去商量一下,再来处理尸体,然后就怀着一副伤痛的心情离开了停尸房。
究竟该如何让老太太知情呢?安嘉和着急地在街上走来走去,最后,安嘉和还是打电话喊了辆救护车,一起开往梅湘南母亲那里去。地段派出所接到通知后,预先和居委会主任打了招呼。当安嘉和来到胡同口时,居委会主任已站在那里等他了。
安嘉和走下车来,说,“我怕老太太挺不住。”
居委会主任点点头,“还是你这个做女婿的想得周到。唉!”
居委会主任跟着安嘉和走进了胡同。
安嘉和举手敲着门。
“建刚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都一个晚上了,哪去了?”屋子里传来老太的埋怨声。梅湘南的母亲一开门,看见是安嘉和站在门前,紧张地问,“你来干什么?
啊,你来干什么?“
“妈。”安嘉和喊了一声。
居委会主任觉得梅老太对待女婿的态度很奇怪,不过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问。
她走了进来,说道:“梅婶,有个事跟您说一下。”
梅湘南的母亲依旧很紧张,“什么事?”
“您得坚强一点。”居委会主任一说这话,就觉得自己的嘴太笨了。
“妈,是关于建刚的事。”安嘉和凑上前来。
“建刚?建刚出什么事了?”
居委会主任沉静了一会儿,说道:“昨天晚上,您家建刚在工地上出事情了。”
“你说什么?”梅湘南的母亲一下子站了起来。
“妈,建刚出了意外,他已经……去世了。”
梅湘南的母亲茫然地盯着安嘉和,身子慢慢地向后面倒去……
“妈,妈,你醒醒,你醒醒啊。”安嘉和使劲地晃着梅湘南的母亲,然后回过头去,冲着主任喊,“快去叫担架。”居委会主任这才有反应,向胡同外跑去。安嘉和的眼睛一直盯着居委会主任的身影。他把梅湘南母亲放在地上,迅速地在家中翻着,嘴里不停地喊着,“录像带,录像带。”可他什么也没有找到。而这时居委会主任和医生,提着担架来了,安嘉和又蹲在地上,双手抱着昏迷的老人……
梅湘南呆呆地看着病房的天花板。送冷气的通风口,几片叶子轻微地抖动着。
母亲在仁和精神康复医院里,神志不清,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理睬,总像是进入了沉思状态。而哥哥梅建刚,一个善良的人,就那么平白无故地死了。自己呢?爱一个人,最后落到这个下场。苍天如果有眼,也是无珠的。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企盼的呢?
与其活着受折磨,还不如一死了之。
至少去了那个地方,可以再见到善良的哥哥,还有好朋友刘薇也会去。那次离开福州前,医生对梅湘南说,刘薇怎么都熬不过半年时间,不知道刘薇现在怎么样了。假如刘薇真的能神奇般地好起来,当然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
想到死,梅湘南实在不甘心,可是自己已经想不出还能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了。
或许死神早就潜伏在自己的身边了,要不然,自己怎么会把护士送来的镇静药都留着,积攥起来?
梅湘南伸手从枕头下面拿出一个小瓶,看着几乎装满瓶子的镇静药,眼泪不知不觉地淌了下来。或许另外一个世界的生活还要比这里差一些,谁知道呢,但至少还有一个谜等待着梅湘南去猜。而这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谜了,赤裸裸地凸现在她面前的,是痛苦与欺骗。
拧开瓶盖,梅湘南很不情愿地把药片慢慢地倒在口中,端起床边的水杯,往嘴里倒着水……
梅湘南怎么也没有预料到通向死亡的道路走得如此艰难,冥冥中她感觉到有一根长长的管子从她的嘴里插进去,一直抵达她的胃,然后有许多水冲进来,又抽了出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有走上奈何桥,就得先经受这般折磨?也罢,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不管在途中遇到什么困难,也要坚持走到底。
一道道关卡终于过去了。
通过漫长的黑暗隧道,到达另一个世界了。
梅湘南疲劳地长叹一声,到处看看,怎么了,安嘉和也在?
不可能啊!
梅湘南看看四周,医生护士都在。她努力地回忆着刚才经过的一切,明白了,她的行动再一次被制止了。
选择生,要经受无数的煎熬。
选择死也受到种种阻拦。
安嘉和在给梅湘南看够了他痛苦的表情之后,脸上有了一丝笑意,俯下身子,悄悄地对梅湘南说,“咱们回家吧。”
梅湘南看看病房的通风口那几片叶子再也不抖动了,整个夏季就在痛苦和侮辱中过去了,安嘉和把她置于秋季临近的轮椅上,再次回到了她实在不愿意去的十一楼的家中。
女人的生活是不是从结婚之后才是经受磨难的开始?
既然选择死亡被阻止了,那就好好地活着,按照自己给自己设计的方式去活,像刘薇曾经说过的那样,做一个自由而独立的女人。梅湘南有了这样的念头之后,再看看安嘉和,觉得他并不是一个会让她一直感到恐惧的角色。
安嘉睦得知梅湘南已经出院了,第二天下了班,到菜市场上买了些蔬菜、鲫鱼和一只鸽子。当他打开哥哥家的门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哪里是家?简直是监狱!
所有的窗户前都焊上了铁条做成的防护网。
梅湘南坐在轮椅里面,看着窗户上的铁条发愣。
“嫂子。”安嘉睦惭愧地喊了一声梅湘南,梅湘南看了看安嘉睦,又把头调转过去看着窗户上的铁条。安嘉睦顿了顿,把想问的话咽了下去,走进厨房,把菜放下。安嘉睦正准备先把鸽子杀了,却听到了轮椅滚动声。
“嘉睦。”梅湘南来到了厨房门口。
“什么事?嫂子。”
梅湘南看着安嘉睦手里抓着的鸽子,“别杀它好吗?”
“可是……”
梅湘南伸手从安嘉睦手里接过鸽子,鸽子科抖翅膀,咕咕咕咕地叫喊了起来。
梅湘南用手推转着轮椅,到了窗前。她伸手要去打开紧紧关闭着的窗户,可自己又不能站起来,够不着。安嘉睦走过去把窗户打开,一股清新的空气涌了进来。鸽子从梅湘南的手里,飞到窗台上。它双腿被绑得发麻了,试着站了几次,才算站稳。
“飞吧。”梅湘南朝鸽子扬扬手。
鸽子朝安嘉睦咕咕咕咕地叫喊了几声,跳在梅湘南扬起的手上,梅湘南用力一抖,鸽子呼地一下张开翅膀,飞出窗外。
安嘉睦不声不响地继续做饭,做好饭之后,端在桌子上肥梅湘南推到桌子前,“嫂子,吃吧。”
梅湘南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摇摇头。
“嫂子,身体是本钱,不管将来做什么,身体要养好。”
安嘉睦这句话还真管用,梅湘南端起饭碗,“嘉睦,你也吃吧。”
安嘉睦刚吃了几口饭,冯队长就打电话找他,说住在叶斗家隔壁的谢教授打电话到刑警队,告知叶斗家的电话,这几天总会在夜里突然响起。谢教授说自己的心脏不好,麻烦刑警队派人来把电话拆了。安嘉睦放下手机,为之振奋,立即打电话到电信局,询问有电话打进来,但这边的人没有听电话,是否能查到对方的电话号码?电信局回答他,厦门现在还没有这样的先进设备,只有对方听了电话后,才能查到打进来的电话。
既然还没有先进的办法,也只有采取土法子了,鸟枪一样能把飞机打下来。
“嫂子,晚上我有事,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
“走好,嘉睦。”梅湘南微微笑着。
安嘉睦先到刑警队扛着一个箱子,骑着摩托车进了叶斗的家,在电话上面装了监听器,然后往沙发上一躺,眼睛盯着电话机。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安嘉睦凑近电话机听听,声音不是从那儿发出的。原来,是自己口袋里手机在响。
又是妮娜。
“木头,我再跟你说一个重要情报,叶斗家的灯光亮了。”
“啊?你说什么?”安嘉睦为之一振,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空欢喜,自己就在叶斗家,电灯就是他安嘉睦打开的,“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我现在就在叶斗家。”
“又发现什么了!”
“没有。”
“你什么时候离开?”
“今晚我不回宿舍了。”
“真无聊。我还以为有新情况了呢,不跟你说了,挂了。”
安嘉睦对着手机自言自语,“今天怎么这么爽?”而后放下手机,拉灭电灯,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外面好像有什么声音?再听听,下雨了,是雨声。随着越来越大的雨声,安嘉睦也睡得越来越沉。
“叮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把安嘉睦从熟睡中吵醒,他从沙发上滚下来,膝盖撞在了茶几上,疼得他直咧嘴。总算抓到电话听筒,拿起来一听,里面发出奇怪的声音,接着就是喘气声。
“你是谁?”安嘉睦镇静下来,问道。
“我是鬼娃娃花子……”电话里面传出了经过扭曲的模糊声音。
安嘉睦意识到了什么,把电话听筒放在茶几上,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前,透过门上的猫眼,隐约地看到门外一个穿着雨衣的人,手里拿着手机。安嘉睦掏出枪,猛地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