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里没有任何声音传来,倒是街坊邻居都倒了。
丫鬟和王伯司空见惯,就陪着王發财一块儿在门口心急火燎地等。大火越烧越旺,不时传来房梁塌陷和木材断裂的声音。眼见整座大宅都快烧没了,王發财冷汗涔涔而下,怎么人还没出来?!
王伯看他急得团团转的样子,赶忙宽慰道,“放心吧少爷,不会有事的。”
“嗯。”王發财直点头,像是说给王伯听也说给自己听,“他那么厉害,吉人天相。”
话一说完,王家大门‘轰’地一声塌了。
这还怎么出来?!王發财腿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早知道不让他进去就好了,苏讨儿……
王發财脱口而出,“苏讨儿!!”
“叫我?”一道人影腾空跃起数丈猛然从大火中跳脱而出,虽然脸上有些黑炭头发有点烧焦,但不是苏讨儿又是谁?
王發财长出一口气,“还好你总算出来了!”
“当然,不出来在里面过年啊。”苏讨儿胸前平平的看起来没塞多少东西,左手一挂腊肉,右手一只烤猪。
“给,腊肉在这里,后院的猪都跑光了,这只肥点的估计是跳猪圈时肉太多正好就卡在上面了,烤得正熟,我就给拿出来啦。”苏讨儿笑嘻嘻道,“这下晚饭就有着落了,不过你柜子里的钱还有我的碗都没了就是。”
“没没没没没了?”王發财一口气没喘上来,“为、为、为什么会没了?”
“没了就是没了嘛,”苏讨儿摇摇头,“我也没办法。”
“……”
刺激过大,王發财当场两眼一翻,晕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听见苏讨儿似乎在对丫鬟说,“原来你们老爷真的经常气晕啊。”
第五章 上
王發财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感到一阵头晕眼花。要不是身下的床铺宽敞了许多,床褥帐子也不一样,他肯定以为之前是在做梦。
噩梦啊!一回想起来就觉得心口揪痛,王發财痛苦地抓住衣襟,他的钱!他的房子!
“醒了?”
苏讨儿一张大脸近在眼前,手里还拿着个湿帕子。“醒了就擦把脸快起来,我跟你留了两个猪蹄髈,还在锅里热着呢。”
“这是哪?”王發财吓了一跳,眼见窗外天色已是第二天中午,不由问道:“我睡了一夜?”
“对啊!这里是王伯的家,你晕了之后我就把你扛过来了。”
原来如此,王發财咽了口唾沫,接过帕子紧张兮兮地问:“那我的宅子……都烧光了?”
“光了光了,”苏讨儿点头,“火也灭了。”
“一点剩的没有?”王發财不死心道,“你们有没有进去找找?”
“找了找了,”苏讨儿摆手,“连点渣都不剩。”
王發财颓然地坐在床边开始擦脸,一边擦一边又湿了眼眶,胸中哀恸无以言表。虽然不能说是多年心血付之一炬,但也算他有生以来最大的一次损失了。想他王發财,一件衣服都能缝缝补补穿十年,爱惜得不得了,何况是一座宅子?本来他打算一直住到死的,可现在,人未挂,屋先毁……
“啧啧啧,”苏讨儿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膀,“男儿有泪不轻弹,流马尿,羞羞脸。”
浑身无力百感交集,王發财看着苏讨儿,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半响才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恶声恶气的痛骂,“滚你的蛋!”
“好,滚我的蛋,”苏讨儿笑容可掬毫不在意,打开门冲他勾了勾手指,“我们吃饭去?”
“嗯。”王發财迈出门去,事到如今,不吃饭只有被先气到没命。
等他们到了王伯家的正厅,丫鬟也已经摆好饭菜。面对香喷喷的烤乳猪,众人都表现出垂涎欲滴的模样,唯有王發财,仍是那副愁眉苦脸,悲痛欲绝的表情。
也许是昨晚上就已经吃掉了半只,现在不太好意思?丫鬟和王伯都没有先下筷子,而是眼巴巴地看着王發财。
王發财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浑然未觉。
当、当、当、当!苏讨儿拿起一根筷子开始敲碗,嘴里也对着王發财念道:“当当当当!”
“当什么当,”王發财气冲冲地怒瞪他一眼,“要饭呢你!”
“我本来就是要饭的嘛,”苏讨儿无辜地耸耸肩膀,“你还在想失火的事?”
“少爷,别太在意了,动气伤身。”老管家王伯也开口打起圆场,“王家大宅从老爷住的时候开始算起,已经四五十年没翻修了,现在直接烧光了重建,反而省钱啊少爷。”
“……我知道。”王發财低低叹了一声,“吃饭吧。”
王伯看看丫鬟,丫鬟看看苏讨儿,苏讨儿看看手里的碗——开吃!
这顿饭吃下来,最应该气吞山河横扫八方的王發财却吃的最少,要不是苏讨儿时不时给他夹几块肉,他都光吞白饭去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都是如此,王發财睡起觉来夜不能寐,吃起饭来味同嚼蜡,三魂七魄都要丢去了一半,气色越来越差。
“哎,”苏讨儿坐在一处断墙上吃香蕉,“别铲了,每天都来铲,你的脸都黄了。”
王發财放下铁锹直喘粗气,“有空废话不如过来帮我铲!”
“铲什么?都找过好几遍了,这里什么都没有。”
“没有我也要找找看!”
一些话在王發财心里憋了好几天,憋得他寝食难安。眼下实在憋不住了,他干脆眼一闭心一横,朝苏讨儿嚷道:“你的碗在我手里没了,你会不会要我赔?”
“咳咳、咳咳咳……”苏讨儿剧烈地咳嗽起来,整张脸涨得通红。
吃个香蕉也呛成这样?王發财过去帮他拍背,话一开头接下来的就容易多了。
“先说好啊,要赔我也没钱,不过……我可以养你。”
“咳、咳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哈哈哈!”
苏讨儿边咳边笑,手舞足蹈,只差没满地打滚。
王發财见状皱眉道:“你别想狮子大开口啊!不、不然……”
“咳,不然怎么样?”苏讨儿总算咳清楚了,冁然而笑,“原来这些天你就在担心这个?早说啊,我又不会让你赔。”
“你说真的?!”王發财喜上眉梢。
“千真万确,”苏讨儿颔首,“不过有一个条件。”
“啊?”王發财云里雾里,“什么条件?”
“来,你把耳朵凑过来。”
“哦。”
……
片刻之后,王财主他们家的废墟上传来一声响彻云霄的咆哮——“原来都是你这倒霉货害的!”
正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船到桥头自然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王發财大为感概,虽然诗句好像不太对,但并不妨碍他抒发胸中的情怀。匆匆忙忙跑回家里,王發财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起算盘取出纸笔,细细做账。
在一旁磨墨的丫鬟不解地问:“老爷你月头不是才做过账么?”
“这是新账,得跟旧账分开算。”王發财左手拨打算盘右手奋笔疾书,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这账用来干嘛?”
“讨债。”
“跟谁讨啊?”
“……”王發财顿了顿说,“丐帮帮主!”
于是这账本王發财写得可谓是巨细靡遗,上到屋瓦房墙,下到菜刀蚊帐,只有多余,绝无遗漏,白字黑字,童叟无欺。等他写完了,天色刚好也见了黑。
晚上用饭的时候,王發财一改数日前的食欲不振,对着青菜豆腐也照样食指大动。与之相反,苏讨儿吃起饭来慢吞吞的,腮边明显肿起一块,估计是疼。丫鬟和王伯面面相觑,不知何解。
月白风清,夜色浓郁,王發财吃饱了饭,心情又好,回了屋里半躺在床上支使苏讨儿道,“给老爷我脱鞋。”
“哼,”苏讨儿阴测测地一笑,“要我脱那就不止是鞋了。”
王發财一骨碌从床板上坐起来,“呿!别忘了我现在可是你的债主!要不是你招惹了那些人,我的家能被烧吗?我的柜子能被偷吗?我的钱能不见吗?”
“是,是,是我疏忽了。”阴笑变成苦笑,苏讨儿唉声叹气道:“我不是答应会帮你要回来的吗,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倒是你,讲好了不发飙我才告诉你的,结果你食言而肥!”
“抱歉,一时失手。”王發财摸摸鼻子毫无悔意,“我的银子还有宅子你真的要得回来吧?账本我都已经写好了,让他们总共赔偿四百八十五两又六十二钱就行。”
“真够黑的!”苏讨儿赞叹道,“你这是盖新宅需要的钱才对吧?不过也好,凑个整数五百两吧。”
“他们会愿意吗?”王發财喜形于色,“能要到当然好!”
“会的会的。”苏讨儿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坐到床边还真顺手脱掉了王發财的鞋袜,把他直往里推,“睡里面点,我也想睡了。”
“好。”王發财没作多说就给苏讨儿让出空位,待苏讨儿躺下了,他又接着问道,“你是真的有办法要回来?”
“比珍珠还真。”
“万一要不回来呢?”
“没有万一。”
“那你什么时候去要?”
“三天后。”
“几时能要到钱回来?”
“未知。”
“你一定会回来吧?”
“会。”
“要是你没回来我上哪儿找你?”
“……”
“喂,苏讨儿,问你话呢!”
半天没听见反应,王發财推了推身旁的人,正要再问,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这下没法子,王發财只好抱着满肚子问题,自己在床上翻来覆去了。
翌日清晨,天还没亮,鸡也未鸣,王發财就先叫了。一晚上他的狐疑是越积越多,整个人越想越不踏实,越算越不安心。五百两啊!这是多大的一笔钱!|Qī…shu…ωang|怎么能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交给这个倒霉的乞丐呢?万一他要不回来怎么办,万一他不会要人家少给了怎么办,万一他要到以后独吞了怎么办?不是他王發财小人之心,实在是苏讨儿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君子之腹的样子,这么一想事情就更没个准了,王發财拍着苏讨儿的肚皮把他叫起来,“我决定了!”
“哦,你决定什么了?”苏讨儿瞌睡连天睡眼惺忪,显然还在半梦半醒。
“为了以防万一,”王發财郑重地说,“我要和你一起去讨债!”
苏讨儿笑了一声,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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