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明月向北- 第42部分

　　外面不出所料地站了一群偷听者，人群尴尬散开，各色眼光射过来，我浮起一个苍白的笑，默然地收拾了我的东西，然后拐到苏睿的演播厅。

　　一个正在调试灯光的人头也不抬地说：“苏睿请病假了，台里给他批了两周。”

　　是我的错，对不起　chapter3

　　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大街上，头顶的阳光稀疏地从一日比一日繁浓的绿荫间撒下，斑斑驳驳地落在我的粉格裙子上。

　　如此良辰好景，独我一人心伤。

　　林徽因说，你是一树一树的花开，你是梁间燕在呢喃，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人间四月天，这座城市冷漠而繁华，他漠然与我相对，却从不开口告诉我一个方向。

　　风很柔，花很香，阳光很暖，我在马路边蹲下身子抱住自己，然后我对自己说，陆小川，你终究是一无所有。

　　木子给我打电话，声音里带着焦灼：“小川，你没怎么样吧？我刚才上网看到那张照片……”

　　是啊，网上，那张照片已经被不少人看过了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苏睿，对不起。

　　苏睿关了机，我一遍一遍地打着他的电话，明知道这样做一定是很犯贱的行为，但是，我担心他。

　　他说那一夜的雨，是纪念。

　　而结果，无聊的八卦记者在大雨里拍到了那张照片，然后将我们的纪念无限地扩大化，让所有人见证我和他曾有那样激情的时刻。

　　我笑着安慰木子，没什么，不过以后再不用去电视台上班了。

　　木子担心地说要请假回来陪我，我对着天空仰首大笑了几声，骂她道：“你丫的前两天给我当保姆还没当够，还要来伺候我！陆小川好好的，你不是一直看不上我去当记者么，这下你该高兴才是！木子，你问问许飞扬，苏睿还有没有别的电话，或者你问问他苏睿的住址，我要找他。”

　　木子骂我：“这个时候你该躲起来才是，指不定他家里都已经被记者包围了，你还要去找他，不是往枪眼上撞吗。”

　　我盯着蓝色的天空上飞机飞过留下的长长白痕，叹气道：“木子，算是妹妹求你，他请假了我找不到他，除了你，我没有别人可以求助了。”

　　天空那么高，原来我是这么的渺小。

　　苏睿没有别的号码，我按着木子短信上给我的地址找到了他的家。

　　门铃按了好久，一直没人开门，我甚至怀疑或许苏睿已经离开这里，两周的时间，足以让他在某个清静的海岛或者小镇上避开这一切喧嚣，等到再回来时，风波已经平息，健忘的人们也许不会继续纠缠这位新闻主播曾经有何样的桃色绯闻。

　　这样也好，我只是遗憾，没能亲口向他说声对不起。

　　苏睿，是我的错，我爱你，对不起。

　　黯然地预备转身，门却被人轻轻地打开，苏睿俊雅的脸像一枚苍白的月亮，微微惊愕之后挂上薄薄的笑，他说，怎么是你。

　　苏睿，对不起。

　　苏睿转身为我倒了一杯热水，笑容亦如茶般清淡温暖：“小川，完全没有必要说对不起，那天的事，我不后悔。”

　　说不后悔的时候，他的眼睛注视着我，深沉悠远，似一汪清澈的泉。

　　我垂下头去，握着杯子低低的说：“可是，你的名誉会受到影响，谢冰薰……你们之间……”

　　“你怕伤害到她？”苏睿一定也感冒了，嗓子有些哑，脸色也憔悴，他微微笑着，说：

　　“小川，你太善良了。”

　　“不不，我是怕你……”

　　我是怕伤害到你，苏睿，我怕你收到一丝一毫的影响，我说过我怕你难过，怕你难做。

　　他摇摇头，垂下眼睫轻声道：“你自己小心些，别被那些人认出来惹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我这里你不用担心，我和谢冰薰，会处理好的。”

　　我点点头，放下水杯居然有些局促。

　　“那我走了。”

　　苏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叫住我：“小川，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跟着你走吧，管他去哪　chapter1

　　我承认在这种时机来找苏睿本就是冒险的行为，如今我又坐到他的车上出门，若是被人拍到了，更是难以澄清。

　　可是他的微笑那么温暖，眼神柔和的似这人间四月天。我并不在乎自己是否会登上小报传到网络被人指指点点，我只是担心，他的公众形象会不会受到影响。

　　你一笑，我的世界便沦陷，所以跟着你，哪怕下一刻就是地动山摇。

　　已经是下午的光景，空气里有疲倦的热气，苏睿开着车子在街上绕绕拐拐，最后竟然拐到了一个人声喧嚷的市场，他下车的时候说，小川我们去买菜。

　　买菜？

　　我满腹疑惑地跟着他的身后进了菜市场，喧嚣的市井声，小贩的叫卖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不绝于耳。

　　苏睿回头看我，微微一笑，温暖而贴心。

　　心中漾起一股暖暖的柔意，我快步跑上去并肩走在他的身旁，一眼一眼地窥看着他无比美好的侧脸。

　　我不问为什么要买菜，我不问我们要去哪里，我只想就像歌里唱的那样，跟着你走吧，管他去哪呀。

　　苏睿穿着休闲的白色棉衫，米白色的裤子，嘴角噙着柔和平静的微笑，怎样看都让我觉得入迷。

　　“小川，来帮忙挑番茄。”

　　鲜亮亮的番茄，绿蓬蓬的芹菜，嫩生生的黄瓜，各色新鲜的蔬菜整整齐齐地堆在摊位上，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然最世俗最烟火的颜色，最温暖熨帖的颜色。

　　我和苏睿每人提了满满一兜的蔬菜，并肩走在夕阳西下的人群中。

　　胭脂色的晚霞在西方的天空染成一团一团的花瓣，时而诡异时而绚烂，我提起手中红亮亮的番茄笑着对苏睿说，你看现在的太阳像不像我手里的红番茄。

　　苏睿抬头看了看马上就要坠入地平线的太阳，对着我笑出声来。

　　如果，如果一夕之间，我便老了，头白了，而我还能和你并肩走在夕阳下，提着芹菜、番茄，说说笑笑，穿越涌动如潮的烟火人群，商量着今天的晚饭吃什么，我想那该是多么的幸福。

　　其实，我的愿望渺小和卑微到，能和自己心爱的那个人一起买菜、做饭，然后面对面坐着，两个人一起吃饭，一直吃到老。

　　苏睿打开车子后盖把东西全部放了进去，然后招呼我，我呆呆地望着夕阳中无比美好的男子，鼻子有些发酸。

　　他带我来的地方，叫做落帽儿胡同。

　　胡同口青翠苍劲的老树盘根错节，枝叶间却零零星星开着白色的小花，风过花落，我不禁想起那句诗：侧帽风前花满路。

　　我们提着东西走进胡同然后在一家爬满绿色蔓藤的青砖院墙前停下，苏睿叩了叩那扇看起来很有些岁月痕迹的木板门，喊起来：

　　“安姨，安姨，在家吗？”

　　我终于开始拿疑惑的目光看苏睿，他朝我微笑，然后低头小声道：

　　“安姨是我在北京的妈妈，你明白吗？”

　　我摇摇头，很老实地说，不明白。

　　“你妈妈不是在S城么。”

　　他笑着伸出手点了一下我的鼻子，目光清亮温澈：

　　“小傻瓜，你当然不明白，她是乔樱的亲生母亲，自从乔樱走后，我一直把她当母亲一样，她对我也像亲生儿子。”

　　乔樱的亲生母亲？

　　我依旧满头雾水，原来苏睿之前那个女朋友乔樱竟然还有个亲生母亲在北京。

　　木门很快被人打开，一个五十多岁穿着烟灰色开米衫的女人挽着低髻立在门口，看见苏睿露出慈蔼的笑：

　　“苏睿，怎么好久不来了。”

　　苏睿笑着道：“工作忙，一直走不开，安姨，这是我大学同学陆小川。”

　　“噢，快进来，别站门口说话。”

　　安姨果然是个祥和温柔的妇人，一笑起来，眼角有细细的鱼尾纹，依稀看得出来，年轻时的她，必定也是美的。

　　也许就像乔樱那样吧，又甜又嫩，美丽张扬。

　　跟着你走吧，管他去哪　chapter2

　　苏睿接过我手里的芹菜一起送到了厨房，然后出来笑着说：

　　“安姨，我又馋您做的菜了，所以特地带小川也来尝尝您的手艺。”

　　安姨欢欣地笑着，一边洗着水果一边说：“好啊，那你们就坐那等着，想吃什么，安姨给你们做。”

　　暮色在小院中升起，安姨大概是一人独居，有些冷清的家里收拾的一尘不染，院子里还搭着葡萄架，绿莹莹的叶子攀延而上，煞是可爱。

　　我和苏睿坐在晚风徐徐的院子里，对面的男子神情闲适，嘴角噙着暖暖的笑，拿起一只苹果低着头慢慢地削皮。

　　片刻之后，他将那只削好的苹果递给我，眼睛晶亮柔和像洒入满河星光。

　　我托着腮坐在他的对面，与他凝视良久，方伸手接了，咬一口下去，酸甜之中透着清香，就像此时此刻我的心情。

　　苏睿很轻声地望着我问：“好吃吗？”

　　我的脑袋有些蒙，但还是很用力地点头，拿过他手中的水果刀将我没咬过的地方切了一小块下来，用竹签扎起来递给他。

　　苏睿的眉毛淡淡舒开，与我面对面坐在暮色清宁的小院里，笑容温润。

　　他伸手欲接，我却偏了一下，有些倔强地递到他的嘴边。

　　苏睿无奈地笑了一下，张口咬住那块苹果。

　　“甜吗？”

　　我也学着他的语气，望着他的眼睛，很傻气地问。

　　他自然也学我，点点头，却没能笑出来。

　　我按住自己的心口，轻声说：“能不能一直甜到心里去？”

　　苏睿不说话了，隔着半尺的空气目光与我相望良久，低下了头，指住心口，声音极低：

　　“有点甜，有点疼。”

　　疼了吗？苏睿，我让你疼了吗……

　　我很仔细地将那缺了一个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