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车去陶西萌的新家时,舒茄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昨天搬完了家具,三人又一起去买了菜,陶西萌就邀她一块来聚餐,当时谢天桦在一边的表情可并不那么好看。破坏某人计划中的两人世界了?她在心里冷笑,可是不知怎么,又多少有点替他担心——他不知道那个翼成的存在吧?
下了公车没走几步,一眼瞥见老埃尔那辆大众车。她紧走几步,看着它拐个弯,停在了前面的小街边。
谢天桦从车里下来,冲她笑着招了招手。他穿了件军绿色外套,灰白格子衬衫,远远看去是那么的清俊明朗,舒茄甚至在晃动的树影里呆了半秒钟。
从什么时候起,对他的心情不一样了呢?
“帮个忙,把这锅端进去行吗?”谢天桦从后备箱里端出一只钢精锅。
“是什么?”舒茄接过来。
“那个是虎皮凤爪,这是个酱牛肉。”他自己又抱了一个锅,锁了车朝小白屋走。
还真够卖力的。舒茄忍不住开口:“从来都听说,女人们在厨房里如何忙活,抓了男人胃再抓他的心。怎么现在倒过来了?”
“没听说么?”谢天桦眉毛上扬,“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
她笑出来。谢天桦却认真看她一眼:“喂,如果那天话说重了,我道歉。”
是说她喝醉那天?舒茄一愣,装作不在意:“什么啊,我早忘了。”
“你最好别忘,”他的声音却很严肃,“否则说不定哪天我还得冲你吼。”
舒茄沉默一下:“马可,他怎么样了?”
“不知道,还能怎样?多半小心肝碎成片片了,自个躲屋里粘呢。”谢天桦两步跳上台阶,去按门铃。
陶西萌穿一件白色大毛衣,牛仔裤卷到脚踝,光脚缩在两只兔子拖鞋里,一脸阳光地跑来开门:“嗨!我好像闻到香味儿了。”
“鼻子可真尖。”谢天桦笑起来,朝房间里探一下头,“哗,跟那天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之前没怎么见过女孩的房间,可是这一间他第一眼就爱上了。蓝白的色调看起来温馨又整洁,而其中的小小点缀,又让它充满了活泼泼的趣味——比如趴在床头傻笑的泰迪熊,比如码在书架上的几个彩色小画框……阳光透过明净的大窗亮亮地落了进来,照得房间里的那个女孩儿,好像天使一样散发着光芒。
“你怎么做的?”他的小天使,正瞪大了眼看他的两锅杰作。
为了这两道菜,谢天桦可是忙了一晚上。虎皮凤爪尤其费工夫,先煮再炸再泡再蒸再调酱料入味,整个过程中他的室友走马灯一样过来观摩,好在这帮德国人无法理解这样的美味,尤其是老埃尔,一听是鸡爪便大惊失色:你们中国人吃这个?
“……否则多半剩不下什么带给你了。”谢天桦说着大笑,“你没有看见他当时的表情,实在太有趣了。”
“德国人连翅尖都不吃的,好傻!”舒茄也加一句,“他们只喜欢大块的肉……”
“唔,唔……”陶西萌已经顾不上说话,吃得满手都是汁水。谢天桦两人对看一眼,大笑,把锅一把拿走:“先让你解解馋,我们马上来做别的菜!”
还有咖喱鸡块、清炒虾仁、青椒肉丝外加一个豆腐羹。三人忙活起来,主厨仍是谢天桦,陶西萌和舒茄打下手,于是屋里就听见主厨在发号施令——
“帮我切点葱姜。”
“哇,你这是姜丝啊?这是薯条!”
“虾仁解冻以后要把泥肠去掉的!”
“淀粉在哪里?”
“肉丝要断纹切……你这把刀也太钝了点吧!待会儿可剁不动鸡块……”
看他居然从包里拿出一块磨刀石,舒茄几乎要晕倒。趁陶西萌不注意,她凑过去压低声音:“喂,表现太夸张了啊。”
谢天桦眼也不抬,在水池里仔仔细细磨刀:“这叫敬业,懂不懂?”
舒茄哼一声,抬头看见陶西萌一脸好奇凑过来,忍不住抬抬下巴:“瞧见没有,主厨都是这么拽的。”
人家有理由拽啊!陶西萌倒是兴致勃勃:“总算知道什么叫磨刀霍霍向猪羊了……”
“不是猪羊,是小嫩草。”舒茄冷不丁丢一句,谢天桦正在试刀口,差点把手指划破。他瞪她一眼。
“怎么了?”陶西萌在一边问。
“没事。”谢天桦答,咣咣几刀切完鸡块,开火热锅。也许他今天是有点亢奋。谁让她那样看着他呢?清澈的眼神里,满带了好奇和赞叹。他的动作前所未有的麻利,还特意秀了把颠锅,听她在旁边叫起来:“啊,这个你也会啊!”
“你要不要试试?”谢天桦掩不住得意。
“好啊,下面我来炒虾仁,你教我怎么颠。”陶西萌一口答应,却把他吓了一跳:“虾仁?嗯,这个很贵的,你还是不要颠了……”
她在窗前的阳光里笑起来的样子,还有明亮亮看过来的眼神,让他的心跳得乱了又乱。爱情,不是没有可能的,是不是?烧剩下的菜时,谢天桦手心都有些出汗。吃完饭就把那个小丑木偶送给她。对,然后,然后……
“要不要喝?”准备开饭时,陶西萌拿出一瓶酒:“昨天晚上老太太送给我的。”
“哇,你这房东也太慷慨了吧?”谢天桦一把拿过来,“还是法国香槟!”
“你开车来的,不许喝!”舒茄夺过去,想一想,又递还给他,“不过开瓶的任务还是你的。”
他冲她翻白眼。正在窗边洗酒杯的陶西萌笑起来:“你喝一点点应该不要紧吧……”
“当然不要紧了!”谢天桦答一句,动手开瓶盖。
屋里忽然有一瞬的安静。他抬头,看见两个女生都望着窗外。
斑驳的日影间,有人正推开小花园的栅栏门,走了进来。
浅灰色西服,深灰色衬衫,银灰纹领带,这个人一身优雅的灰,四下张望着走过草丛。看到他第一眼,舒茄就挑了眉。中国人吗?倒是挺少见的气质。五官温和甚至有些清秀,可他偏偏蓄着短短的胡子,看起来倒有一种温柔着颓废的味道。
一边呆立的陶西萌,忽然丢下手里的酒杯,拉开门跑了出去。
是在做梦吗?一口气冲下台阶,棉拖鞋踏上草地,那一瞬间的柔软,忽然让她迈不动步子。眼前的那个人,披了一身的阳光,像是从梦境里走出来一般不真实——
“怎么,不认识我了?”对方已经笑了起来。熟悉的笑容。熟悉的语气。
“是啊,”陶西萌的声音微微颤抖,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藏不住,“请问找哪位,胡子大叔?”
“小丫头!”他笑出声来,走上前揉一把她的头发,“来,让哥抱一个。”
没等她反应过来,她已被他轻轻拥进怀里。
“小萌长成大姑娘啦。”耳边是带笑的声音。他身上的气息,有些陌生,却又像是期待已久的温柔。陶西萌的脸忽然就被阳光灼了一下,心跳得几乎不能呼吸。
“是你的朋友?”他问了一句。
那短短的一个拥抱,却足以让谢天桦怔在门口。阳光正好,他真怀疑自己的眼睛。
忘了手里还按着的香槟瓶盖,大拇指也走了神,让它“砰”地一声弹向空中。
耳边有她的笑声。泡沫和透明的液体流了满手,谢天桦在那一刻手忙脚乱。
“你们开香槟欢迎我啊,太感动了。”
陌生的嗓音,带着笑靠近了。谢天桦直起身,看见她白毛衣下的小小肩膀,被那个灰色的帅气身影揽在怀里。
“我来介绍啦,这是沈翼成;嗯,这是舒茄,谢天桦,就是我跟你说帮了我很多忙的……”
舒茄轻快的声音:“嗨,你好,听西萌说,你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邻居?”
这话,听起来响亮得有些刻意,似乎是特意说给他听的。那一刹那,仿佛空气也被抽离,谢天桦透不过气,听不见声音,只看见她,红苹果一样微笑的脸,眼里闪着兴奋又羞涩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
“你好。”一只手伸到面前。
谢天桦下意识地回握,勉力笑出来:“你好。”
“谢谢你关照小萌!”那个笑容,礼貌又温和的,眼神里却带了点探究的意味。
“不客气。”他定定神。
“你来得真巧,我们正好要吃饭呢。”陶西萌的声音活泼泼地响着,“……你饿不饿?”
“还真是有点饿……你们在聚餐吗?”
“对,我们要庆祝西萌的乔迁之喜。”舒茄在说话。
“是吗?这房间很不错……嘿,你们的菜挺丰盛的呢。不过我来了就坐下吃,好像不大好意思啊。”
“那你也露一手啦。”陶西萌在笑,“还有个豆腐羹没做……”
“好啊。”沈翼成说着,真的脱了西装挽袖子。
“不用,”谢天桦的神智这时候才算完全回来,上前拦住他,“你们慢慢聊,还是我来吧。”
切一点点火腿丝,嫩豆腐切丁,加葱花,水沸了,煮一会儿再勾点薄芡就好。简单的程序,谢天桦却在灶台前呆立了半天才想明白。身后是他们的说笑声,一字不落地传过来——
“……你又要喝酒?”
“嗯?香槟也不可以啊。”
“尽量别喝酒……你忘了?高考完你喝酒不是还过敏了?”
“知道啦,胡子大叔,你比我妈还啰嗦……我觉得你变了好多。”
“哪里变了?”
“你穿西装,而且你居然留胡子!”
“去开会当然要穿的正式,至于胡子……不帅啊?”
“……像江洋大盗。”
笑声。“这么不给面子啊……呐,江洋大盗给你的礼物。”
片刻,陶西萌轻叫了一声:“好漂亮……”
“你不是说喜欢樱桃么?红色好像对你不合适,我选了这种……独一无二的版本哦。”
谢天桦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沈翼成在旁边笑着,陶西萌一脸惊喜,手里一副小巧的粉色耳环,晶莹明亮。
“你自己做的?”她睁大眼问。
“算我设计的吧,前一阵子跟某位珠宝专业的同学学了两招,最后让人家帮忙做出来的,我的手可没那么巧……”沈翼成忽然伸手,轻轻捋一下她耳边的头发,“就记得你有耳洞的嘛。”
那个动作,很亲昵。谢天桦的心像是重重地挨了一下,又闷又疼,第一反应,便是转开了视线。
“你的手艺很不错呢。”吃饭的时候,沈翼成跟他搭话,“是在德国练出来的?”
“高中就会了。”谢天桦答,自己都觉得语气冷淡。
“哦,这么厉害啊。”沈翼成看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