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过你的啊,你说要裱起来挂墙上呢。”
“啊?我怎么不记得……我说过这么不靠谱的话吗?”
“你就差没说要烧香供着了……”
两人的笑声低低地传过来,陶西萌心里有些发堵。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可是要怎么办呢?
想到下星期可以做西餐给陶西萌换换口味,谢天桦心情很好。这时马可他们出来了,原来球赛正处于中场休息阶段。看看已经没有酒,谢天桦便进去找服务生又点了一份。转身却见舒茄也进来了,直接在吧台前最角落的位置坐下,点了杯东西。
谢天桦朝窗外那群人望了一眼,过去坐到舒茄旁边:“你跟马可怎么了,都不说话的?”
“……没怎么。我来的时候搭了别人的车,他生气了呗,”舒茄头也不抬,“简直跟小孩一样。”
谢天桦忍不住笑:“那你跟他怄气,不也像小孩一样?”
“谁跟他怄气了。”舒茄掏出烟盒来,“别自作聪明行不行?”
“行——”他把端上来的酒推到她面前,“你怎么打算的?”
“等下回去让他送喽,一准就没事了。”
谢天桦看了她一眼:“我是说,你准不准备接受他?”
舒茄不说话,打了两次火都没打着,伸手拍他:“帮我借个火。”
向旁边的人借了打火机递给她。她却不接,一挑眉,夹着烟的手朝他晃晃。谢天桦没奈何笑了,抬手替她点了那支烟。舒茄吐出一口烟雾来,忽然牵起嘴角:“哎,你记不记得,咱们那回偷老埃尔的烟斗来抽?”
“记得,”听她说起这个,谢天桦不自觉地笑,“烟丝的味道闻起来好像话梅……”
“你还说原来老埃尔天天在吃话梅……结果抽起来完全另一个味道。”舒茄咯咯笑了,脸上泛出兴奋的红晕来,“我给你拍了好多照片呢,你粘了胡子叼烟斗,说自个是福尔摩斯——”
“哈哈,对,结果后来才想起来,福尔摩斯是不留胡子的……”两人对望着大笑。舒茄笑得尤其夸张,直说眼泪都出来了。谢天桦却开始有点心不在焉——陶西萌去洗手间已经有一阵子了,他一边笑,一边不由得四下张望。坐这个位置,陶西萌应该很容易就看见他才对,难道她没注意直接去院子里找他了?球赛重新开始,人群这时又涌了进来,谢天桦看到马可朝这边望了一眼。舒茄还在说着什么,他忍不住打断她:“哎,你还没回答呢,到底马可还有没有戏?”
“……什么有没有戏啊。”舒茄喝口酒,声音突然就冷下来,“就这么着呗,有人追的感觉挺好,高兴了就跟他玩玩呗。”
谢天桦转脸看她,终于没忍住:“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直就这样。”舒茄正眼也不看他,又拿了杯子要喝酒,被他劈手夺了过去。
“又怎么了?”谢天桦一眨不眨地看住她。
“要你管啊。”舒茄伸手夺过杯子,用力大了些,半杯酒都泼在他身上。两人都怔住了。舒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可什么也没说出来。谢天桦看她一眼,站起来走出去。
打湿了的T恤被风一吹,凉凉地贴在胸口。虽然早就了解她这种脾气,可还是难免会被气到。舒茄什么都好,就是别扭起来让人恨不能敲她的头。谢天桦吸了一口气,往笼在夜色里的庭院扫了一眼。大多数桌椅都空落落的,陶西萌不在那儿。他呆了呆,回酒吧里找了一圈,连洗手间都让女生帮忙进去看了,还是没有。马可已经喝得微醺,正为一个进球面红耳赤地夸张大叫,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谢天桦抓住另外几个男生问,有的说没看见,有一个却口齿不清地说好像和一个男的走了。他一急,差点要伸手揪住那家伙逼问,忽然想起手机来。摸出来一看,两个未接电话,都是陶西萌的。
“你在哪儿?”心急火燎地拨回去。
陶西萌听起来却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家里啊。”
“什么时候回去的?”谢天桦一怔,刚才已经在郁结的气就窜上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打电话你没接么。”她嘟哝了一句。
“那么吵没听见啊……你为什么不来跟我说一声?不知道我会担心的吗?”他不由得提高声音。今晚这都是怎么了?
手机那头没有声音。
“说话啊,你好好的在跟我闹什么别扭?”
“没什么。”陶西萌又嘟哝一句。
谢天桦在脑子里飞快过一遍晚上的情景,忽然有些明白:“因为舒茄?”
又是沉默。
“西萌,舒茄是我的朋友,我跟她什么也没有,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介意她。”他的口气已经不耐起来,“我不过和她聊天而已……你要我怎么样?从此不见她?我可不希望我的女朋友这么小心眼。”
“谁小心眼了?”陶西萌忽然大声回了一句。谢天桦又是一怔。两人隔着手机,都僵了几秒种,他听见她微微急促的呼吸,一起一落,倒像是真的在生气了。
“西萌。”他叫一声。
“不说了,我要睡了。”陶西萌丢下这句,手机里便只剩下嘟嘟的声响。
一阵烦躁涌上来,谢天桦差点把手机扔出去。空旷的街道上树影纷乱,酒吧里的欢呼和笑声还在不时传来。他沿街一口气走了两站路,心情才慢慢平复下来,跳上车坐去陶西萌那里。到了才发现,小白屋的灯早已灭了,黑沉沉一片。还真的睡了?他一气反倒笑了,把头顶那根一直戳他的树枝扯下来,对着天空抽几下。月亮圆满明亮,很矜持地远远看着他。谢天桦望它好一会儿,丢了树枝大步走开。
他居然没有再打来。借着落进窗来的月光,陶西萌盯着桌上的手机看了好久。一点动静也没有。她扁了嘴,拉过被子蒙住头。
就小心眼儿了!不理你!
第三十章 流言
“你迟到哎,”车站前,杨沁一看见她就说,“打你手机怎么不通啊?”
陶西萌气喘吁吁地瞪她:“还说,都是你打来,害我手机掉马桶里了!”
原来她起晚了,杨沁电话进来时她正在洗脸,手机放在马桶水箱盖上的,这边她忙忙地关了水龙头擦脸,那边设成震动的手机就震着挪了几步,还没等她擦干脸,就听见啪嗒扑通两声响——睁眼看时,那支可怜的手机已经漂在水里了。又是周日商店不开门,连修都没法修。
“谁让你把手机带进洗手间……”杨沁听她抱怨一番,倒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在等什么重要电话啊?”
“谁等了。”陶西萌嘟哝一句,心情又低落一分。
还以为他会打电话来,结果没有。这下好了,再打来她也收不到了。
杨沁要看的房子在大学东边,一个陶西萌从来没去过的城区。两人拿了地图左转右转,被明晃晃的日头晒得发晕,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那个地址,原来也是幢老式的三层小楼。
门铃响过,一个细细的女声叫着:“来啦。”
来开门的中国女生,杨沁说是她同学的朋友,陶西萌看一眼就愣住了。这不是郝东的女朋友袁加美么?洋娃娃一样精致的脸,她不会记错的,上次在早市还见过一回呢,不过对方显然早就不记得她了。
“咦,你不是沈翼成的妹妹吗?”谁知人家这回倒认出来了,冲陶西萌一笑。
“啊?嗯……”陶西萌愣一下,有点尴尬,“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啊。”杨沁也笑了,不过分明有些心不在焉,眼光立马往房间里飘。袁加美寒暄着带她俩上楼,一边还问:“你哥最近好吗?前一阵他找我家阿东借钱做生意什么的,还顺利吧?”
陶西萌呆了呆:“……嗯,我不大清楚。”
杨沁就看她一眼,眉头打个问号:“沈翼成在做生意?我怎么没听我姐提啊?”
不是做生意,和一家新成立的建筑事务所有关——这是沈翼成问她借钱时说的,陶西萌知道的也就这么多。她朝杨沁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这个加美让她不舒服,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了。那一瞬间,陶西萌忽然有些后悔来这里。
要出租的房间倒是非常漂亮,客厅和卧室都很宽敞,布置得整洁温馨,洗手间和厨房也整整齐齐,还有一个大大的阳台,杨沁当即就两眼放光了。确实,比起狭小的学生公寓,这里才更像个温暖的小窝……看见卧室里大大的双人床,陶西萌微微脸热。爱巢。她脑子里蹦出这个词来,抿嘴笑看了一眼杨沁。
“真漂亮!”杨沁已经在赞不绝口了,一个劲儿地问这问那。加美笑眯眯:“满意吗?这里的房东人也好,雷蒙先生一直对中国很有兴趣的……”
“雷蒙?”陶西萌觉得这名字好耳熟。
“认识吗?”袁加美看看她,“对了,T城这么小,大概你们也听说过,这房子以前住过两对中国学生呢,最适合情侣了……要不是阿东找到更大的房子,我们也舍不得搬。”
“以前住过两对儿吗?”杨沁摸摸精致的坠地窗帘,满脸艳羡,“我知道潘姐和她男朋友住过,还有谁啊?”
“那两位也算T城风云人物啦。”袁加美给她们倒了水递过来,笑得甜美无比,“舒茄和谢天桦,认识吗?”
杯子里的水在太阳下晃动着,泛出一点刺眼的光。陶西萌突地僵了一秒,听见杨沁的声音炮弹一样蹦出来:“舒茄和……不会!你别乱说!”
袁加美似乎一脸诧异:“谁乱说了?我刚来那年,他们就住这里嘛,我一直看见的。阿东还跟我说,谢天桦真大胆,舒茄那会儿可是有男朋友的,不过在外地……”
“当然啦,别人的事情我们管不着。”她又笑起来,耸耸肩,“而且这里不比国内,可以理解嘛。”
阳台门开着,有一只苍蝇嗡嗡着飞来飞去。袁加美轻叫了一声,拿了卷报纸去打它。陶西萌抬头,正好杨沁也朝她看过来,表情呆呆的,像是有些不知所措。杯子里反射出的水光,把杨沁的脸映出奇怪的影子来,陶西萌迟钝着想,是不是我的脸也是这么奇怪的,是不是这个世界一直都是这么奇怪的。
角落的垃圾桶里,有一点腐烂的气味飘出来。
“西西!她说的,她说的……”杨沁一出门就拉住了她,一向伶牙俐齿的她居然结巴了半天,“你别信,就是有人这么无聊的……”
她的声音显得很没有底气,陶西萌莫名地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