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的胡子有这么好的易容效果,谢天桦很晕,很很晕。
没等他晕完,马可凑过来了,歪着头打量陶西萌一会,忽然叫:“咦?你不是……你住在阁楼上,对吗?昨天晚上,是你把牙膏扔到我鼻子上吧?”
这话一出,不仅让谢天桦一脸惊讶,看来也吓到了陶西萌。话音刚落,她手里的书本就稀里哗啦落了一地,还有几张白纸,风一吹便好像得了自由的鸟,扑啦啦地惊飞在这安静的黄昏里。
“我……呃,什么也没看见!真的!”陶西萌一发窘,德语倒说得十分流利。
小楼里的厨房笼在夕阳的余晖下,看起来温暖又亲切,简直让陶西萌想起《魔戒》中精灵的房间,在主角们历经磨难后天堂般美好。现在这“天堂”里还有两个男生,其中一个金发碧眼的,往铺着洁白桌布的餐桌前一坐,笑意晏然:“没关系啊,被美女看光了我也不在乎……”
虽然陶西萌没听懂这句德语,看见谢天桦在一旁促狭地笑,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话,脸于是红得更厉害。
昨晚无非是闹了桩糗事——她去公用卫生间洗漱,忘记戴眼镜了,推门时没注意到里面灯是开着的,准备刷牙了才听见浴室门一响,转脸就看见一条毛茸茸长腿……
当时她吓得牙膏一扔就逃出来了,还在楼梯口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跤,冲进小阁楼时脑门又撞在门框上,疼得眼冒金星,眼泪都流出来——
“其实我只是很好奇,”马可还笑嘻嘻地不肯停,“为什么我投篮总也投不中,你却能准准地把牙膏扔到我鼻子上……”
陶西萌又窘又好笑,却听谢天桦替她回:“中国人都有绝技的,懂不懂?”
“哦?”马可做个抓耳挠腮的动作,“像你们的孙悟空一样,七十二变?”
陶西萌刚吞了口咖啡,要笑又不敢笑,直憋了个满脸通红。
那晚三人就在厨房里吃饭,谢天桦用番茄酱炒了个通心粉,又烤了大排,几乎算是陶西萌到德国后最好的一餐了。这些天她不知超市在哪里,天天只好去对街的面包店解决一日三餐,虽然德国面包味道不错,可也架不住顿顿吃啊。她还在某个街边小店里买了兜苹果,谁知个个都吃出虫子来,真是要多郁闷有多郁闷。马可说那多半是野生的苹果,就像野生的樱桃一样,熟了以后随便摘没人管的……
“啊,我喜欢樱桃!”陶西萌兴致勃勃地叫,“随便摘吗?”
“对啊,就是有虫子……”
居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虫子来,谢天桦没奈何打断他们:“超市你都不知道在哪?怎么郝东都没告诉你吗?”
“啊……我想大家都很忙吧……而且,总要自力更生才行嘛。”陶西萌笑得有些勉强,随即低下头去。
那个表情有一点倔强,可又分明是委屈的。想起马可说她住在阁楼,谢天桦心里一沉,差点要说:为什么不来找我呢?不是给你手机号了吗?
然而这念头让他自己也惊了一下,于是放松口气笑:“嗨,德国通就坐在你面前呢,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根据以前接机的经验,初到异国的女孩子们都胆小又紧张,基本上什么事情都会期望你帮她做完了,所以他静等这女孩说出一大堆要求来。谁知她一张小脸红了半天,冒出来一句:“你能对付蜘蛛吗?”
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虫子,谢天桦真有点晕。不过爬上去看见那小阁楼,他就笑不出来了。
比他当年住过的地下室还要差。房顶那么矮,估计她根本站不直。堆了那么多杂物,只能放一张床垫睡觉,空气里还有淡淡的霉味。他试着把那倾斜的小窗打开,把手都生锈了。郝东怎么让人住这种地方?
“我后天考试,考完试就有时间找房子啦。”陶西萌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轻轻说了一句。
谢天桦转头看她。女孩儿的表情有点怯生生的,可是明显是对着房梁上吊下来的那只大模大样的蜘蛛。
“不要打死行么。”她说,“很残忍哎。”
“那怎么办?”谢天桦好笑,倒是灵机一动,下楼去拿了刚才装番茄酱的空罐子,轻轻松松就把蜘蛛装了进去。
“等下放马可屋里,警告他以后洗澡要锁门。”他煞有介事地说,看她咯咯地笑出来。
后来谢天桦把一堆有用的生活信息都告诉了她,简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说明天可以带她去超市和大学逛逛,实地熟悉一下T城。
“我租的房子离这两条街。”道别的时候天已黑了,谢天桦站在门口朝她挥挥手,“有什么不明白你就打我手机好了。”
“那……”陶西萌咬咬嘴唇,却欲言又止。
她脸上明明白白写着感激。
“想谢我啊,”谢天桦笑,瞥见玄关矮柜上放着的纸,那是之前从她的书本里掉出来的,上面画了些小漫画。他伸手拿起来,“那么这个送我吧。”
“咦?”陶西萌惊讶,“那是草稿哎,我再画一张给你好啦。”
“好啊,就这么说定了。”谢天桦把草稿卷一卷,忽然想起来,“对了,万一再有蜘蛛,你就去踹马可的门吧。”
陶西萌噗嗤笑了。谢天桦眨眨眼,朝她挥了挥手,大步走进夜色里。
他知道那纸上画着什么。当时陶西萌说只是草稿,丢掉算了,他就顺手放在矮柜上,不过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原来纸上画着一溜排手拉手的小苹果,旁边几个铅笔大字:苹果派对!
围着这几个字的,是一堆千姿百态的苹果,跳舞喝酒抽烟斗,小苹果们显然在狂欢。右下角是派对的大门口,有只胖大的苹果被门卫拦住了,一只头插玫瑰的小毛毛虫正从它脑门上钻出来,大眼睛脉脉含情地望着门卫,而那胖苹果木着脸说:“怎么,宠物不可以带进去吗?”
谢天桦把那纸卷儿又展开来看了看。
一定是她在苹果里吃出虫子后画的。月光下,他不自觉地扬了嘴角。
真是有趣的女孩子呢。
第四章 春天
今年的春天似乎来得挺早,一场雨下过,街边的灌木丛都蓬蓬着绿了起来。舒茄喝着咖啡,望见窗外一大片盛开的迎春花。有人从图书馆里走出来了,就站在那金灿灿的花丛边。牛仔裤,黑外套,露出里面蓝紫色的帽衫。
真是一副好画。看清那个熟悉的挺拔背影,舒茄忍不住轻笑,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摸相机出来拍。
——你去做狗仔队吧。上次偷拍了他,他就有点没好气。要不算了。舒茄把相机放回去,却看见他对面站着的人。
她往椅背上一靠,于是看清楚了,是个女孩,短发戴眼镜。好像没见过?舒茄一时好奇心起,换了长焦镜头对过去。看起来二十岁也不到的样子,小脸白生生的,黑边眼镜,棒球帽,好像阿拉蕾……
谢天桦的侧脸也在镜头里拉近了。他在笑,似乎很开心,又兴致勃勃地说着什么。女孩儿仰脸看他,那眼神,好像新鲜的小露珠。她挥挥手走了,谢天桦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脸上挂着那个似乎意犹未尽的笑。
真无聊。舒茄把相机放下。咖啡有点凉了,她随意搅了两下,把小勺往碟子里一丢。
“怎么来这么早?”
对面的椅子哗地拉开了,谢天桦端着杯咖啡坐下来,一脸轻松的笑。不知怎么,他这会儿看起来就是有种春风得意的味道,舒茄摸出烟盒来:“什么时候泡上小嫩草了?”
“什么小嫩草?”他扬起眉毛,拿手指敲敲桌面,“这儿不让抽烟。你的肺真可怜,不到30就得千疮百孔了吧。”
“你管我。”舒茄嘴上这么说,到底没点,只把那支细细的烟卷在手指间转着, “我刚才看见了,那小姑娘,阿拉蕾。”
“阿……阿拉蕾?”谢天桦的咖啡都差点喷了,“哈,你别说,还真有点像。”
笑得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舒茄喝口冷咖啡:“看不出啊,想当年那小白骨精飞身诱惑也没能成功,我当你真是孙猴子没凡心呢。”
“还记得那事儿呢?”他低头翻包。
“这种秘密桃花劫事件,怎么可能忘?”舒茄斜他一眼,“你倒好,连树洞也不许我说,行,那我就替树洞记着。”
谢天桦只是笑,把两本书放桌上:“你要的驾校教材……怎么想起来学车了?”
顾左右而言它的家伙。舒茄拿起来随手翻两下:“总要学的。趁没毕业还有时间……你什么时候有车?先带我练练吧。”
“马可现在就有车啊。”谢天桦伸个懒腰,似笑非笑地说一句。
舒茄点了烟,收拾背包站起来:“你要不想帮忙就直说。”
“哎,我可没这个意思。”认识这么久,他要看不出她生气了才怪。果然谢天桦跟她一起往外走,自觉地转了话题,“你的豆浆机借我用两天行么?老埃尔提条件了,说办Party可以,至少再要贿赂他点中国美味——”
“真想把你那老房东培养成中国胃啊?”舒茄放慢步子,看他把教学楼厚重的玻璃门推开,一边低声笑:“他本来就是吧……那天还嚷嚷着要吃油条呢,我试了好几次都不成功……”
细密的雨丝扑面而来。烟雾浮起了,混在湿润的雨雾里,舒茄看见他眯起眼睛,转过头来微笑了一下。忽然有些走神。这是认识他的第几个春天了呢?
提了豆浆机回到家,谢天桦一眼就看见马可在客厅里忙活。为了那个派对,这家伙两天来一直往他住的小楼跑。看看客厅里多出的一堆纸箱子,他抬手打个招呼。
马可却问:“西萌呢?”
谢天桦一愣:“她说要去买东西。你找她干什么?”
“秘密。”
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他皱皱眉:“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不能告诉你啊。”马可笑着眨眨眼,抱了一堆东西出去了。
这小子。谢天桦朝他背影空踢一脚。
这些天他们常和陶西萌在一起。她找不到考试地点,是马可带她去的,T城大学的校区那么分散,谢天桦于是做了她的大学导游,又带她去超市买东西,教她怎么找房子……谢天桦还给她介绍了一个大学里少有人知的办公室,专门帮外国学生提供租房信息的。总之那么多必要的生活指南信息,既然郝东不肯帮她,那就他来做吧。其实这真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情。
谢天桦去厨房拿了瓶啤酒,回自己房间慢慢喝着。雨下得大了,打在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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