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
好像屋里的光线也和心情一起暗淡下来了。陶西萌拉开窗帘,原来是个阴冷的雨天。入秋的雨总像支画秃了的笔,纵然如何挥洒斑斓,也带了萧瑟的气息。望着院子里白玫瑰零落的花瓣,陶西萌呆了一会儿。
其实杨沁的话,唤起了她心底某种模糊的不安,似乎是一直被她忽略了的——
有人在窗上敲了两下。陶西萌一惊,定睛看去,却是房东老太太,手里一封信,朝她摇了一摇。
德国大学的LOGO总是印得简洁低调,陶西萌拆开来看,才发现这竟是M大的入学申请回复!
感谢申请,请于十月十日前递交二十份原创平面设计作品。这些作品将决定您是否能参加入学考试。
短短的信纸上,是德国人一贯礼貌而平板的语气,可是她竟然看出一身汗来。
M大!
被这些天的快乐冲到马里亚纳海沟里去了的问题,终于回潮而来。
他们在一起的时光,还能有多久呢?
将要面临的,是不是一个注定分离的未来?
“西萌!”谢天桦连叫了两声,她才如梦初醒,冲过去开门。
门外的人白衫仔裤,笑容耀得她眼前一花:“嗨!刚起呢?我论文写完啦!”
他一步跨进门来,俯身就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想我没?”
这家伙是加热器么?好像只要一靠近,陶西萌脸上就发烫。转脸就见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嘴里还在说:“……只要再检查下语法格式,装订出来就算完工。不过我马上要走,舒茄打电话说推荐了我做翻译,是她姑父负责的那个投资银行和中国的合作项目,我答应了,一共三天,今晚就去报到。”
这一连串的,陶西萌没反应过来:“翻译?”
“对,那个项目正在进行最后的谈判,原来的翻译生病了。我倒没想到Frank会答应,他还真记得我呢……”谢天桦笑,一脸意气风发的模样,举了举手里的袋子,“要穿西装,我这套从来没穿过,塞在柜子里都皱了,你帮我熨一熨好吗?”
其实他可以直接去洗衣店的,不过几天都没见了,走之前再不来看看他的女孩儿,大概翻译的时候都会心神不属吧!伸手拉住陶西萌:“这两天发生好多事,你知道吗,老埃尔找到他的初恋女友了,在楼里见人就拉着跳华尔兹,像小孩一样,差点笑疯掉……等我回来跟你细说!”
他看了下表,抬头却见陶西萌呆呆地:“你要去D城?三天?”
“对啊。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啊。星期一就回来了。”这才觉出她有点不对劲,谢天桦拉拉她的手,“怎么了?这回做完我就解放了,我们就去旅行啊。”
陶西萌低了头,好一会儿才说:“一定要去?”
“这机会很难得,项目重点和我的论文主题正好对应,而且可以全面了解一个项目,恐怕比我做三个月的实习都有收获……”雀跃的心情忽然就消失了,谢天桦看住她的眼睛,“你在担心什么?舒茄吗?虽然是她推荐的,但我这次去可能都不会见到她。要我给你看时间表吗?排得满满的,光是要看的资料都一大堆,西萌,我是去工作啊!”
那一瞬间,他甚至有些灰心。到底要怎么样,她才能对“舒茄”这两个字释怀呢?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陶西萌仍是低垂了眼睛,不说话。
“西萌,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猜不到!”
也许是他的声音大了点,陶西萌挣开他的手,走去窗边:“你去吧,算我无理取闹好了。”
“你——”谢天桦睁大眼睛,好容易才压下火气,“还帮我熨衣服吗?”
她低头扭手指:“……我不会熨。”
“那算了。”他扭头出门去。
望着他淋着雨大步走出院子,消失在街边的车声里,陶西萌低头看M大那封信,好一会儿不能动。
怎么了。她到底是怎么了呢?
打开电脑,调出那本还没做完的画册来。一张张地看过去,小丑在里面安静地望着她。想要做封底的一张图,她选了好久,始终不能决定。这时候看过去,却有一张跳入了眼帘。
那是她在昨天的阳光里拍的,小丑躺在草地上,伸着大大的懒腰,那只巴黎来的彩色小牛就坐在一边,仰头望着蓝天。
这世界多么大,人生又有多少精彩,我想要的,其实也不过这一起陪伴分享的时光而已。
陶西萌伏在桌前,竟忍不住哭起来。
以前她听过一句歌词:恨不能,一夜之间白头。
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忽然明白了。爱了的时候,原来总逃不脱害怕。那么多看起来好好的一对儿,却总是走不下去。
有谁能告诉我呢?这一场爱恋,是不是会有想要的结局。
想穿越去未来。想像那些电影一样,一夜醒来,会有字幕打出:十年以后。
他们仍会安稳地守着彼此。
究竟要用什么,才能安抚这不安的跳动呢。
这可真是强脑力活动。
谢天桦一向对自己的德语和专业水平自信,真的坐到谈判桌前,才觉得手心出汗。这是真正的商业谈判,牵涉到方方面面,他临时加入,又非专业翻译,难度之大可想而知。虽然还有另一位翻译顶着,可是三天下来,谢天桦一共只睡了四五个钟头,累到几乎脱力。
幸好谈判结果圆满,中德方都皆大欢喜,正逢D城市长在市政厅开酒会,中方代表团被邀请去参加,谢天桦自然也被邀了随同前往。
其实他真想回酒店去睡觉。
一放松,疲倦就蜂拥而来,要不是身边还坐着中方的投资老板,隔三差五问问谢天桦台上的市长在说什么,他差点就睡过去了。好容易熬到自由用餐时间,谢天桦跑去洗手间抽了一支烟,摸手机出来看。
第一天到D城,他就把酒店和时间表都发给了陶西萌。
D城很漂亮啊,你要不要来看看。
没收到回复。他在谈判间隙又忙里偷闲发了几个。
中方的老板说绍兴话,我晕。
我又只睡了两个钟头。
这么小气,不理我?
陶西萌还是没回复。谢天桦没辙,头昏脑胀中想到一个冷笑话,也发过去:有一只糖果很可爱,可惜她不会熨衣服,只好把自己扎得皱巴巴的去跳舞了。
手机上还是空白一片。反正这会儿谈判结束了,谢天桦直接拨过去。
没人接?!
攥着手机回去酒会,谢天桦拿了杯香槟灌下,不由自主开始担心。
肩上却被人拍一下,转脸,竟是舒茄。
“Frank说你很棒。”她朝他竖大拇指。
“那当然。”刚才老头儿就来拍他肩膀,邀他去参加投行的Training了。
舒茄听了睁大眼:“这么好啊,那你来不来?”
谢天桦不说话,喝一口酒。这里的所谓Training,其实是种更系统全面的实习培训,几乎是百中挑一的入选机会,但如果他真的来,那么在D城可就不止待三天,一整年都有可能。
“明白了。”舒茄一笑,“看来你的小嫩草还真是醋溜菜体质。”
“喂!”谢天桦给她个白眼。
舒茄只是笑,过一会儿,慢慢说一句:“其实呢,女生很需要安全感的。”
她朝他眨眨眼,转身要走,忽然又伸酒杯过来,跟他的碰一碰:“对了,生日快乐。”
什么?谢天桦一怔。这些天赶论文,竟忘了个一干二净。看了眼手机,心里霎时间一片雪亮:原来她在意的是这个!
印象里,陶西萌问过他不止一次,要怎么给他过生日。
而他竟然给忘了!
谢天桦瞬间出了一头汗,看表,已经十一点半。
他匆匆去跟Frank打了个招呼,就往地下停车场跑。赶回去是来不及了,可是……
经过底楼大厅,听见门口的警卫在跟什么人说话。
眼角余光一瞥,竟是熟悉的短发。谢天桦刹住脚步,被飘进来的雨水气息吹得愣了一愣。
市政厅前正是D城最大的广场,碎瓦铺就的街面湿漉漉的,反射着路灯微黄的光亮——女孩儿站在那里,穿一件香槟色的短纱裙,扬起的小脸上全是闪烁的水光。
“西萌?”谢天桦冲过去,竟差一点哽住了。
“啊。”陶西萌看见他,神色放松下来,倒显得有点不自在。
谢天桦一把拉住她的手,感觉是软软的凉:“你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D城很漂亮吗。”陶西萌低了头,“本来想早一点的,结果给你的礼物……在网上印的那个画册,等到下午还没有送来。又想做个蛋糕带来,结果太急,做塌啦。手机也忘了带。”
她吸了吸鼻子,似乎有点沮丧:“我只好空手来了。”
“傻瓜,没关系……”谢天桦喃喃着说,伸手抹她脸上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他一阵心疼,却见她看了眼手表,微微嘟起嘴:“好吧,这下你只能做二十分钟的寿星啦。”
雨后的广场上,不知哪里传来了吉他的乐声。胸中所有的温柔,都像这夜色里流动的音符,闪烁的,迷离的。也许是路灯的原因,她的脸庞在那细纱裙的映衬下竟是格外粉嫩可爱,又透着一种动人的诱惑。
谢天桦嗓音喑哑:“是么。那我可一秒钟都不能浪费了。”
回到酒店大概只用了五分钟。
他拉着她上楼,在走道里还牵起她的手绕了一个圈,陶西萌咯咯笑,问他是不是喝醉了。
是醉了,不过不是喝醉的。谢天桦被那转圈的裙摆绕花了眼,索性一把抱起她,两步转进房间去。
陶西萌轻叫了一声,听起来柔软羞怯。下一秒,两人都跌在了雪白的大床上。
“萌。”他听见自己低声笑,“你是特意打扮成小糖果的样子吗?”
可是你不是小糖果。虽然你也不会熨衣服。
你是我最爱的,最宝贝的……
他轻叹了一声,抱紧怀里芳香温暖的女孩儿,细细密密地吻了下去。
第三十八章
陶西萌从没幻想过自己变成公主的模样。
高中时她曾去看过沈翼成的舞台剧,从见到他扮演的王子身边的公主那一刻起,就意识到——有些人是不适合蓬蓬裙的,即使穿上蓬蓬裙,也不会成为公主。
比如她自己。
于是收到那个DHL的黄色包裹,看见里面的抹胸纱裙时,她的第一反应,竟有些不是滋味。
那么美丽雅致的香槟色,细腻温和的纱织质地,层层叠叠都是妩媚柔嫩的味道——所以在他的心里,仍是期待像公主那样的女孩吗?
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