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看陶西萌,嘴里咕噜了两句不知道哪国语言,就转身进去了,砰地一声把门关得山响。
楼道里灯光青白,陶西萌呆呆地站在那儿,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大门忽然响了一声。陶西萌回头,刚好和走进来的男生打了一个照面。
“西西!”那男生叫。
居然是罗密欧。
“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沈翼成?”他几步走过来,有点惊喜又关切的样子。
看见这位几乎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陶西萌根本就没去想这稻草是怎么会出现的。一五一十把事情说了。
罗密欧听完沉吟了一下,说:“我是听人家说他跟方美女吹了。不过失恋也就喝喝酒呗,还能出什么事?”
陶西萌咬嘴唇,眼巴巴看他:“要不你帮我把门撞开?我怕他在里面呢。”
罗密欧退了一步,夸张地吸口气:“妹妹,这是非法入侵,膀大腰圆的德国警察一准来招呼我了。要不咱找这楼的管理员,他多半有钥匙。”
陶西萌没住过这种楼,不知道还有什么管理员。罗密欧去敲了左边几个房间的门,总算问到管理员的住址,就在顶楼。两人忙跑上去,却又吃了个结结实实的闭门羹。
“这么晚了,要不明天再找?”罗密欧说,“管理员不在,咱也没办法不是?你今晚住哪里?”
陶西萌这才想起晚上的住宿问题。她这回真是太离谱了,什么都没考虑就跑出来了,谢天桦知道了准得生气。想到谢天桦,陶西萌心里一惊,还没跟他联系呢!忙问罗密欧:“你手机里有谢天桦的号码吗?”
“……好像没有吧。”罗密欧说,清了清嗓子。
“那你知道哪里能充电吗?”陶西萌低头在包里找充电器。却听罗密欧说:“要不你今晚去我那儿凑合一下?就是两人间的学生宿舍,我隔壁的老大姐这几天都不在,钥匙给我保管呢,你在她那间睡一晚肯定没问题。”
虽然他语气诚恳,不过陶西萌还是直觉有些不妥:“还是,算啦,我去找青年旅社好了。”
罗密欧似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就说陪她去。
“下着雨呢,你看!”他拉开大门,“你没带伞吧?这么晚,女孩子哪能一个人在外面走……别看德国治安好,那些酒鬼不能不防,还有新纳粹分子呢,拿着刀乱窜的!”
虽然猜想这家伙是在吓唬人,陶西萌还是有点被吓到。想想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只好答应了,跟着他走出去。
雨下得似乎更大了些。罗密欧撑开伞,护着她往小街外走。下台阶时陶西萌歪了一下,撞到他胳膊,立马就觉得肩头一热,他已经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陶西萌呆了呆,抬头看他。罗密欧却把她搂得更紧,嘴里说:“看看,都淋湿了。”
几乎是同时,小街上车声急促,有晃眼的灯光猛地亮起,紧接着一辆轿车溅起大片水花直直地刹到他们眼前。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罗密欧用德语骂:“该死!你看不看路啊?”
却见车门被推开,司机一把甩掉安全带跨了出来,脸色铁青——竟是谢天桦。
“他搂你就让他搂?这叫耍流氓你不懂啊?”
“他说陪你去你就让他去,你知道他会带你到什么地方?你认识M城吗?你有没有脑子啊?”
陶西萌扁着嘴坐在副驾上,一声不吭。就知道他会生气,不过被他这么声色俱厉地说还真是头一回。刚才他对罗密欧也够不客气,就冷冷地说了一句谢谢,请回吧。就把人赶走了。
“……手机到处都能充电,火车上就能充,这点常识都没有,你不是小白谁是小白?”
陶西萌忍不住,嘟嘴:“我就是小白行了吧。”
谢天桦瞥她一眼:“你是小白你怕谁对吧?”
两人对望一下,都有点憋不住笑。谢天桦一手扶额,叹气:“沈翼成出什么事儿了你火烧眉毛赶过来,连说也等不及跟我说一声?”
陶西萌低头:“他婚没结成,自己回德国来了,家里都找不到他。”
“所以你就千里夜奔来救驾?你知道他一定在M城?”谢天桦没好气,“人呢?找到了?”
陶西萌转脸看看他,可怜兮兮地摇了摇头。
望着她不安的神色,谢天桦心头一阵发堵:“你担心他,那你出门前到底有没有用哪怕一根手指头想过——我也会担心你?”
听房东太太说她提前去M城他就觉得不对,小白屋里衣柜抽屉翻得乱七八糟,一望而知她走得匆忙。去M城,不是她那个哥哥出事情,她可不会这么着急。来德国还没独自出过远门的小姑娘,知道旅社的门朝哪儿开吗?何况到M城怎样都是深夜了,他越想越不放心,直接找老埃尔借了车出来,雨夜路滑,他还是大半时间都踩过一百,结果到这儿就看见她被别的男人搂着,还有比这更胸闷的事情吗?
陶西萌低头咬嘴唇,半晌说:“对不起。”
谢天桦往方向盘上捶了一拳。有时候他真不懂她在想什么。
正要开口,忽然听见两声狗叫。一转脸,车窗外模糊的雨幕中,一个高胖的德国男人正牵着狗停在了楼前。
“对,我是这里的管理员,有什么事?”
对于深夜来访的外国人,管理员大叔显然有几分警惕。
听完来意他把陶西萌上下打量一番,问:“你是陶?沈跟我提起过你。”
“嗯?”陶西萌不由得发愣。
大叔摸出钥匙,开沈翼成房间的门:“他回国前曾说,你十月会来,如果他不在,请我给你开门让你暂住。”
原来他记得她十月要来交作品。陶西萌忙问:“那您最近见过他吗?”
“见过,今天中午我还看见他出去呢。”
陶西萌禁不住长出了一口气。
沈翼成租的是套房,这也正常,原来他和方蓝一起住的。卧室和客厅都有些乱,不过还算过得去。餐桌上还有吃剩的面包。陶西萌转悠了一圈,悬着的心多少安稳了些——失恋的沈翼成没她想象地那么颓。
“这下放心了?”谢天桦说。
陶西萌回身看他,抿抿嘴有点不好意思。
谢天桦虎着脸:“以后不许这样知不知道?”
“哦。”
“什么人搂你都得叫他流氓,懂不懂?”
陶西萌笑起来:“刚才那大叔一直盯着你的手看。”
“干嘛?”
“说不定他以为你是带伤逃犯呢。”
小妞还笑得那么坏,谢天桦一伸手抱住她:“谁是逃犯?”低头吻下去。
他有意纠缠着不放,惩罚式的,吻得她喘起来,又笑又恼地拿小拳头捶他。谢天桦扣住她的腰,抵着她的额头,叹口气:“你看我追你追得多辛苦。每次都得大风大雨地开车。手也破了。”
左手的绷带上果然有点血迹,不知是不是伤口裂开了。陶西萌轻叫了一声,捉住他的手,他趁机再吻住她,心里开始盘算小杜的出场。
陶西萌却又含糊着问:“你说他怎么这么晚还没回来?”
“肯定去喝酒了。男人失恋不都这样?”谢天桦试着把手探进她的衣摆,低声笑,“别说他行不行?我都受伤了,你要不要想想今晚怎么补偿我?”
触手的肌肤细腻滑软,简直妙不可言,而眼前的苹果妹妹在柔和的灯光下小脸绯红,模样儿太娇羞,只看得他心头一荡,直接吻上她细白的颈项。
却听门口一声大响。
三
除了节日,德国的夜晚总是很安静,即使是大城市也不例外。沈翼成从酒吧出来时不过零点左右,雨后的街道上竟已没有一个人,路灯把他的影子拉成孤独的一条线,在秋叶瑟瑟的石板上歪歪斜斜。
他走去车站,等来一辆末班的电车。上车时大概他的一身酒气太刺鼻,司机神色厌恶地看了他一眼。沈翼成想朝他竖个中指,脚下却不稳,差点摔倒在空荡荡的车厢里。
两站路就晃得他想吐。踉跄着下了车,胸口酒意翻涌,眼前的一切似乎都朦胧起来,他只看见正对路口的那扇窗——那是他的家,客厅的窗上挂满了方蓝做的小玩意儿,亮晶晶地反射着灯光,就像以前每个赶稿回来的夜晚里,最温暖的召唤……
脚下虚软,可他还是跑了几步。大门的钥匙就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却没摸到。他急躁起来,伸手去转门把,居然就开了。
——类似的情形,似乎不久前才发生过。沈翼成打了个颤,呆呆地望住那扇敞开的门。好一会儿,才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声响。
是女孩轻快的笑声。然后是男声,低沉含糊,带着笑意。沈翼成扶住墙壁,探头,看见自己熟悉的客厅里,微黄的灯光像温暖的水一样流泻下来,笼住那紧紧贴在一起的,正在拥吻的一对儿。
他的大脑有一瞬空白。
记忆中的画面,仿佛刹那间在眼前复活。他攥紧拳头,整个人抖得像片风里的叶子。“翼成?”女孩惊慌地叫声响起来,他猛地清醒,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客厅里,两手狠狠地扯住某个人的领口。
“喂!”面前这张男人的脸叫了一声,似乎有点不满。谁?沈翼成睁大眼,却怎么也看不清——是谁?
是混蛋就对了吧!
酒气上涌,他一拳挥了过去。
惊呼声中,他的拳头被什么抓住了,紧接着一股大力,他像一只破败的麻袋般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一个物体上。下一秒,沉闷的疼痛仿佛从骨骸中漫上来,他竟半分也挣不动,昏沉中只听见脚步声急切,女孩在叫:“你干嘛啊?”
“……喂,是他突然冲进来打人好吧。”
“那你也不能——”
有只细暖的手抚上他的头。他却再忍不住,“哇”地一声呕了出来,整个人跌进黑沉的世界里去。
谁说这不是一个糟糕的夜晚?
其实从夜奔M城的那一刻起,谢天桦就没期待过什么,不过沦落到替一个醉鬼清洗地毯,还是他始料未及的。
对这个姓沈的家伙,谢天桦从未有什么好感,要揍他的念头倒是不止一次冒出来,更别提这回亲热的时候被打断了,心里真是要多窝火有多窝火,正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结结实实地摔了他一回。
结果这家伙用一地狼藉来回击他。
本来陶西萌要洗,谢天桦却见不得她忙这种脏活儿(何况是替别的男人忙活),于是自己拎了那酒臭冲天的地毯扔进浴缸。热水一激那味儿更是无与伦比,谢天桦自己都差点呕了,暗想这一招果然毒辣。
忙活半天出来,只见桌上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