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你很厉害啊。”谢天桦由衷地夸赞,“学了很久吧?”
“四岁就开始乱画了……我最喜欢速写,觉得线条的组成和变换非常有意思……”她抬头看他,“你学什么的?”
“经济,主要是金融方向。”
“哇,是不是要跟数字打交道啊?”陶西萌缩缩脖子,“我最怕的就是数学了,从来搞不清楚……”
“那没有关系,以后你成了大画家大设计师,赚了钱可以请我帮你理财啊。”他眨眨眼睛。
“你是说帮我管钱吗?”她靠着光影变换的车窗微笑,“其实我觉得我不需要很多钱,买得起画纸就好了……”
“我在巴黎,看见塞纳河的桥上总有人支了小棚子卖画,你也想那样吗?”
她的眼睛亮起来:“你去过巴黎?我最想去的城市就是它呢!”
谢天桦笑了:“在这里读书,你有的是机会,欧洲还有很多很棒的地方,有时间一定要去看看!”
“嗯嗯!”女孩儿用力点头,眼里是孩子般的欣喜与憧憬,和着车窗外闪过的轻快春意,让他的心也暖暖地,蓄满了快乐。
阳光下的老房子,看起来似乎没有那么古旧阴森。他们按了半天门铃,才有人踩着沉重的脚步来开门。
“Miss Tao?”正是电话里那个苍老的声音。
“Ja(是)……”陶西萌打个寒噤。
至少也有七十岁的老太太,满头白发裹在黑色头巾里,鹰勾鼻,尖下巴,还有一双浑浊的绿眼睛,站在黑洞洞的门廊前,让陶西萌真以为自己来到了童话书里。
“你迟到了。”她满是皱纹的脸上没有表情。
“啊,对不起,公车晚点……”陶西萌小心道歉,她却转过身去:“跟我来,你的房间在那边。”
谢天桦凑过来低语:“嘿,你的房东好像狼外婆。”
“明明是老巫婆。”
“狼外婆。”他一本正经,把那张租房卡递到她面前,“看她的姓。”
Wolf。这老太太居然姓Wolf?
陶西萌简直要晕,那老太太却闷声说了一句什么,把她吓了一跳,根本没听懂。谢天桦却在一边笑了,回了她两句,她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她刚才说,不要在背后说她坏话。”谢天桦给她翻译。
“哈?”陶西萌目瞪口呆,“那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夸她的房子漂亮。”
“你可真能扯。”
“不懂了吧?德国老太都吃这一套……”
穿过整个走廊,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间独立于小楼外的白色平房,三面大窗朝向楼前的小花园,还有一个透明天棚下的凉台,放着白色的塑料桌椅,看起来那么悠闲自在,让陶西萌以为自己在做梦。在谢天桦的翻译下,她总算是弄明白了:原来这间要出租的房子本来是花房,老太太请人稍稍改造,加了个卫生间出来,又在房间角落放了套最简单的电炉盘、冰箱和洗碗池。她因为眼神腿脚都不好,需要人帮忙照料一下花园里的几株月季,然后抽时间帮她读读报纸,这就是那100欧元房租的附加条件。
“她说得两周后才能租给你,因为这里还没完工……”谢天桦解释一遍,问,“你觉得怎么样?”
大约十五平米的空房间,此刻乱糟糟地堆着灰浆桶,清洁剂和各种工具。“嗯……你觉得呢?”陶西萌看着这俨然仍是半成品的出租房,有点拿不定主意。
“如果你不介意替她种花读报纸,我觉得你可以租。”谢天桦在房间里转悠一圈,“首先,不可能有比这更低的房租;其次,房间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信不信,这里打扫干净摆好家具以后会是完全另一种样子?”
他在房间中央站定了,摊开两手朝着她微笑。阳光透过窗外大树的新叶和灰蒙蒙的玻璃,在他身上落下了斑驳的影子,可他看起来是那样的神采奕奕,仿佛周身都蔓生着蓬勃的力量。
“喂,你适合去做房产推销员。”陶西萌笑着推推眼镜。
谢天桦很认真地看她:“最后的决定要你来做。”
陶西萌略一思索,点头:“我要这房子。不过……要是能早一点住进来就好了。”
“这个可以跟她商量一下。”谢天桦转向老太太,用德语说了一遍。
不是说她眼神不好么?可这老太太盯着人看的绿眼睛,可真让人有点发怵。陶西萌在她的注视下几乎要起鸡皮疙瘩了,她终于开口:“这个房间还需要粉刷,打扫,铺地毯,搬家具,如果你愿意自己完成,我想你这个星期就可以搬进来,因为那样我就不用花钱找工人来做了,为此我还可以少收你两个月房租。”
有这样好的事?陶西萌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对了,转脸看谢天桦。他挑一下眉毛:“都听懂了?”
“差不多……”减房租倒也罢了,可是早日搬出小阁楼——实在很有吸引力啊,陶西萌飞快地想象一遍那些活的难度,“其他我自己能做,就是家具,你能帮我搬一下么?我……”
“你看起来有个很能干的朋友,我想他应该很乐意帮忙的吧?”老太太忽然插一句,眯了眼睛看谢天桦,“我说得对不对,英俊的小子?”
谢天桦一愣,随即笑了,朝她微一鞠躬:“您当然是对的。能够为女士们效劳是我的荣幸。”
“还是个会拍马屁的小子。”老太太鼻子里哼一声,声音却带了笑意,“来签合同吧,小姑娘。”
像做梦一样,陶西萌当天就拿到了房间的钥匙。
“我……是不是明天就可以来打扫?”房子问题这样顺利地解决了,她都有点不敢相信。
“如果你愿意,现在就可以开始。”老太太看她一眼,柱着拐杖转身走开,“不要太吵就好了。”
看着她佝偻的背影走进小楼里去,陶西萌轻吁一口气:“说实话,我还真有点怕她。”
“我觉得她只是看起来有点凶……不过,”谢天桦在旁边笑,“小红帽怕狼外婆不是很正常?”
“我才不是小红帽呢。”
“也对,”谢天桦指指她的蓝色绒衣,“今天你是蓝精灵——”
“哈哈。”她在阳光里笑起来。
因为当晚要参加马可的派对,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明天再开始打扫。陶西萌一副生怕麻烦到他的样子,居然坚持说只要他帮忙搬家具,其它她可以自己完成,包括刷墙——
“你觉得你能搞定?”谢天桦看她,心想,大概她不知道这活儿的难度吧?
“我见过人家搞装修的,这些都很容易——”她拿着滚筒在墙上滚两下,回过头冲他笑,“看,我还在墙上画过画呢,这个小意思啦。”
说着便去提那桶灰浆,没提动,脸就微微红了,两手一起使劲再提,总算是把那桶移动了一点点。
“看着容易做着难吧?”谢天桦忍了笑走上去,“这种粗活,女孩子还是算了吧。”
“女孩子怎么了?”陶西萌一扬脸,一副倔强的神气,“我可以自己刷墙的!”
“别逞能啊,到时候别连胳膊都抬不起来,只会哭鼻子!”
“我才不会呢,”她涨红了脸,“要不要打赌?”
“好啊,要是你自己能刷完这房间,我请你吃饭。”
“OK!”她伸出手来和他一击掌,然后把滚筒往地上一放,“明天我吃饱了再来刷。”
谢天桦忍不住大笑,她也笑,又皱眉嘟嘴,张开手指朝他瞄准:“不许笑——”
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来。或许是心情好的缘故,谢天桦买了东西回家,一路上看惯了的街景,似乎也比往日可爱了几分。他吹着口哨进门,差点被头顶荡下来的玻璃球砸到。
“嘿,悠着点儿行不?”他叫,马可从客厅的布帘子后面探出个脑袋:“哈罗,现在进入狂欢倒计时哦——”
受不了这家伙。谢天桦摇摇头,猜他大概弄了个小乐团来,铆足了劲儿要表演给他心上人看呢。几个室友也正进进出出地忙活,饮料零食还有各种装饰物的箱子,几乎把过道堵上。谢天桦绕进厨房,见舒茄在桌前切水果,于是走上去揪两个葡萄扔嘴里:“辛苦了。”
舒茄瞥他一眼:“辛苦的是你吧。听说你一早出门约会去了?”
“哪有,我陪别人找房子。”
“不会是那小嫩草吧?你这回来真的?”
“别小嫩草小嫩草的,说得我好像老牛似的。”
舒茄噗哧笑出来:“是,我错了,大牛同学,总行了吧?”
“小牛就好啦。”谢天桦陪她乱扯,“对了,今晚她也会来。”
“谁?”
“你说的小嫩草啊,是马可邀她的,她就住他们那里的阁楼,据说是她哥拜托郝东安排的……你记得吧?郝东原来住过马可那楼。”
他这一说,果然看见舒茄变了脸色:“又是郝东,你上次吃的亏还不够啊?”
“我没吃什么亏啊。”
“没吃亏?”舒茄冷笑,“你好心帮他女朋友,忙里忙外,到头来被人倒打一耙,说你是花花公子勾引朋友的老婆,怪不得马可说追你的女生都是猪八戒……”
“郝东的女朋友,好像比猪八戒还苗条一点吧?”谢天桦哈哈笑,看舒茄用力把一个苹果切开了,沉默片刻才冒出一句:“喂,你这家伙,我说真的,你这么卖力帮别人,不值……还是你自己打什么主意呢?”
“嘿,你可真是火眼金睛啊,这都看出来了……”谢天桦打个哈欠,转身走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舒茄轻轻叹了一口气。
第六章 夕阳醉了
陶西萌以为德国人大多古板严肃,晚上的Party可给她上了一课。
因为德语还不好,她本想低调地躲在角落里观摩,想不到刚进去就成为众人的焦点。原因是她带了一份小礼物给马可,是她凭记忆画的马可的漫画头像,放在一个小镜框里送给他。后来她才知道,德国人最看重手工礼物,所以马可当时就像得了宝贝,大声嚷嚷着叫他的一帮球友和同学都来欣赏,更有人围住陶西萌问可不可以给他们也画一张……
“喂,想累坏我们的新朋友吗?”谢天桦笑嘻嘻上来解围,“我敢打赌,你们中间还没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呢!这样好了——”
他居然让他们排成队,玩传话游戏,把“西萌”这个名字从第一个传到最后一个,十几个人过后陶西萌的名字变成了“Sisi”,更有一人当场煞有介事地单膝跪地,大喊:“Oh,My Princess!”然后低头就要行吻手礼,谢天桦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