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南方晏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便沉沉昏了过去。
「你躲在后面也听得差不多了,决定如何?」凤隐扬声问道,顺便将南方晏放在休憩的长椅上。
「别亲手毁掉这一份得之不易的感情。」宣和语意深长的说道。
秋水缓慢的自后头走出,苍白的面容更显憔悴,而坚定的目光看着晕厥的南方晏,心中暗暗做出决定。
第九章
满室寂静无声,南方晏躺在床上,曾经意气风发的身形,此刻只余孤单的脆弱。
仍在睡梦中的他,眉头紧紧皱着,似有打不开的千千结缠绕于心。
「别走……」
他不要睁开眼看到的又是虚无,就像过往的那些日子,无法喘息的寂寞日夜袭来,却只能选择冷漠以对。
他愿意用所有的荣华富贵来交换,只盼秋水能懂得他的心意,权势名利他不需要,他要的只有秋水一个人。
如果身分是他们之间的阻碍,那他宁可舍弃这个头衔,也不要秋水为了这种莫须有的理由,而丢下这段他苦心经营的感情,因为每跨出一步,都花费他好多好多的力气,每天看自己在秋水心中多了一点分量,那种快乐无法言喻。
「秋水……」
他知道秋水笑起来很美,曾经有一次在园子里,内侍不晓得和秋水说了些什么,秋水轻轻笑了,那如新月般弯弯的双眸,和微翘的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是那样好看。
为了不破坏这幅美好的景象,他只能远远的站在外头看,不出声也不打扰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近乎贪恋的将这个画面收藏在记忆深处,心底虽然感到幸福,却也不免逐渐酸涩起来,如果那抹笑是为了他而绽放,那该有多好。
「为什么……」
凤隐将秋水带离的那一日,当两人擦肩而过时,自己的心被扔在地上践踏的感觉有多痛,秋水可曾知道?
找寻了十日却毫无线索的挫折感,重重打击着他,每每回到了府内,面对着秋水曾经住过、此刻却空无一人的房间,自己就兴起一股砸碎所有东西的冲动。
只是当自己扫落了满室狼籍,却又对着房内发呆,然后一件件将东西收拾好,每日重复着同样的动作,他只觉得悲哀,一涌而上的寂寞击溃了他,竟让他疼到无法自已。
如果能再选择一次,会不会后悔?
不后悔,即使再重来千次、万次,他都绝不言悔,要他付出生生世世与秋水纠缠,他也愿意,只是单方面的情感,该如何才能让秋水明了?
他要的很简单,为什么上天却对他如此不公平?
额间传来清凉的感觉,让南方晏自浑浑噩噩中苏醒,不知从何处传来悠扬的筝声,似远似近的低诉着古老的情话。
这儿是他的府内吧?是谁在倚筝轻弹?
南方晏有些艰难的起身,脑袋仍是阵阵发疼,让他一时无法适应,甩了甩头,望向声响的来源,熟悉的背影让他胸口一窒,莫名的心悸。
「我从不知道你会抚筝。」南方晏开口,声音沙哑的紧。
「在青楼的那段日子让人逼着学会的。」秋水闻言,停下动作转过身来,「你好些了吗?」
南方晏想回答,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出声,向来引以自豪的口才及头脑,此时完全派不上用场,只能贪婪的看着秋水,哽在喉间的千言万语,竟连一句也说不出来。
此情此景,是真是假,是南柯一梦,抑或是虚幻缥渺?
「怎么了?痛到说不出话来吗?」秋水有些焦急的走向前。
南方晏目不转睛的看着秋水一步步走向自己,他想坐起来,想伸手抱住秋水,颤抖的指尖却不听使唤,连举起手都办不到。
「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秋水摸索着走到床边,想确定南方晏现在的状况。
「不用。」南方晏用尽全身力气将话说出口。
几个呼吸过后,勉强让自己振作点,一把拉住秋水,狠狠将人抱进怀中。
「我不需要大夫,只要你回来就好,我只要你。」柔软的身子,真实的温暖,原来眼前的一切不是梦。
「对不起,这几日让你奔波操劳了。」
「我说了,你回来就好,其它的一点都不重要。」南方晏低哑的嗓音,一语双关。
「嗯。」秋水顺从的任由南方晏搂着。
「你瘦了,凤隐没有好好照顾你吗?」怀中的人比之前更加消瘦,南方晏不舍,抱得更紧。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别光说我,你还不是一样,把自己顾到病得一塌糊涂。」埋怨的口气底下隐含了许多心疼。
「你不在,我怎么可能好的起来?」
「你已经不是三岁孩童,还这样虐待自己身子。」
「心都不在了,还顾着身体做什么?行尸走肉的日子并不好过。」
「对不起。」秋水只能道歉。
「我不要你的抱歉,我要的是你的承诺。答应我,不许再离开,无论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许。」南方晏轻轻敲了秋水的头说道:「我不知道你的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老是爱往坏的那一头钻,这样真的有比较快乐吗?」
「没有。」而且更苦。
「这不就得了!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活着就要及时行乐才对,别老是想着以前的事,那只是你过往的些许片段,你该放眼的是我们的未来。」南方晏像个慈师般谆谆教诲。
「你随凤隐离开的原因,他已经全都告诉我了。」感受到秋水身子颤了下,南方晏安慰的轻轻抚着秋水的背。「我不否认刚听到的时候,心里的确有着不小的震惊,但绝对不代表这个理由足够让你丢下我一人。」
「我……很脏。」
「嘘,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南方晏低头吻了秋水,「你一点都不脏,在我心里,秋水就是秋水,你的过去如何,一点也不影响在我心中的地位。如果你还是认为自己很脏,那么没关系,从今天起,我会花上一辈子的时间证明,每日每日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印记,然后纠正你那错误的想法。」
「什么意思?」秋水彷徨的神情显得无助。
「就像这样。」
南方晏细细的自秋水的额间、眉眼辗转吻下,接着是鼻尖、双唇,温柔的吻含着情深的爱意落下,无一处遗漏。
「唔……」秋水想逃,却被南方晏制住。
「等到你全身上下都彻底属于我之后,若你再说一个脏字,那便是侮辱我了,到时可别怪我不肯善罢罢休。」停在秋水的耳廓旁,南方晏低声细语的说着。
秋水愣住,半刻回神之后,连耳朵都羞红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相信我的真心,所以只能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身体力行。」南方晏摩娑着秋水的双颊,眷恋不舍。「也许要花上数月甚至数年,那也无妨,我只求你待在我身旁,给我时间和机会证明。」即使尊贵如一朝之相,在爱情面前,也只能卑微的乞讨着。
「你不用这么做。」
听着南方晏低下的语气,秋水心中难受,他何德何能,竟能让南方晏为他如此?
「我心甘情愿,若是哪一天你再丢下我,那么请你有替我收埋的准备,因为我已承受不了你的离去。」
「你……」秋水不敢置信。
「别怪我像个女子般一哭二闹三上吊,秋水,你明白心如刀割的感觉吗?第一次,是当你对着其它人微笑,却对我冷言以对时。第二次,是我为了守住与你的约定,足足有三年多的时间未曾见面时。而第三次,是你毅然而然随凤隐离开时。」南方晏合上眼,语气凄清。「会有第四次吗?秋水。」
◇
执起秋水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坎上,鼓动的温热诚挚而无悔。
「这颗心为你而跳动,如果你不要它,那么我也不需要。也许将来的某一天,你又困在过去而犯傻想不开,就请你回头看看,还有个人在这里守着你。」
感受着掌心底下的跃动,秋水内心的激动难以言喻。
他不知道是南方晏的手或是自己的手在颤抖,唯一能确定的,是紧握在手中的那份幸福。
当一个人连性命都愿意交到自己手上时,又怎么可能会去在乎过去?
三年前的他不懂这个道理,所以选择蒙眼遮耳,躲回自己的天地。
三年后的他依然不懂,所以选择了退缩,伤害彼此。
而现在的他呢?又要再一次让自己错过吗?
宣和及师傅对他说过的话言犹在耳,或许他是该突破自己的心防,跨出这一步?
「你会一直守着我?」
「会。」
「不离不弃?」
「我以生命起誓。」
「若是我又想不开?」
「我会让你忙碌得无暇思考。」该做的事情有很多,他会一件一件的来。
「你在胡说什么!」秋水紧绷已久的面容,终于露出一抹轻笑。
「一定是我不够努力,才会让你有空闲往坏处想,所以从今天起,我要守在你身边,寸步不离。」
「你是一国之相啊!」
「那又如何?我可以陪你退隐山林,伴你身旁。」他老早就想这么做了。
「我会努力让自己勇敢的。」
「所以……」
「所以,你乖乖当好你的右相,辅佐皇上,我想早一日见到太平盛世的到来。」四海升平,这是他衷心的期盼。
「那我们约法三章,我会听你的话,当一个称职的臣子,而你也要答应我的要求。」南方晏像个讨糖的孩子般,伸出掌心要承诺。
「什么要求?」
「当你不安、害怕时,要头一个告诉我,不准自己一个人傻傻的忍着。」
「好。」秋水颔首,绽放动人笑靥。
「还有一点。」南方晏细细瞧着,伸手捧住秋水双颊,「请你以后常对我笑。」
「什么?」秋水不解。
「你很偏心,常对皇上、内侍展露笑颜,却吝于施舍一个笑容给我,屡屡见到你对他们笑时,我的内心就像灌了千斤醋,嫉妒的不得了。」
「你真爱计较。」像个大孩子一样。
「我不管,反正你就是要答应我。」南方晏耍赖的说着。
「好好好,我答应你总行了吧。」
南方晏再度紧紧拥着秋水,双眸轻闭。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千万别让我醒来,我宁可一辈子沉溺。」
秋水闻言,双手环住南方晏,依旧发烫的身子让他不舍,他明白南方晏为他吃了不少苦,却始终未求回报,唯一要的,不过是他的心而已。
经历了一番波折,这颗畏缩胆怯的心,若是南方晏仍不嫌弃的话,那么他会试着亲手将心奉上,他相信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