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风灵低头笑道:“我担心你罢了。”
卓远鹄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不必担心,这次说什么都得解了羽玄的咒,也解你这么多年的心结。”
巫风灵的手被粗糙温热包裹着,感受到那份生死不弃包容一切的情意,不觉微红了眼眶,难得小鸟依人的偎依在卓远鹄肩膀,哽咽道:“嗯。”
看着卓远鹄的背影,巫风灵眼眸中透出深刻的不舍,却毫不迟疑,回房换好贴身劲装,随身带上金蚕蛊封印,悄悄打开结界,浮出西北海底。
却见浩茫波涛上立着个人影,不觉一怔,那人气度高华衣袂飘飘,正是凤双越。
凤双越笑意如春风,琉璃目中却是冷漠:“夫人往何处去?”
巫风灵对凤双越一直揣摩不透,更深藏了一丝莫名的敬畏恐惧,见他无端现身,更是惴惴:“凤公子怎会在此?”
凤双越并不答言,只静静凝视着她,直看得她媚态天成的身姿都带出几分僵硬之感,方断然道:“尊夫样貌粗豪,实则精细,夫人行事看似有智,实则愚蠢!”
巫风灵出身名门,从生到死又都是被丈夫捧在掌心,从未受过如此之辱,不禁又羞又怒:“公子自进了地府便是心怀叵测,如今又拦我去路,到底有何意图?”
凤双越却不动怒,踏浪行了两步微微一笑,优雅温和中深藏着戏谑刻薄的意味:“当日夫人不管不顾,一个褫魂恶咒遗祸至今,羽玄朝不保夕,母子貌合神离,如今又是仓促只身前往东海,且不说东海何等地界,龙宫何等难闯,夫人又有几分面子几分能耐,能生取青龙之血?”
巫风灵听到貌合神离一词,银牙一错,心中愧怒之余酸楚难当,再听到东海青龙血时,当头棒喝般清醒过来,她本是聪明人,闻弦歌而知雅意,凤双越一语中的,岂有不明之理?
一双碧海般的眸子满是期盼激动之色,任谁看了都不由得心动:“请公子……明示!”
凤双越颔首道:“夫人是要东海青龙血么?”
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只半尺来高的青铜龙鳞瓶,慢慢放到巫风灵手中。
但见瓶口青光萦萦,一条手指长的龙影缭绕飞舞,隐隐透出的圣洁之气令巫风灵几乎想跪倒膜拜。
揭开瓶盖仔细一瞧,纯净如冰厚如酒醴,果然是青龙血,一时又惊又喜道:“你……公子怎会知道我要这青龙血?”
“东海是日出之所生长之始,青龙澄之不情搅之不浊,十万厉魂以毒攻毒激出褫魂恶咒,再用东海青龙血净化,羽玄或许便能不遭魂飞魄散之厄……不是么?”
凤双越目中闪过毫不作伪的感动了解之色,柔声道:“卓夫人当年虽略有过失,但爱子之心拳拳切切,舐犊情深错而能弥补,复生又跟羽玄颇有缘分,在下力所能及处自然不会推卸。”
巫风灵深谙养蛊之理,习惯有得必有失,因此虽听凤双越说得真诚,却仍是抱有一丝疑虑,试探道:“凤公子如此大恩施于卓家,不知有何差遣?”
凤双越想了想:“夫人何意?”
巫风灵本就不喜罗嗦,看凤双越一副清贵公子的模样才耐着性子装了半天,眼下再装牙都酸,干脆挑明:“无功不受禄,青龙血可不是凡物,公子要什么还请直言。”
凤双越摇头道:“我要的,夫人给不起。”
见巫风灵蹙着蛾眉神情愕然,不觉浅笑道:“救了羽玄,复生会高兴,只要他高兴,我做什么都可以。无论夫人信或是不信,就这一个理由。”
不知为何,巫风灵觉得他笑容说不出的蛊惑人心。
董束月诚然媚如海妖的诱惑,凤双越却是气度慑人,这一笑之下,比董束月更多了些许高不可攀,却让人愈加身不由己的死心塌地。
巫风灵怔怔站在碧波之上,海风一吹,才发现衣衫已经被冷汗湿透了,直贴肌肤,嗖嗖的寒,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青铜龙鳞瓶。
这一瓶血的确来自东海青龙,只不过里面,另有一滴咸池麟的血。
咸池麟是镇守西方的圣灵,血作金白色,与青龙本是金木无间铅汞调和,但两者之血一旦交融,清净辟邪便立时化为阴寒恶煞,最光明的圣洁与最黑暗的阴邪,相隔不过一线。
这是上古秘术,巫风灵不知,凤双越知。
十万厉魂算得了什么?不过唾手可得的俗物罢了,经过厉魂激发,再有青龙咸池炼化的天生怨灵卓羽玄才是可遇不可求的绝品。
而集妖界鬼界之精华,才是足以平衡金乌元神的极阴之气。到时阴阳平衡,自成宇宙,金乌封印才能得以脱胎换骨,成为可生可杀的天地至宝阴阳二气瓶。
明朗华丽的蓝色苍穹下,凤双越踏着温柔起伏的海浪,嘴角一抹笑容,如永世不醒的梦幻。
百年一度的黄泉盛会转眼将至,最热门的当属五殿苍池均和氏比,一赔一点五,七殿卓远鹄与槐真不热也不冷,一赔三,敬陪末座的三殿张酱油赵炮灰一赔二十。
董束月看着这方好事者送上的丝帛,蹙眉道:“五殿素来嚣张,原想这几百年没什么出类拔萃的,不想又出了个汲取女魃之气的苍池均。”
此刻董束月正坐在槐真府的花园里,与凤双越促膝品茗。
这些时日,董束月常常不请自来谈笑自若,初始季复生以为是冲着自己,愈发早出晚归的躲着,过不了几天发现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于是十分的松了一口气,对凤双越格外带着些许幸灾乐祸。
凤双越素来戒急用忍,又身处七殿,也就客随主便的随意应付着董束月,但私下哭笑不得:“我被这妖孽缠上你就这么高兴?”
“死道友不死贫道。”
“你不醋?”
“无聊。”
“你不担心?董束月可是绝色……”
“……”季复生干脆不说话了。
凤双越的脸垮下来:“你就真的这么不在乎?”
若论摆脸色,季复生先天条件甩凤双越八条街绰绰有余,所以很不屑的看他一眼,冷冷道:“我在乎可是不担心,脸别那么臭……我快吃不下饭去了!”
小吵怡情,凤双越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虽然被狠狠羞辱了,却笑得一派灿烂。
董束月看着凤双越嘴角眉梢不加掩饰的温柔笑意,不问自知,必然是想到了季复生,一时活似吞了一大缸的醋汁青梅,心里酸涩得发苦,不觉怒道:“你居然还笑?女魃之威,难道你不知晓么?”
凤双越想到季复生心情大好,也就不在意董束月的口吻,只笑道:“借女魃尸骨修炼的小鬼有什么稀罕?便是黄帝女魃再度现世,也没什么了不起。”
黄帝女魃为上古旱神,山海经中曾有记载,“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翼州之野。应龙蓄水,蚩尤请风伯雨师,从大风雨。黄帝乃令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
蚩尤死后,女魃不知为何,邪魔附体般丧失神智祸乱人间,所到之处赤地千里民不聊生。黄帝命水神应龙杀女魃于黄泉冥海之上,尸骨沉没不知所踪。
地府新鬼苍池均机缘巧合之下,得到女魃遗骨附着修炼,不过百余年,火系法术已然有成,各殿司狱中无人敢轻撄其锋。
而氏比的万木斩恰巧又属木系,五行木生火,两人联手堪称相得益彰锦上添花。
董束月冷笑道:“凤公子何等人才?连佛祖都入不得你的眼,女魃自然算不得什么……”
烟笼雾散的紫眸里仿佛有银针铮亮尖锐的挑出:“可是季复生此战不容有失,不是么?”
凤双越心中一凛,脸上神色却不作稍变,微笑道:“没有必胜的仗……地府高手如云,复生无论输赢都不出奇,权当历练了,只是卓家未免会失望而已。”
董束月瞪了他半天,身子往后靠了靠,明明是慵懒的姿态,却像一支蓄势待发的弓箭:“我说他必定会赢。”
凤双越对争辩这种事情毫无兴致,随口敷衍:“泰山王眼力自然是好的。”
董束月突然一笑,道:“不是我眼力好,而是凤公子法力高。”
凤双越一挑眉梢:“什么?”
董束月说得无比坦荡:“你出手,把苍池均废掉。”
凤双越继续无辜,道:“为什么?”
董束月修为终是不及他,一急之下口不择言:“你怕苍池均?”
凤双越嘴角的笑容不变,但打量董束月的眼神全无善意,冷漠的玩味,仿佛在看一只爪牙还没长齐就想惑人的小狐狸:“怕啊……怕坏了黄泉盛会的规矩。”
董束月红唇微撇,紫眸流波:“规矩有什么不能坏的?金翅大鹏难不成被如来吓破了胆?还是怕自己也被压到五行山下?”
凤双越淡淡道:“规矩如果对复生无害甚至有利,为何要去践踏?泰山王,你好歹也是地府之君,能不能给黄泉盛会留几分薄面?”
不待董束月回应,起身逼近些许,笑道:“你想激怒我?倒是越来越嚣张了,嗯?”
董束月感受到迫在眉睫的危险和雷霆怒海的压力,情不自禁微微一颤,却倔强的咬着嘴唇:“那又怎样?”
“我有些不明白,你凭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凤双越若有所思的低语:“你难道不知道,我让你这个小小鬼王魂飞魄散,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董束月蓦然抬起眼眸直视凤双越,轻声道:“不用多久,你会明白的。”
“我很期待。”凤双越直起身,轻轻拍了怕董束月的脸颊:“很美的一张脸,难怪二哥喜欢……但你如果没有更好的护身符,我劝你还是安分些。”
更好的护身符么?何止,也许还是催命符。
董束月笑得嫣媚如狐。
作者有话要说:连着三章都待定,鸭梨有点大……这章量足,希望大家能看得高兴……
小虐会有,he会有【其实我本人是个be控啊!】
根据水母君的长评,凤叔从此别号完美哥,完美哥本章小黑化一下,不急……
嘿嘿掩面遁走
金蝉
晚上季复生一边啃着凤双越独家秘制的爱心牛排,一边含含糊糊的说道:“我还以为你会去做掉苍池均。”
凤双越做出委屈的表情:“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无耻的事情做得也不少啊。”
“我做过什么无耻的事情了?”
季复生想了很久,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