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天气就像小孩子一样,三秒前还冲你笑,转眼就扯着嗓子嚎嚎大哭。
“雨下得这么大,你要怎么回那边?”
秦鸽去过一次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脸上都是水,眼角红得吓人。
“我不知道。”
这么大的雨,即使打了伞,也一定会淋得浑身湿透的。
而且……
“我不想回去。”
他现在心里很混乱,完全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关缴。
秦鸽看着他的样子都觉得难过,就像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小豆奶……”
正想开口安慰,却发现木子维眼睛像被定住了一般,扒着玻璃死死盯着下面。
“关缴……”
秦鸽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见一个男子正撑着伞站在楼下,被大雨模糊了容颜。
“关缴,是关缴!糟糕!这么大的雨,一定会被淋湿的!”
木子维似乎一下子忘了他和关缴现在有多尴尬,一想到关缴站在雨里,连雨具都顾不上拿就冲了出去。
秦鸽连拉都来不及。
木子维跑下楼的时候已经在大喘气,看见关缴站在那儿,就想也没想地冲进雨里。
而下一刻,就被同时也大步跑过来的关缴拽到了伞下。
“关、缴……”
木子维气都喘不匀,仰着头,“你、你怎么……来了?”
“下雨了,来接你。”
关缴的眉头轻轻皱着。
他没想到木子维会直接往雨里冲,虽然立刻上前将人护在伞下,但木子维的头发和衣服还是被淋湿了不少。
“走吧。”
雨被风吹得歪斜着飘进来,关缴把伞朝木子维那边倾了大半。
木子维没注意到头顶那片为他遮蔽了风雨的色彩,低着头,看着关缴被雨水溅湿的裤脚。
不只是裤脚,关缴身上好多地方都湿了。
关缴把木子维带上了车。
车里没有毛巾,关缴把外套脱下来想给木子维披上,但手一摸才意识到衣服已经湿了大半。
“冷不冷?”
关缴问,水滴顺着发梢从额头一直淌到下巴,自己却浑然不觉。
木子维摇头,看着关缴的脸舍不得移开视线。
一场滂沱大雨把城市的喧嚣都淹没了,入耳全是刷刷的雨声。
奔跑着避雨的行人和往来不息的车辆像是在演一出默剧。
车内车外像是不同的两个时间,安静地仿佛时间都凝滞了。
「要是时间真的能停下来,那该有多好。」
木子维忽然这么想。
不用担心外界怎么看他们,不用担心关缴是不是喜欢自己,这样两个人静静地呆在一起就够了。
忽然明白了以前看到的书上,说起爱情的时候都会用上一个词:天荒地老。
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变得贪心。
一小时,一天,一年,一辈子,都不够。
只想和他在一起一直到自己能想到的最远的时间,天荒地老。
回到家,立刻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干净衣服。
木子维煮了姜汤,两个人一起捧着碗喝。
“……对了。”
木子维想起一件事要问。
“七号是什么日子?我记得我好像听你说过。”
“那天我和小瑾要去扫墓。怎么了?”
“哦,没什么。”
木子维摇头。
“只是秦哥跟我说相亲也是在七号。”
关缴一瞬间怔住,声音有些干涩:“……你真的要去相亲?”
“嗯,秦哥都把钱交了。”
“而且,秦哥叫我试一试,我也觉得……”
“木子维。”
关缴突然出声打断。
“呃?怎么了?”
关缴垂下手,默默握成拳,再松开。
“没什么。”
“……哦。”
木子维继续道,“我也觉得既然都订好了,也该去一下,不然女方被爽约应该会难过的吧。”
“地方定在哪里?……我是说,相亲。”
“嗯,就在我家附近的咖啡店。”
“……”
关缴沉默了很久,终于没再说什么,垂着眼,将有眼前带着点点辛辣的姜汤一口口咽下。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七号。
两人都有事,便都很早地一起出了门。
关缴先把木子维载到了咖啡店,然后自己也该出发去和大哥他们会合。
“那个……谢谢你送我来。”
木子维对关缴道谢。
关缴的手不自觉地有些颤抖,声音也在发紧:“你真的决定好了?”
决定好要试一试和女人在一起,决定好要彻底放弃他。
关缴突然觉得自己好狡猾,明明知道什么才是对木子维好,却又舍不得将木子维交到另一个人的手上。
明明的自己先放弃的,却还希望木子维能回过头来再抓住他的手。
“嗯。”
木子维冲他点头微笑,眼睛里泛着温润的光。
“决定好了。”
像是高高悬起的心一下子失了依凭,骤然坠落下去。
“那好,祝你相亲顺利。”
短短几个字,说完,竟像是用掉了全身的力气。
然后看见木子维弯起嘴角对他笑,然后转身,走上台阶,推开门走进去。
关缴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他的背影也消失在他的视野,也忘了再挪开脚步。
是不是有朝一日,木子维也会像现在这样,渐渐地远去,直至淡出他的世界?
或者说……木子维已经走在了与他渐行渐远的路上。
他亲手将木子维推上的那条路。
一直想着,只要木子维幸福就好了。
但如果这份幸福与他无关……
「关缴,我喜欢你,你呢?」
木子维当初满心期待地对他说。
然后自己推开了他。
这样的话,即使被放弃也是活该,对吧?
突然想起了那个在雨中朝自己跑过来的身影,眼眶便开始湿润。
那个满心都想着自己的少年,终于被他彻底推到了别人的身边……
可心口的这种疼痛又该怎么言喻?
视线模糊的时候,恍惚中产生了幻觉。
那道小小的身影又朝自己跑过来,和在那天的那场大雨一样。
“关缴!关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木子维站在台阶上,摸了摸关缴的脸,有些惊异他眼里将要漫出的泪水和浓郁的悲伤。
“木……子……维?”
关缴被颊边温热而真实的触感拉回了现实,却仍然害怕这是幻觉,将那只手牢牢攥着。
木子维站在一节台阶上,稍微仰着头看他,目光澄澈,坦然。
关缴这才看到木子维胸前全是褐色的咖啡渍,像是被谁泼的一样。
“你……”
“被女孩子泼了一杯咖啡。”
木子维指着那片污渍说。
“因为我对她说我有喜欢的人。”
然后女孩很愤怒地对他喊,为什么还要来赴约?
他说,如果不来的话,会伤你的心吧,连面都没有见过就被拒绝。
不好的人是他,不应该害另一个人也不开心。
所以,他该来道歉,也该“收下”那杯有点烫的咖啡。
“我说我决定好了,这就是我的决定。”
“我喜欢你,虽然你可能不喜欢……”
话还没说完,便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抱住。
头抵在关缴的颈窝,胸膛贴着胸膛,感觉到另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关缴……别这样,会把你衣服弄脏的。”
他身上的咖啡还没干,一定会沾到关缴身上。
而正当他努力要提醒关缴放开他的时候,听到关缴有些颤抖的声音:
“没有不喜欢。”
被喜悦一瞬间击中的木子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关、关……缴……你说的是……”
“没有不喜欢,从来都没有。”
木子维抬起头看着他。
“你的话……是我想的那种意思吗?”
关缴静静地注视着他,点了一下头。
木子维踮起脚,嘴唇轻轻挨着关缴的,很柔软,又伸出舌尖舔了舔。
“是这种意思吗?”
关缴点头,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头,缓缓将唇印了下去。
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摩擦的感觉让人头皮都跟着发麻。
不知道是谁先张开了嘴,也不知道是谁先侵入了谁的口腔。
亲吻,舔舐,柔软的翻滚,亲腻的纠缠。
谁也要不够,谁都停不下。
等到木子维快要在这个甜美的亲吻里窒息掉的时候,两人总算分开,都气息不匀地喘着气。
“……然后呢?”
木子维的脸是红扑扑的,眼珠子亮亮的。
“我们现在是要回家?”
“嗯,回家。”
关缴牵起他的手,头抵着他的额头。
“回家换身衣服。然后……陪我去扫墓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有谁还记得关缴的妈妈说的话?
、扫墓和婚礼
“关缴。”
木子维从门口探出脑袋。
“我没有衣服了。”
“嗯?”
关缴走过去,木子维却猛地把门拉上,过了会儿又拉开一条缝,偏着头露出眼睛:
“那个……我没穿衣服。”
关缴只觉得血气一阵上涌,用手捂住脸。
“要我去给你买一件吗?”
“嗯……”
木子维认真地想了想。
“其实也不是没有,只是……”
门缝里伸出一只白皙的手,手里拽着一件红色T恤。
“只有这件,但是……扫墓的话穿红色的不太好吧?”
“也没什么不好。”
出乎意料的,关缴这样说。
“如果你把它当作婚礼的话。”
婚礼?
木子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
关缴带他去扫墓,是承认他是关缴的家人的意思吧……
这样子的确和结婚的性质有点像。
而且,虽然有点特殊,但这也算是见家长吧?
真的很像……嗯,结婚。
“关缴,你的意思是……想和我结婚吗?”
关缴扭过脸,“……暂时没办法举行正式的婚礼,所以……”
“我们现在算是正要去结婚吗?”
木子维盯着关缴的脸,很确定关缴也脸红了,和他一样。
“如果你愿意这么想。”
关缴将视线偏向一边,“毕竟,从此以后就要一直生活在一起。”
一直生活在一起……
木子维有些飘飘然,这算是关缴给他的承诺吗?
晕陶陶地把衣服套上,走出门,对关缴说:
“我们去结婚吧。”
“呃,不对……是扫墓。”
反应过来自己犯了多大的口误,木子维窘迫地低下头。
关缴却牵起他的手,微笑:
“没错,是结婚。”
关小瑾在看到二哥牵着小豆奶的时候惊呆了,捧在手里的花都差点掉在了地上,还是关关利用身高优势接了个正着。
不止是她,在场的所有人,除了什么都不懂的关关以外,无一不惊讶地张大了嘴。
木子维第一反应的“好多人!”,然后一想到这些多半是所谓的“道上的”,不由得有点害怕,牵着关缴的手紧了紧。
“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