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湛衣裳未换就去了偏厅,见阮鸿飞懒懒的倚在榻上看书,过去偷个吻。阮鸿飞皱眉,“一身的汗臭酒气,洗个澡再过来。”
“你晓得什么,这叫男人味儿。”明湛坐在阮鸿飞身畔,推阮鸿飞一把,“有大问题哪。凤念恩对军中的事,挺熟的。”
阮鸿飞眼皮都没撩一下,提醒道,“你最好别磨唧,夜长梦多。”
帝都。
自皇帝陛下病重,卫太后时不时的宣娘家兄弟进宫,也不算啥稀奇事儿了。
如今百官宗室都敬卫太后三分,未尝没有卫家大权在握的原因。
卫太后正在煮茶。
卫颖嘉天天公务忙到焦头烂额,如今又有太上皇重回帝都的事,见太后姐姐还能如此风雅悠闲,卫颖嘉心道,果然是做太后的人哪,只这份沉稳,卫颖嘉就得佩服。
卫颖嘉行过礼,卫太后道,“自家人,不必客气,颖嘉,坐吧。”
谢座后,卫颖嘉便在一畔坐了。
老永宁侯先前生了七个女儿,人人道永宁侯府得绝户,另立嗣子。不料,后来老永宁侯六十上得此一子。
卫颖嘉与姐姐们的年纪差的太多,也涉及不到嫡庶争宠分夺家产啥的。相对的,几个姐姐还得庆幸家里有个弟弟撑得门户,不至于使得她们无娘家可倚,故此都挺照顾他。
卫颖嘉与姐姐们的关系也都不差。
卫太后尚未出嫁时,卫颖嘉出生。一直待到卫颖嘉十来岁,卫太后方同凤景南去了云贵。
哪怕卫太后远至云贵多年,每每亦有信件来往,对卫颖嘉关怀备至。
当然,卫太后还有个好儿子。
可以说,若无明湛,便没有卫家的今天。
卫太后与明湛对卫家一意提拔,信之任之,恩重如山。卫颖嘉自然要献上不二忠心,以为报答。
“颖嘉,太上皇要回帝都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卫颖嘉总不能看着一国太后煮茶给他吃,便帮着添水煽火。卫太后有问,卫颖嘉道,“是,臣弟听说了。”
“那你怎么看呢?”
卫颖嘉一时愣住了。此时此刻,卫太后有此一问,自然不是想听什么“臣闻太上皇归来,欢欣鼓舞”之类的废话。良久,卫颖嘉低声道,“臣非常担心。”
顿一顿,望向卫太后的眼睛,卫颖嘉再次道,“臣非常担心,太后娘娘与陛下的处境。”
名不正,则言不顺。
当初,明湛登基,并非过继给凤景乾,而是直接立皇侄的意思。因下面还有小皇孙,明湛承诺不留后嗣,后继之君在皇孙中选立。
有了这样的承诺,清流大臣们才认下了明湛的身份。
卫太后的身份就更特殊了,明湛登基,卫太后身为皇帝的亲娘,自然是圣母皇太后。
明湛做皇帝,朝臣还能接受。
不过,明湛登基后,想封母亲为太后,真是费了牛劲。
如今,明湛威望尚浅,一朝病倒,国事全赖内阁处置。卫太后的太后宝座,原本就是因儿子得来的。幸得卫太后能干,帝都方安稳至现在。
但是,卫太后的威望如何能与根深蒂固的凤景乾相比。
自凤景乾传旨欲从帝都之日起,卫颖嘉这心里就没有一时的安稳。
听了卫颖嘉的话,卫太后看泉水已滚,便沏了茶来。卫颖嘉恭敬的取了一盏奉于卫太后,卫太后接过,慢慢饮了一口,淡淡道,“有一事,你按我的吩咐去做。”
搁下茶盏,卫太后自袖中取出一封暗黄信件。
卫颖嘉接过,见卫太后并不明说,就知此事不好诉诸于口。卫太后的脸色宁静淡定,卫颖嘉打开信封,一目十行的悦过,脸色逐渐凝重。
卫颖嘉一入官场便是武官的行当,胆子自然不小。可卫太后所吩咐之事,硬是令卫颖嘉脸色大变,一时说不出话来。
卫太后也不急,只管慢慢的喝茶。
过一时,卫颖嘉方起身行礼道,“臣遵旨。”
卫太后点了点头,“坐下喝茶,你的脸色很不好。”
“是。”卫颖嘉觉得他没晕过去,就已经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人了。
、208
沈拙言对太上皇陛下其实并不大了解;不过;短短半月;太上皇老人家在沈拙言心目中已经上升到了天神一样地位。
连着三期,卫太后都要求《皇家报刊》报道太上皇在位时英明神武形象与事迹。沈拙言就是吃这碗饭;故此,在沈拙言生花妙笔下,太上皇成功由人类进化到天神等级。
卫太后此举;朝中清流无不称赞。
就是李平舟等人对于卫太后偏见也有所好转,起码这女人是非观还是不错。
这几日,李平舟脸色不大好,有些憔悴。倒不是被政务累;完全是家暴问题。
自从朝臣提议给皇上立后冲喜,青鸾公主身份不行;,那是外族人,一个贵妃位子就是抬举了。然后,卫太后就选了李平舟女儿,其实为避嫌疑,卫太后还挑了几家女孩儿。
结果也奇了怪了,给高僧一算,还就李家女八字与帝王八字最相合。
唉哟,李平舟多忠心人哪,甭说皇上还吊了一口气,哪怕皇上咽了气,想结个阴婚啥,皇家相中了他家女儿,他也得嫁。
不料,李平舟回家一提,当下给老婆骂个狗血淋头。
一般女人,哪有这胆量。在妻以夫为天世道,敢骂丈夫,活够了吧?
可人家李夫人不是一般妇人,当初李平舟不识天高地厚得罪了方皇后,被朝廷远远发配至岭南。一路千里,都是李夫人风雨相随。李平舟一个弱质书生,在岭南几番生死,都是李夫人将他从阎王爷手里拉了回来,方有了李平舟如今显贵腾达。
故此,李夫人不仅是李平舟结发夫妻,更是患难夫妻。
李平舟念及妻子恩义,多年下来,身边儿连一侍妾都无,子女皆是嫡出。
卫太后相中就是李平舟幼女——李柘。
就因为是老生女儿,李夫人尤其多疼三分,打算将女儿多留几年,故此尚未许配人家。
哪晓得祸从天降。
李平舟刚一提将女儿嫁入宫中为后事,李夫人断然拒绝,“都知道皇上久病多日,不是说话难听,若是龙体不预,叫女儿下半辈子怎么办?她今年才十六啊!”
“闭嘴!”李平舟猛一掌落在桌案上,拍得杯盘一阵乱跳。这话若传出去,一家老小就不必活了。
李夫人心气难平,怒道,“也该为女儿考虑一二!”
“这是什么话,难道女儿不是亲生。”李平舟心里也不是多痛快,只是,事已成定局,交出女儿,一切安好。若是不交,万一皇帝陛下咽气儿,李家就有推卸不掉责任。介时,恐怕一家老小性命不保。何况,若是女儿有福气,日后陛下平安,也不枉李家数代忠心。
“舍不得。”李夫人追随李平舟大半生,并非啥都不懂内宅妇人。宫里太后都开了口,八字也合了,此事,事关龙体安危,哪怕是一线机会,太后亦会试一试。哪个人,会真正为她女儿着想呢。李夫人不由心酸,哽咽道,“舍不得,从未想过柘儿做什么皇后,去享什么尊荣。”
这会儿也不是叫他女儿做皇后享尊荣去,人家明显就为了把人弄去冲喜。
再者,若是皇帝陛下平安还好,哪怕卫太后继续代政,对她名义上儿媳,也应有几分怜惜。但是,如果太上皇回帝都复政,或是另立皇孙,冲喜李氏女算什么。
但,多年来,他李平舟得太上皇信任重用,君臣情分令李平舟每有此思虑便心下愧疚难安。
只是,人谁无私心哪。
叹口气,李平舟没说话。
李夫人心情不好,哪里会给李平舟好脸色看。
冷暴力,那也是暴力哪。李平舟脸色又怎能好起来。
虽是冲喜,也是皇帝正式迎娶皇后,一切该准备,都不能少。当务之急,内务府先去了李府,量制尺寸,好预备皇后大礼服,以及皇后所用金印宝册等重要物件儿。
毕竟是皇室大婚,婚期再如何加紧,也是一个月后事儿了。
福州。
明湛再从《皇家报刊》中看到自己将要大婚娶皇后消息,他第一反应是,急急与阮鸿飞解释,“可是半点儿不知道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唉哟唉哟,以往陈敬忠要把鞑靼公主嫁,醋个半死。瞧瞧,现在要娶撒娇李闺女,天哪,天要亡啊。”
阮鸿飞听明湛越说越不着调,忍不住给了他后脑一巴掌,斥道,“说什么呢。”
明湛将《皇家报刊》中有关他要迎娶新皇后消息塞给阮鸿飞看,伸出根萝卜手指指着头版头条儿道,“想想撒娇李那副猪不嚼狗不啃干巴模样,他家闺女,他家闺女能好看到哪儿去啊。要命是,她爹还是撒娇李,唉哟,万这脾气长相都像撒娇李,啧啧,到时咱们好日子就到头儿了。不行不行,母亲也是,打击李平舟也不要这样吧。难道立李家女为后,李平舟就会站到母亲那头儿去不成?”
阮鸿飞忽然笑出声来,那一笑,倒不是如何颠倒众生,畅快阴险是真。
笑无好笑。
明湛心生不祥之感,盯着阮鸿飞笑脸问,“是不是有什么瞒着?”
“朝中事,都是自己在处置,有什么好瞒。”阮鸿飞握住明湛手,敛一敛脸上笑,笑吟吟道,“不过,得告诉一个不好也不坏消息,大贱出事了。”
明湛心下一沉,脱口问道,“父皇怎么了?”
考虑到明湛心情,阮鸿飞还收着几分畅快,可是,言语间仍有掩都掩不住痛快。他薄唇轻启,低声道,“他一意回帝都,却不想如今帝都哪里还是以前帝都呢。他回了帝都,卫姐姐算什么。再小人之人想像一下,若大贱回帝都,然后撤换九门提督,还敢回帝都吗?反正不敢回。”
“以往他多识时务人哪,多明白人哪,现在大贱忽然犯了傻,追根究底都是过错。”阮鸿飞闲闲道,一事看好戏模样。
明湛担心凤景乾安危,见阮鸿飞幸灾乐祸嘴脸,甭提多堵心了,恨不能将阮鸿飞暴打一顿。只是,明湛武功肉脚,阮鸿飞又不知让他,若真动起手来,怕是打不着阮鸿飞,自己反得挨顿揍。再者,明湛还记挂着凤景乾,忍怒问道,“到底怎么样了,给句痛快话!”
阮鸿飞倒也没吊明湛胃口,笑道,“大贱在还没出贵州地方,因道路难走,雨患频发,山洪泥流,不幸遇难。”
明湛根本不信,“世上哪有这么巧事?”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