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一直以来,都是非常低调,毕竟树大招风,在这样的世道要生存,就要懂得韬光养晦,枪打出头鸟,二爷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如今却来了一个人,知晓二爷手上的产业,这让二爷如何能不心惊?而且又扯出个都督,我和二爷头疼不已,溥伦的事才刚解决,怎么又冒出一个都督来呢?
“你有空帮我盯着柯先生,之前以为他和万公子勾结,现下看来,或许是万公子巴着他也不一定,毕竟他的背后可是有一位都督。”二爷嘲讽得说道。
我点头应下,二爷便起身离开厢房,我知道他要与五爷商讨,当初会瞒着五爷矿山的事,是因为还未成定局,二爷不想节外生枝。
如今都被人惦记上了,二爷无奈,只得将事情和盘托出,让五爷也多点心眼,小心提防柯先生,至于柯先生背后的都督,二爷没有说出来。
二爷的矿山在湖北江汉道的大冶,湖北的都督便是黎元洪,没想到柯先生竟是黎元洪的人。大冶矿产资源丰富,之前张之洞也在大冶境内开办大冶铁矿和大冶钢厂。
如今柯先生找上门,是黎元洪的意思?还是柯先生自己的意思?前几年,原本的汉阳铁厂、大冶铁矿和萍乡煤矿,合并组为汉冶萍煤铁厂矿有限公司。
不只如此,汉冶萍公司更是改为完全商办,二爷趁机入股,除此之外,也在大冶成立了自己的钢铁厂,不过二爷都没有亲自出面,因此柯先生会得知,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
目前黎元洪的身分,可不只是都督这么简单,袁世凯死后,他便接其第一任任期为大总统,若是与他硬碰硬,吃亏的是二爷。
况且段祺瑞被二爷给杀了,溥仪也被赶出清宫,没有了明年的复辟,黎元洪便不会逃进日本使馆,也不会通电去职,让冯国璋任代理大总统。
总之这次柯先生的上门,确实给了我们一个下马威,二爷没有想到,他竟然是黎元洪的人,也没想到,他们要分一杯羹。
大冶的矿山是二爷费了许多心力,好不容易得来的,矿场和铁厂好不容易上了轨道,付出了这么多心血,岂容他人说分享就分享?
但是柯先生打着黎元洪的旗帜,委实有些难办,又不能和他撕破了脸,毕竟出了上海租界,其他人虽会卖二爷面子,却也不一定是真心听从。
军阀割据,对那些个大老粗的军人来说,谁的拳头大便是硬道理,柯先生也是算准了这点,才将黎元洪抬了出来。
今日不管黎元洪知不知道二爷的矿山,柯先生反正是开了口,二爷吃了一计闷亏,脸色难看了好几日,他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柯先生背后是大总统。
再者,柯先生也摸透了我的身分,对此我也是心绪难平,果然那些深情都是装出来的,怕是一开始相识,他便知晓了我就是杜青衣罢。
也亏得他不动声色与我周旋这么久,我还道他是听不懂人话,谁知他是听懂了装不懂,暗地里算计上我和二爷,连五爷知晓了,都感叹人不可貌相。
五爷也是知道柯先生这号人物的,当初他没少看二爷的笑话,谁知今日,柯先生摇身一变,竟是大总统麾下的一名谋士,真真让人想不到。
又加上听二爷说了矿山的事,五爷也郁闷了,怎么他不知道的事,外人却早一步知道了,还想插一脚分一杯羹?
姑且不论柯先生怎么知道的,就说他想抢生意,就让五爷恨得牙痒痒的,二爷倒是乐得让五爷去对付柯先生,之后只要柯先生上门,便都是由五爷出面招待。
五爷明里暗里将柯先生骂个彻底,柯先生也不恼,一律笑玻Р'的收下了,只除了说到万公子时,柯先生的脸色闪过一丝不自然。
五爷是何许人也,眼眸一转,便知道了柯先生的弱点,开始若有似无的不断提起万公子,并且暗暗透露,万公子对园主的上心和执着。
果然就见柯先生的笑脸越来越僵,我在铜镜前笑得前俯后仰,五爷这是找着出气筒了,万公子不敢上门,五爷不屑去找他,便逮着这个柯先生教训。
不过这样看来,柯先生对万公子,倒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一开始知道时,真让人吃了一惊,这柯先生眼睛真不好使,竟看上万公子那样的小人。
二爷听了我说的,淡淡开口,“伪君子和真小人,倒是绝配。”我哑口无言,二爷对柯先生的敌意,还真无法消除。
想来也是,他以前作戏缠着我,虽然销声匿迹了八年,再出现竟和万公子走到一块,又对二爷的生意虎视眈眈,里里外外把二爷得罪了个遍,二爷会待见他才是奇怪。
虽说二爷不怕与人叫板,不过如今对方是大总统,再怎么说,二爷都不能不卖对方一个面子,否则若是真的起了争执,鹬蚌相争,得利的可是渔翁呢。
其他各国虎视眈眈,巴不得中国军阀自相残杀,打个你死我活才好,尤其日本军阀不断挑起事端,好在都被二爷暗中解决了。
因为皖系没了,便也没有了上一世的直皖战争,接下来便是想办法,避开直奉战争,对于这一点,二爷似乎已有腹案,这些都是我插不上手的,因此我也不太过问。
没多久便要过年了,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五爷担心躲藏在外的园主,我也担心着园主,毕竟桃源虽然有日夜,却是没有季节替换的。
想来园主应该起了疑心罢,只是压在了心里,没有问出口让我为难,我暗自叹息,看来该找个时间,和园主好好谈一谈了。
不过我得先问过二爷,看看该怎么说、该说多少,二爷听了我的问题后,斟酌了一会,开口说道:“园主认识老人家罢?就说是老人家的地方即可。”
我知晓二爷意思,因此隔日便进了桃源,园主看我神色,便知我有话要谈,因此打发了孩子到楼房外玩耍,和我两人坐在客厅,隔着敞开的大门,一边看着孩子一边谈话。
“园主,想必你也发现了,这里的天气有些古怪。”我淡淡开口,园主颔首,“一开始我也没发现,是家嘏说毓嵧生辰快到了,我才想起应该早已入冬了。”
我有些失笑,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原因,我斟酌着语言,再度开口,“园主,你还记得小时候救过我的老人家吗?就是小冬子的师父。”
“嗯,我记得,怎么了?”园主端起茶盏,似乎有些不解,为何突然提起老人家,我便将准备好的说辞,大略说了一遍。
省去了我和二爷的重生,只说老人家是得道高僧,告诉我一处仙境,让我有难时可以躲避,园主听得一愣一愣的,虽然匪夷所思,但是桃源中的气温宜人,确实有如仙境一般。
“所以园主在这里,是绝对安全的,无人可以找到。”我开口说道,园主轻吁了一口气,“如此我便不用再担心,其实不怕你笑话,即使藏身此地,我仍心惊胆颤无法放心。”
“现下园主便可安心了,得空我会让五爷来一趟,你再帮我安慰五爷罢,让他不用替你挂心。”我想了想,让五爷和园主见一面,也好让五爷安心。
“如此便麻烦青衣了。”园主淡笑开口,我又和园主说了一些话,顺便将小安子的事告知园主,园主有些唏嘘,没想到小安子竟会害我的儿子。
“我和后斋相识时,他还未跟在后斋身边。”园主淡淡回忆着,事后也听五爷提过,当时是因为秦总管不在,才将小安子提到身边。
不过小安子在五爷府里,确实待了廿年,虽说他不欲出卖五爷,但是总归心里还有另一个主子,这对五爷来说,和有二心没两样。
不管怎么样,小安子都离开了,无论是死是活,都是他自己的命,我和园主又说了些话,将小安子抛在脑后。
“时候不早了,我先离开,过一阵子除夕时,我再带寒云和五爷一起来。”我笑着说道,园主也含笑点头同意,出了桃源后,我往袁祈的院子走去。
袁祈是大总管,因此二爷对他很慷慨,给了他一处独立的院子,虽然不大,院中只有三间厢房,却也表示袁祈在府中的地位。
“袁总管呢?”我来到袁祈院子,却没有看见袁祈或小冬子,便拉住一个经过的奴仆问道,奴仆想了想,恭敬的回答,“回公子的话,总管出门去了。”
出门?我挥了挥手,奴仆便继续去做事,我心绪一转,二爷还未让袁祈上工,袁祈会出门去哪?莫不是又去找那个小倌罢?
我心里来气,便也打算到袁祈安置小倌的小院看看,来到小院的胡同,胡同安安静静,小院大门紧闭,难道我猜错了,袁祈并没有来这里?
我转身正想离开,小院的大门“咿呀”一声开了,我赶紧隐在拐角处,看着走出小院的人,果然就是袁祈,小倌送袁祈到门口,含羞带怯的和他道别。
袁祈虽然没有动手动脚,但是脸上温柔的笑意,可是让人刺眼的很,我心里替小冬子抱不平,你说你到底对谁有意,也不赶紧说个清楚,这样拖拖拉拉算什么?!
我收回视线,眼神一转却愣住了,胡同外的一棵大树后,一个身影躲躲藏藏,不是小冬子又是谁?看着小冬子苍白的脸色,我心疼不已。
也不顾会不会被发现,我大跨步的走到大树后,将小冬子拽了出来,随后便离开胡同,将那对……男男丢在身后。
小冬子被我扯着走,一路上沉默不语,过了许久才低声说道:“青衣,二爷要派我去大冶,原本我不想去,现在看来,还是别在这里惹人嫌了罢。”
“你要去大冶?”我停下脚步,惊讶的问道,小冬子点点头,“之前二爷便跟我提过,那时候因为袁祈刚回来,我放不下,二爷便让我考虑考虑。”
“那你考虑清楚了?”我严肃的问道,小冬子用力的点点头,“本来还有些犹豫,不过刚才你也看见了,袁祈不顾自己的身子,都要来见他,我继续留下来,也没有用了。”
这下子我真的对袁祈恨上了,小冬子从小跟在我身边,上一世更是为了我,被梁仲伯给丢入荷花池里,活活淹死了,到死前都还记挂着我。
这一世更是守在我身边,还为了我努力学习分辨毒物;若说园主是我哥哥,小冬子便是像我弟弟一样的存在。
袁祈竟然让我弟弟如此伤心,我在心里恨不得将他大卸八块,我握着小冬子的手,慷慨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