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库克一脸的便秘样,嘴巴里叽叽咕咕一个劲的点头哈腰,纵然是傻子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无非是些抱歉之类的话。
“算了,还算幸运是一个国家一个州的。”杜平安对着威廉库克笑得挺勉强。威廉库克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从内衣口袋中抽出一张照片递到杜平安跟前,杜平安直接忽略威廉库克的滔滔不绝,照片上一个稚嫩的面孔吸引了杜平安全部的注意力。
青涩稚嫩的面容却已显现他倾国倾城的相貌,只有那双眼睛漆黑冰冷,像被束缚在笼中的野兽茫然的望向天际。在他的身旁,有着七八个一般年纪的少年,他们不一不相貌隽秀,带着女人的阴柔,蜷缩着身体,目光畏缩的望着脚下。
然而那张熟悉的脸与少年们都只是背影,在他们的前面站着一位年约四十岁,胖矮身材,一脸慈祥的神父。然而就是这样一位慈眉善目,仿佛是一位德高望重的神父,威廉库克的手指却正指着照片上神父的脑门,虽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然而杜平安听出他话语中的鄙夷与警示。
“你是说他也在船上?”杜平安指了指照片上矮胖的神父,又随意指向海中船只,威廉库克愣了半秒钟之后点了点头,又是一番叽叽咕咕“不屑为伍”的样子。鬼使神差的杜平安将相片揣入怀中,拜谢威廉库克神父之后重新投入人潮之中。
杜平安感觉自己距离辛子昭的过去越来越近了,他不想去深挖他的过去,就像他自己的过去早就云山雾罩说不清楚了。然而当那张青涩冷厉的脸出现在杜平安的眼前时,他才发现他是如此的想去了解那段尘封的记忆,他不想伤害他,只想更了解他。
辛子昭还是站在那里,透过薄沙,杜平安能感觉到那双眼眸从未离开过自己的身上。海边风大,卷起裙摆,发出咧咧响声,杜平安没来由的一阵心痛。急忙走到辛子昭身侧,“咱们走吧,去旁边的漕运码头。”
“漕运码头?”漕运码头一般都是货轮,货轮走内陆比较多,沿着长江上下,走一辈子也不可能走到美利坚去。厉云森跳了出来,急吼吼的追问道,“你没搞错吧!”
“就去漕运码头!”杜平安一锤定音。厉云森苦兮兮着一张脸只能投钱带路,嘴巴却嘟囔着“但愿不要把我们卖到非洲种甘蔗才好喔——”
货运码头距离油轮汽渡不过短短千米之遥,码头之上来来往往的人力挑夫光着膀子打着吆喝,每天百吨重的货物就凭着这些人的肩膀装卸,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不需要踮起脚后跟,杜平安就瞧见一艘吃水七八尺深的中型货轮停靠在码头上,一群穿着朴素的壮男鱼贯而入。
直觉告诉厉云森,情况非常不妙,可既然已经走到了这里再回缩,不是厉云森一贯的处事风格,于是厉云森硬起头皮,亦趋亦步跟在梁子玉的身后走上货轮。检票的是一位拥有倒三角体格的彪形大汉。再往里去,杜平安才发现船舷的两旁站满了荷枪实弹的西方人。
这是一艘货真价实的货轮,总共三层,顶层上衣着显赫的洋人捏着高脚杯的红酒望着脚下像蝼蚁一般出买劳力的人力挑夫,脸上露出高高在上的傲慢,觥筹交错间尽显上等人的优越。中间层密密麻麻堆放了无数的木箱子,其间货物不得而见。最底层想来便是杜平安一行人的去处,因为他看见鱼贯而入的长龙没入眼前狭窄的洞口。
“我抗议,这是种族歧视,凭什么我们只能坐在最底层!我买的是贵宾座!”队伍的前面一个穿着西化的年轻人突然跳了出来,径直朝着通往顶层的楼梯口走去,在他身后四五个年轻人想上前拉拽已是不及。只踏出一脚,一只粗重的长枪把手朝着年轻人的脑袋横扫而来。
“砰!”一声钝响,年轻人应声倒地,光洁的脑门上汩汩冒出血来,周围人发出一声惊呼。望着年轻人拖着流血的脑袋想坐起身子,努力了几次却都无力的瘫软了下去,周围人心中那一点点不满顷刻之间被恐惧取代了。
“长生,长生!”又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将瘫倒在地的年轻人扶起,一双手掌胡乱的摁在年轻人的额头上,鲜红的血却从指间滚落。扶人的年轻人望向身后,想寻求同伴的帮助,然而却看到四双退缩怯懦的目光。
卢福毕竟年轻气盛,捏着一双铁拳就想上前跟人家拿着长枪的理论,被身侧的杜平安紧紧拽住了。见杜平安摇头,卢福咬了咬牙,别开头去不忍再看。唯一一个黄皮肤的亚洲人抽出腰间弯刀捅了捅年轻人,见年轻人发出微弱的□声,亚洲人操着一口半生不熟的京腔说道,“老实点,不然,他的就是下场!”
“倭寇!”厉云森咬着牙低声吐出两个字。长龙再一次蠕动,杜平安一行走进了黑暗的洞口。原来洞的下方便是一只梯子,沿着梯子走了下去,高不足两米,大约两百个平房的空间里塞满了人,借着墙壁上微弱的灯光,杜平安一眼望去黑压压的全是人头。
里间空气潮热,腥臭,窒息,环境之恶劣,令人难以想象。如果诅咒有用的话,威廉库克祖上十八代女性全都被杜平安问候了一遍。杜平安猜想到环境也许会恶劣,可是他没有想到自己有幸能体验一次十七八世纪黑人奴隶享受的终极待遇。
杜平安带着辛子昭一行直接坐到长梯的后侧,大约是惧怕上头那些人的凶残,所以洞口的下方有一大片空地未被占领。选择这个地方,虽然有一定的危险性,然而这里是距离洞口最近的地方,借着洞口缝隙内钻进来的冷风,杜平安因窒息而眩晕的脑袋逐渐清醒。
、72第七十二章节
最后钻进洞窟窿的是一群西化的年轻人;其中一个搀扶着受伤严重,神智有些不清楚的“长生”走在最后面。大约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刚刚经历那场血腥与残酷,此时人人脸上惊魂未定。搀人的年轻虽然也害怕;甚至害怕的发抖,可一股倔强还是支撑着他将受伤的年轻一同带了进来。
就坐在杜平安一行人的对面,如此近距离,杜平安发现这群年轻人比想象中还要年轻,也许是有十五六岁的年纪,嘴巴上毛茸茸的可见他们真的还很年轻。六个年轻人,准确的来说是六位少年人显然因为刚刚的事件而明显的分成了两派;一派衣着不奢华,倒也干净整洁;另外两个,受伤的少年衣着鲜亮,显然出身殷实之富户,反而是那个搀扶人的少年,虽然绞了头发,却是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袍,样子最是老成。
头顶上的欧洲人传来戏谑声,将洞口的梯子抽走,用一块镂空的铁板将洞口封上,抬起头透过细小的缝隙,勉强能分辨外面是夜晚还是白天。黑压压的船舱底部,仅仅靠四枚紧贴墙壁,光线只比萤火虫稍亮的电灯泡照明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杜平安苦笑着望向一旁同样脸色比吃了黄连还苦逼的厉云森。厉云森颓然的耸了耸肩膀,“骂你要是有用的话,我之前已经骂得够多的了。而且——”厉云森的目光扫向身旁静坐的梁子玉,苦涩的嘴角浮现出淡淡的温柔与希冀,“也许万事开头难吧,不是还有一句话叫否极泰来嘛——”
杜平安伸手重重拍了拍厉云森的肩膀,患难见真情,平时嘴巴最碎的厉云森也是位有情有义的大好男儿,难怪坚冷似铁的梁子玉当年和现在都是对他难以割舍。其实杜平安觉得最对不住的还是辛子昭,明明指天赌咒要对他好,却原来是将人推向另外一个火坑。有的时候杜平安甚至想,如果能带着辛子昭一起回到二十一世纪,他一定带着他吃遍全国各地的小吃美食,游遍世界的大好风光。在荷兰风车下许下一辈子的承诺,没有想到他杜平安也能有如此浪漫的细胞。
“在想什么?”辛子昭的话让杜平安回神,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杜平安抬起头道,“想一百年后世界会怎么样?”辛子昭拧着眉头,表情困惑难解。就连自问思维敏捷异于常人的厉云森也无奈的仰天翻了白眼:这思维跳跃的,跟天马行空有的一拼。
“一百年后,去大洋彼岸的美利坚只需要十几个小时,隔着茫茫西太平洋,人与人之间可以聊天。人的生命受到尊重,法律的意识超过特权阶级的掌控,虽然永远无法消弭人与人之间的斗争,甚至国与国之间,然而暴力将会受到全世界人民的谴责。。。。。。”杜平安说的话很轻,很柔软,然而却是让辛子昭、厉云森,甚至梁子玉与卢福想到了美好的未来。
杜平安的话同样引起对面长袍少年的注意,那双投过来的一眼,清亮、叛逆,还透着几分少年人没有的沉稳与坚毅。只一眼,杜平安就喜欢上了这个少年人。想到一百年后的中国腾飞,真是有了这些少年人先驱。
“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少年雄于地球则国雄于地球!”望着那双充满叛逆的眼睛,杜平安福临心至将梁启超写于这一年的“少年中国说”脱口而出。
辛子昭望向杜平安的目光惊异中带着淡淡的欣赏,辛子昭如何想杜平安又怎会不知道,只觉得老脸一阵**,连连摇头解释道,“这可不是我写的——”显然杜平安的解释有些苍白,没瞧见那厉云森正一脸“见鬼”的望着他吗。
对面长袍少年人清亮的双眼内闪过掩饰不住的华彩,刚想站起身,船体一阵摇晃,少年没站稳,一个趔趄重新跌坐了下来,船底舱内响起一阵惊呼。杜平安知道这是船下海了,船体吃水,底部全都没入海水之中,此时正值隆冬,可想这船舱底部怎样的寒冷,甚至能感觉到在瞬间船舱内的温度下降了七八度,并正以更快的速度接近冰点。坐在船舱铁质的底部,一股寒意直刺心头,冷得让人忍不住牙齿打颤。
杜平安哆嗦着双手将一旁的辛子昭揽于怀中,却被辛子昭推开了,就在杜平安失落委屈到极点之时,他感觉到肩膀处被揽住,随后身体倾倒。等到杜平安回过神来时,他的目光落在了辛子昭尖俏的下巴上,耳边传来辛子昭淡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