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如今,他就像一个受伤迷途的小兽,眼中只有死寂绝望。
流清说不出抚慰的话,只能默默地陪在跪在身躯冰冷的義仪仙子身边,任由雨水打湿两人的身躯。
地上的白纸被雨水溅湿,上面的鲜血和雨水混合在一起变得更加模糊。
景澈颤抖着手,重新将那张白纸拿了起来,嘶哑着嗓音道:“若是我已是天地至尊,有何人敢伤害娘亲呢,现在……我甚至连娘亲的魂魄都找不到……”
“流清,你知道吗?”他直视着眼前的白衣,微笑着说,“娘亲,她醒不过来了。”
那微笑悲伤的,让人痛彻心扉。
流清知道景澈变了,以前的哪个无心恋权,只求自在逍遥的二殿下消失了。
但是又何妨呢?未来的路纵是满布荆棘,磨难重重,他也会陪景澈走下去。
“你还有我。”
沉默很久后,他上前拥住了景澈,贴近他,告诉他,他不是一人。
是啊……我还有你。
景澈呆呆的看着他,眼中燃起了丝丝的光亮,反手抱住他,像是要将他勒进骨子里,那力道让流清几欲不能呼吸,仿佛到了洪荒尽头也不会放手。
“你会离开我吗?”景澈靠在他的颈边小心翼翼的问。
流清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从景澈的嘴角流入了颈中。
“不会。”
仿佛不确定似的,景澈又问,“真的吗?”
“真的。”
“不论发生什么事?”
“不论发生什么事。”
他问什么,流清就回答什么,温柔而耐心,像是一阵春风想要抚平他心中的伤痕。
“呵呵……”景澈在他耳边轻笑,“真好,若有一日,你离开我,不论在哪,我都要找到你。”
勉强支撑的身体忽然失了力气倒在自己身上,流清抱住昏迷的景澈,贴在他的脸颊上,似允诺一般,缓缓说道:“我会陪着你,永远陪着你,不会离开你。”
“公子,有人来了。”紫焰忽然上前禀报道。
抬头时,这片荒芜的地方已经站满了天兵。
所有人都看着那道陪景澈跪在血水中的白衣,神情清冷而平静,沉静似深潭。
“就是他们!!重伤了二殿下,还杀死了不少的天兵!!”杜卿在一旁捂住流血的伤口叫道。
李靖匆匆忙忙的赶来,一见四周已是惊骇到无声,“義仪仙子——?二殿下?”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何事,只是看见满地的死尸,还有昏迷在流清怀中的景澈。
“公子,发生了何事?”李靖急声道。
杜卿挤到李靖身边,悲声道,“天王,天王救命啊,今日太子收到消息说二殿下有事与他相谈,赶来此地却被二殿下所伤,到现在还昏迷不醒啊!”
李靖没有理他,目光担忧的看着流清,“公子,到底发生了何事?”
流清站起来,将景澈的手打在自己的肩膀上,淡淡道:“我要带他回家。”
“不可啊!天王!他们是重伤太子的凶手!若是这么放任他们离开,以后怎么跟天尊交代啊,你可被天尊下旨辅佐太子的啊!”
“这……”李靖为难了,如今死了这么多人,又有人目击景澈伤了太子,放他们两人离开显然不合适。
“公子,我立刻安排御医给二殿下疗伤,你们暂留宫中,待此事查明再走可好?”
流清瞥了李靖一眼,没有言语,兀自背着景澈离开。
“你们愣着干嘛,还不拦着他们,想要被太子治罪吗?!”杜卿大叫道。
“是!”来此处的天兵,离开将二人围了起来。
“公子怎么办?”紫焰三人拦在流清身前,一脸警惕的看着众天兵。
流清没少都没有挑动一分,神情淡淡的吩咐道,“杀。”
眼见这又将是一场血战,李靖连忙制止,“都给我让开,让他们走。”
“是!”
流清的名声并不如景澈,并不是他不如景澈厉害,而是他甘心让景澈的光环笼罩在自己之上,一听不用开打,天兵们立即让路。
“李天王可知道在做什么?如何跟太子交代?”杜卿冷冷道。
“这是我的事。”李靖同样回以冷视。
他知道流清表面淡漠,内心却是善良而柔软,不喜伤人性命,今日毫不留情的下出杀令,是动了真怒。
流清自己扶着景澈,紫焰抱着義仪仙子缓缓离开,撸过李靖的时候,驻了一下脚步,“天王,烦请转告太子,他今日所做之事,他日流清必向他讨回来。”
那个算不得血腥的眼神,却让李靖不寒而栗,自心底泛起了冷意,心中叹息太子的愚蠢,今日之事不论谁对谁非,得罪了景澈和流清无非是自寻死路。
景澈从天上下来后,因为伤势和心中的悲痛昏迷了三天。
当他睁开双眼,第一眼所见的就是流清。
这两个人无论是谁,处在最困难的境地都有对方陪伴在身边,或许这就是最幸福的事。
他看了看流清半晌,没有说话,片刻后吐出一个字,“渴。”
素手将准备的茶水递到景澈面前,看着他喝下去。
景澈没有绝望亦没有悲伤,那张邪魅的脸上是平静的。
而这种平静才是真正的让流清心忧,那些悲伤仇恨暗涌都被他藏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不流露出一丝一毫。
義仪仙子最终安葬在南华山上。
灵魂被斩,连执念都不在,剩余的空是一个躯壳。
天玑子挑选的地方,那里山明水秀,鸟语花香,与采述儿相隔甚近。
景澈在坟前跪了七天七夜,寸步不离。
流清便在一旁陪他跪了七天七夜,两人彼此一句话未说,却都心知,对方是自己活下去的力量。
第八天,景澈站起来,轻抚墓碑,流清听他低吟:“娘亲,孩儿定为你报仇血恨,所有害死你的人,孩儿一个也不会放过……”
人间的某处密林。
此刻妖气漫天,不论白天还是夜晚皆有人巡逻,守备森严。
“启禀主人,杜卿回来了。”
“进。”糅合着冷煞和娇媚为一体的声音响起。
高台之上做着一道红艳的身影,在群妖的上首处,然而却没有任何人对此不服。
琅琊山之战落下帷幕后,妖帝逝,雪衣失踪,二百万妖怪四处溃逃,群龙无首,正待妖军六神无主的时候出现一个女子以雷霆手段收服大部分妖军,提供庇佑之所,自封妖王。
“主人。”杜卿单膝跪下,神色恭敬甚至狂热,“您所吩咐的事已经办成,義仪仙子已死,太子重伤。”
已死……?听闻義仪仙子已死,红唇泛起冷笑,“真是便宜她了,不过也算了,天界那边可发现什么秘道能让我们的人上天?”
“天尊闭关后,太子已掌握天庭的大部分势力,只要溟胤首肯,李靖等人不做干扰,我们便有把握上天。”
“恩,太子那边就交给你了,事成后定有重赏。”女子低头看着自己染红的指甲冷声道。
“主人放心,那属下就告退了。”
“下去吧。”
“是。”
待杜卿走后,女子挥手示意其他人尽数退下,她起身,长长的红裙拖曳在地上宛如一条奔腾的血流。
伸手打开窗户,清冷的月光照在女子绝美的脸上,泛起一种血腥而妖异的美。
那张没的让人心惊的脸竟然与流清有六分相似。
若说流清是冷得入骨,她便是媚到极致。
第两百零五章
又是一个冬天。
南华山雪花漫天飞舞。
这个冬天出奇的冷,每次大雪一下就是三天三夜,将群山尽染成纯色。
自从羲仪仙子去世后,景澈在最初半月的沉默后,仿佛回到了以往,闲暇时会跟黑风几人喝酒,偶尔会盯着自己发呆,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画自己。
一切都好像没有改变,黑风他们都为此心喜。
但是流清知道,景澈他真的变了,当对上他眼眸时,里面不在是那邪魅轻佻的笑意,而是一潭水,看不出深浅,又无比的明利,让人难以捉摸。
流清走进竹屋,发现景澈并不在,书案上放着一堆宣纸。
有自己不同的样子,看书的,赏景的,饮茶的,他现在最大的兴趣就是记录着自己每个瞬间。
纤指拨开了最上面的几张,流清眼瞳微缩。
最下面的那张不是画,而是字,一个字。
一个恨字。
冷锐笔锋中透露出几分惨烈,单是看着就觉得血腥气扑面而来。
秋水眼眸中露出几分忧色,景澈他没有忘记,一刻也没有忘记杀母之仇,终有一天他会讨回一切。
之所以现在不动,流清觉得他在等待着什么……
这些事他并不同自己说,而是一个人深埋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总觉得有些不习惯呢……
出了门,景澈站在屋外看雪。
雪花落在他的肩上化成了冰。
他就像是一个屹立万年的雪人。
感觉有人走近,景澈侧头,语气略带责备,“怎么不多穿点!若是受了寒气怎么办?”
“无事的。”流清淡声问,“在看什么?”
“雪。”景澈眼露怀念,“天界是没有雪的,小时候对雪特别憧憬,但是下凡不易,有次瞒着娘亲到轮回台想要去人间看看雪,结果被抓了回来,用藤条狠狠的抽了我一顿。”
“是吗?”流清微微一笑,“看不出来,羲姨还会打你!”
“是啊……”景澈看着纷扬的大雪,“小时候调皮经常被娘亲打,只是记忆被不多……”
流清黯然无语,伸出手掌,让晶莹的雪花化在自己的掌心,小时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孤单的回忆,上天之前一直都是一个人游荡在各个林间。
“流清……”
“恩?”
“若是有天你父母出现在你面前,你会恨他们吗?”
流清一怔,不明白为何景澈为何忽然问他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后道,“不会。”
“为何?”景澈不解,出生就被抛弃,一般来说都是有恨的吧?
“没有感情,哪来的恨呢?”流清神情淡漠。
“呵呵。”景澈笑了笑,将流清拥在怀中。
这个世上,他们二人依靠的只是彼此,在没遇到之前就是飘荡的孤寂灵魂,没有归宿。
一旦有了归宿,那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将他们分开。
在他们身后,是一道七彩衣裙的女子,自从给景澈传信以后,他就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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