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海，这里你并不陌生，就自己坐吧。”
宏一深吸口气，迈入科室，青木不由得冷哼一声。没等宏一站稳，山村抬手递来一份病历，单瞟见里面的页数，便知道是个不好处理的状况。
“森川广治，42岁，心律不齐和左心室变形，交给你负责。”
宏一伸手接过病历，翻开来看。
“手术的时间是两星期後，你尽快准备吧。”山村把话撂下，便头也不抬地看著手头的资料。
宏一看著他，欲言又止，最後一语不发地走到了空著的办公桌前，放下了手里拎著的公文包。
“内海，你的手好像是刚刚才好吧，手术完得成吗？”青木阴险地笑著问。
山村立刻抬起头。“内海，若是做不了，现在就告诉我。”
紧张的空气在第二外科弥漫著，所有人都在看宏一的反应，看他的窘状。
“我做。”宏一简短地回答完，坐了下来，他的回应令青木不悦地哼了一声，却再没有人说第二句话。
（0。32鲜币）33倾情
三十三 倾情
柴田快步地穿过长长的走廊，掩饰不住他喜悦的心情，脚步越发地轻快起来。永田孤零零地从楼梯上来，看到柴田让他恐慌地靠墙站著。柴田无心理会他，径自从他身边跑下楼梯。看著柴田满面春风情绪高昂，永田的眼神阴沈下去。
田口已经在仁科的指导下完成了他生平的第一例手术，而他却像过街的老鼠一样，不管走在哪里都心惊胆战。没有人关心他的状况，没有人知道他承受著怎样的煎熬。实习已经过去一个月，他却连一个手术都没有参加过。知道他跟随著柴田的人都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永田背负著越来越沈重的谎言，近乎崩溃。
在他这麽痛苦的时候，害他如此凄惨的男人却是兴奋喜悦到可恨的地步。他好恨！听到走廊上传来的脚步声，永田一阵心慌，本能地向著柴田离去的方向跑去，哪怕只是跟在柴田身後，只要不被人发现真相，要他做什麽都行！
第二外科的青木腾地站了起来。柴田看了他一眼，环顾了一下。“内海不在？”
“他不在。”青木非常不悦。柴田对宏一的照顾在医院里早已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就想不通，柴田这样的男人怎会对宏一有兴趣。
“知道他去了哪里吗？”柴田感到烦闷。宏一住院的时候只要在病房就能找到他，如今他回了第二外科，反而找不到人了，早知道还不如让他一直住院。
“柴田，”青木忍不住问，“你找内海干什麽？”
柴田挑眉看向青木，上下把他打量了一番。“怎麽，我要找谁还要你同意？”挑衅的口气让青木顿时变了脸色，他尴尬地垂下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内海在哪？你知道就说，不知道就别废话。”柴田冷冷地发问。
“他大概在准备室，”青木一边看著柴田的表情一边道，“那个乡下佬，从来都只会躲起来，根本不敢见人。”
柴田看了他一眼，长长吐了口气，走到了青木面前，笑了一笑。青木有些受宠若惊，急忙地回以一笑。
“你说得对极了，”柴田转身走到门边，“我在这里也没看到人。”
看著柴田扬长而去，青木气得脸色发紫，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玻璃杯晃了晃，落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准备室虚掩著，室内一片漆黑。柴田不由得停了一下脚步，宏一真的在这个地方？他真的躲在这里？抬手推门，门吱地一声敞开来。微光掠过墙角的沙发，白色的床单在沙发上凹凸地起伏。
柴田不禁莞尔。宏一不是会逃避的人，他躲在这里是为了休息。掩上门，轻手轻脚地走近，宏一头仰著，呼吸平稳深沈，睡得很熟。看得出他的疲惫，眉头微微紧锁，表情却异常坚定。
柴田很爱宏一的这份表情，不管何时，只要看到宏一的脸，就能坚定自己的信念。他不理想，并不是他没有期待，现实的无情，人情的冷暖，早就让他对理想呲之以鼻。
每个人的心底，总给理想留著一分隐密的空间，拨动到心底最深处的那根弦，唤起的感动也最强烈。
“内海……山寺先生的身体好转了，”柴田轻声道，“多亏了半场，山寺先生对治病有了信心，还希望我尽快手术。”
宏一抬手搭在额上，迷糊的神志还无法从睡梦中醒来。
“但是还差一位麻醉师，”柴田交握著双手，“今野和我配合得最好，但是他现在去了东京，再找一位像他一样优秀的麻醉师，可能很困难。”
宏一勉强地睁开了眼睛。
“柴田？”他喃喃地自语，“芳贺……他想增加薪金……要我转告你……”疲惫地合上眼睑，宏一嘴唇动了动，不知道在说什麽，又一次睡了过去。
柴田听得一头雾水，不禁伸手摇了摇宏一。宏一眼珠没一丝颤动，说明他仍在睡梦中。芳贺吗？柴田想起了去急救科帮忙的那一次，敢直接顶撞他的芳贺，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那个麻醉师的技术，应该很不错。柴田立刻站了起来。
什麽时候开始，宏一为他做了这麽多？
先是半场，然後是芳贺，他早已经想到了替代今野的人选了吗？
明明自己还需要休养，却尽做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柴田抿著的唇微微颤抖，眼眶湿热。他值得宏一为他做这些吗？看著沈睡中的宏一，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冲动，手压上沙发背，低头亲吻了宏一的唇。
他知道宏一是男人，也知道自己越来越不受控地在乎著宏一。这是很危险的感情，却留下足以让他迷恋的幽香。轻抚著宏一的脸，在沈睡的男人前额，脸颊落下温柔的吻，柴田默默地发誓，山寺的手术之後，他一定要把真相告诉宏一，求得他的原谅。
他一定要得到他，就算是用逼的，也要把宏一留在他的身边。
（0。38鲜币）34自觉
三十四 自觉
宏一蓦地睁开眼睛，额前一片冷汗。虽然睡得迷糊，但是神志还在，知道自己说了什麽，也知道柴田做了什麽。心脏差点没跳出胸膛，他的脑子里烧成了一团浆糊。如果说之前的行为举止是某种特殊状态的特殊行动，那这一次，彻头彻尾无法忽略那温柔得让人整个软掉的亲密举动。
宏一从没有忍耐得如此辛苦过，在柴田离开之前，他连睁开眼睛的勇气都没有，更别说反应了，全身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动弹不得，甚至有麻木的错觉。他感到混乱，感到迷惑。柴田为什麽要这样对他？他们现在是朋友，可是朋友也没有这样的举动吧？还是自己不了解城里人的友情风格？
宏一想起了富美子。那是唯一与柴田有所交集的女人，而且与他的关系也算不错。如果问她的话，想必不会被嘲笑。他立刻行动起来，如果不了解怎麽回事，他要怎麽面对柴田怎麽做他的朋友？
富美子在护士站卷纱布，其它的护士都被叫走，无人监督，她反而做得轻松快乐。宏一抬手敲了敲门，富美子回头见是他，立刻放下纱布匆匆跑了过来。
“怎麽了？”她担心地问，宏一满脸写著困惑，在她看来就很严重。
“我，我想问你几个问题，”宏一尴尬地说，“关於柴田的。”
富美子立刻沈默不语。宏一自觉糟糕，他不应该在富美子面前提及柴田，可是除了富美子，他也没有可以询问的对象。
“我知道得很少。”富美子抿著唇转身，“可能帮不了你什麽。”
“他有没有像外国人一样，用接吻打招呼的习惯？”宏一耿直地发问。
富美子惊讶地扭头。“你怎麽会这样想？”她的声音里满溢著否定，“秀助是个很冷淡的人，他最不喜欢与人亲近了。”
宏一的嘴张得可以塞下鸡蛋。他已经被柴田吻了两次，这算怎麽回事？
“就算是与我交往的那段时间，除非我要求，否则他连我的手都不会碰，”富美子咬著唇道，“至於接吻，他很不喜欢，所以都是我主动。”
“哦。”宏一闷著头想了想，“那他应该会喜欢做爱吧？”
富美子立刻涨得满脸通红，怒道：“内海医生！”
宏一吓得退後一步，慌慌张张地鞠躬赔礼。“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请你当我没有说过！”
富美子皱著眉道：“你为什麽问这样的问题呢？秀助他做了什麽吗？”
宏一当然不敢说实话，吱吱唔唔想了半天。“那天，我们偶然谈到这个话题，我觉得他对那个很有兴趣……”
富美子定定地看著宏一，古怪地笑了笑。“内海医生，你应该很了解，对人体了若指掌的外科医生，对那个……其实都很淡漠。”
“会吗？”宏一讶然，“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秀助是这麽说的。”富美子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他对人有厌恶感。真羡慕你，这麽快就成为了他的朋友。”
宏一傻傻地笑。他也觉得不可思议，最初他们关系很差，如今却像是多年的相识，彼此付出彼此信赖。
“但是我劝你，不要太接近秀助，他其实是很冷漠很现实的人，”富美子抿著唇，直视著宏一，缓缓道，“他会伤害我，自然也会伤害你。”
宏一愣了愣。“他为什麽要伤害我？”
“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麽，我只知道，”富美子漠然地回答，“你可以信赖他的医术，但是不要信赖他的个性。”
“你不是说过，他是个好人吗？”宏一越听越不明白。
“在你的事件发生之後，我就不这麽想了。我想我真的不了解他。”富美子摇头苦笑，“他为什麽会和你成为朋友呢？明明他──！”
明明什麽？宏一看著富美子，直觉让他心慌意乱，就像天突然塌下来一样可怕。
“……内海医生，我听说，”富美子咬了咬唇，“打伤你的……可能是医院的人……可能与秀助有关……”
──你可以不信，但是秀助突然对你好，你真的不觉得有点奇怪吗？我不是想说秀助的坏话，只是不想你受伤害。
宏一走过走廊，走上楼梯，富美子的话却在耳边萦绕不去。富美子不像那些喜欢八卦的护士，她说的话，宏一无法不去考虑。打伤他的是医院的人，大野木之前就已经说过，但是那时候的宏一没有细想，他一直以为是对他心存不满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事情真的很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