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心跳恢复了!”
柴田将电击板递给了井上,然後缓缓地回过头,向著宏一走去。宏一看著他,满脸的羞惭屈辱,往後缩了一步。
“我要五分锺之後才能开始手术,”柴田冷冷地停在了宏一的侧面,“你五分锺能做什麽呢?”
讥讽的语气刺激了宏一的自尊,他愤怒地瞪向柴田,气恼令他的脸发红,眼里血丝凸现。
看著他的反应,柴田轻蔑地一笑,转身而去。宏一的唇边一丝鲜血落下,他抓了块纱布擦擦嘴角的伤口,走到了手术台边。
“继续输血,”他垂下头,“同时将渡边先生喉咙里的血吸引导出,以免阻塞呼吸……”宏一持续地指示著,发现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监控仪上心跳声有规律地轻响。他抬起头,器械护士井上、外围护士以及麻醉师,都看著他。
有一瞬间,宏一以为自己出了什麽错,惊慌地看向手术台上的病患。渡边先生胸膛依旧有节奏地起伏著,血压正在逐渐稳定。
井上递过吸引管,轻声道:“内海医生,加油。”
麻醉师检查著药剂的导入,看了宏一一眼,虽然没有说话,却透出了鼓励。宏一眼眶一酸,暖暖的感动涌入心间。
柴田举著双手步入了手术室,看了一眼四周的合作,目光再度落在了宏一的身上。宏一局促地想要退开,在接触到柴田蔑视的目光之後停下了脚步。没有人忍受得了被如此的轻视,宏一倔强地迎上了柴田的眼睛。
就算是第一外科的王牌又如何?第一外科负责的是心脏外科手术范畴,他就不信柴田也会消化系统的手术。敢骂他废物的男人,若是救不了眼前的病患,便将成为众人的笑柄。
“废物果然就是废物。”柴田一边冷笑一边走到了主刀的位置。宏一气愤地追到他的身後。
“你能救他吗?心脏外科的柴田!”不屈不侥的声音,让所有人同时捏了把汗。在抢救病人分秒必争的时候,难道两位医生会打起来吗?麻醉师不自觉地握住了手腕,做好了心理准备,若有个万一,他作为手术室辅助人员中的唯一男性,有这个义务也有这个责任阻止他们!
“我当然能。”柴田冷冷道,“给我CT片。”
井上匆匆地看了宏一一眼,将片递给了柴田。透过无影灯明亮的光芒,胸部的状况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柴田放下了CT片,扫了所有的人一眼,刻意地忽略了站在侧边的宏一。手术室里救人的紧张气氛因为两人的不协调而更加压抑。
“下面我们要进行的紧急手术,为了避免二次手术给患者带来的身体负担,通过我对病人状况的判断,将对患者实施毕Ⅱ式胃大部切除手术,因为没有第一助手,务必请各位加倍小心,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微小的变化!”
所有人的心为之一紧。
柴田伸出右手。“手术刀。”
“我来做第一助手!”宏一大声道,在看到柴田冷漠的目光时,口气突然一变,双手扶在手术台边,头一垂,“对不起,请让我做第一助手!”
柴田定定地看著宏一,却未应声。
“请你……答应我!”宏一深深地弯下腰,“我想要救这个病患,请你答应我!”
“就算有你,也派不上多大用场。”柴田淡淡道,“据我所知,你从未做过这类手术。”
宏一咬紧了牙关,十指扣入掌心,痛苦的感觉浸入了内心。正如柴田所言,他对消化系统的手术毫无经验,是个不折不扣派不上用场的“废物”。除了深深地鞠躬固执地坚持,他一无所有。
柴田打开了渡边的左侧腹,血已经充满了侧腹的空隙,与体液混杂在一起。胃的蠕动将未消化的食物残渣挤入腹腔,体液受到污染,这是非常危险的状况。柴田沈默地看著胃部的状况,几乎所有的手术都会有的意外状况,CT片上显示不出的状况果然还是出现了。
胃部溃疡扩散到了肠以及胰腺。没有助手的帮助,独立完成手术会非常困难。柴田抬头看了一眼宏一,那个冒失的男人依旧垂著头,被忽略的挫折,能力不足的痛苦,化成紧咬著唇的动作。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不管是渡边的心跳停止时的失魂落魄,还是心跳恢复後的指示,宏一并没有放弃过对这位病患的救治之心。
柴田嘴角轻轻扬了扬。“你来做第一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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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他的名字
三 他的名字
沈浸在痛苦中的宏一听到他的声音抬起了头,表情却有些茫然。井上不禁为他著急,柴田好容易同意了,宏一怎麽这麽迟钝?
柴田接过吸引器,一边吸出胃周围外渗的血液,一边冷冷地讽刺道:“不想做就出去!”
“我做!”宏一几乎是吼起来,站到了第一助手的位置,井上递过吸引管,在两人的轮番吸引下,污血很快地清理掉,露出了内部的脏器。
“你注意吸引和保持视野,还有扩散部分的切除。”柴田说完,便专心於胃部溃疡的切除,不再管宏一的动作。井上担心地看向宏一。年轻冒失充满热血的内向青年,此时表情凝重,透出了一名医生应有的沈稳。看著他小心地切除溃疡的部分,井上不由得松了口气。柴田的目光不时地滑过宏一的动作,除了指示,他再没有多余的话。
麻醉师管理著渡边的身体状况,外围的护士准备著器械,缝合的过程异常的顺利。柴田接过剪刀,剪断了线,顺手将剪刀放进了托盘。
“缝合腹部。”他简短地吩咐,脱去手套,转身走出手术室。井上抹了下额头上的汗,自语道:“柴田医生今天不是休息吗?怎麽会突然来医院?”
宏一一边缝合,一边看向门边。柴田已经不见。初时对柴田野蛮举动的愤怒,此时已经消褪殆尽。那双灵巧的手,每一个动作都那麽完美,仿佛艺术般的切除,没有多余的举动,在方寸之地准确而细腻。
宏一觉得自己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这双手所做的每一个动作。柴田虽然蛮横,却拥有真正的救治人的才能,只要他能救治病患,蛮横无礼又算得了什麽?剪断缝合线,宏一立刻脱掉手套,跑出了手术室。
没看到柴田的身影,宏一先被患者的妻子拦住。
“医生!”渡边太太迎了上来,焦急的神情中透著期待,“我丈夫他……”
“他已经没事了,只是身体很虚弱,需要观察几天再转入普通病房,请不用担心!”宏一回答著,焦急地左顾右盼,柴田或许还在附近!不顾医院的规矩大步地在走廊上奔跑,想要见到柴田的心情那样的急迫,让他忘记了刚刚手术完成的疲惫,一心只想再和那个男人见面,说话。
他想感谢他。如果没有柴田,渡边先生将会死在手术台上,再也见不到他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没有柴田,宏一将一生无法原谅自己。柴田不仅救了渡边,也救了宏一。
沿著医院跑了两圈,从楼上到楼下来回奔波,宏一跑得精疲力尽,最後坐在楼梯上喘著气。突然出现的柴田又突然地消失了,仿佛像一场梦一般不真实。宏一靠著栏杆,怀疑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他希望有人能救渡边,於是柴田就出现了。他被这个想法吓坏了,再度跑下楼来到监护室。隔著窗户,渡边一脸平静地沈睡著,再过两个小时,他才会从麻醉中醒来。
宏一脱力地坐倒,双手拍上脸颊。不是梦,真的不是梦。渡边确实获救了,这说明,柴田真的来过。宏一微微笑了起来。没有哪种快乐能比得上救人於危难的喜悦,阴罹的心情一扫而空,疲累袭来,宏一坐在地上看著对面的长凳,就是不想站起来。
走廊尽头响起了脚步声,金野的身影幽灵般地晃荡著,出现在宏一的面前。宏一瞪著他,此时此刻,他也没力气讥讽金野,只能用眼神表示自己的不满。金野嚼著口香糖,看了一眼监护室里的渡边,哼了一声:“你还真好命啊!”
宏一深吸口气。“好人当然命好。”
金野恨恨地瞪著他,半晌哼了一声:“运气好不是时时都有的,你最好向上帝祈祷下次你倒霉的时候他还能记得你!”
宏一笑了笑。“上帝肯定记得我,只怕他记不得你。”他瞪圆眼睛看著金野,“像你这种人,上帝应该不会保佑吧?”
金野气得面孔扭曲,看著坐在地上的宏一,他竟然抬起了腿。无力反抗的宏一只能抬起手臂保护自己。就在这时,渡边太太的脚步声响了起来。金野慌慌张张地将脚放了下来。渡边太太在看到宏一的时候叫了起来:“医生,你怎麽了?为什麽坐在地上?不舒服吗?”
她伸手扶起了宏一,一脸担心得要命的表情。
“我没事,只是有点累。”宏一微笑著解释,安抚著老太太。
“累的话也要坐在凳子上,”渡边太太将宏一拽到了长凳边,“刚刚真是吓坏我了。”
金野皱著眉看了他们一眼,调头便走。渡边太太看著他的背影,叫道:“医生,谢谢你!”
金野愣了一下,不悦地回头。老太太看著他微微垂下头。“谢谢,真的太感谢你们了!”
宏一冷冷地看著金野。不知道真相的渡边太太的道谢,让金野多少感到内疚了麽?
金野沈著脸,什麽也没说,径自离去。宏一将渡边太太扶到长凳边坐下,握著她的手道:“渡边太太,救了你先生的医生,是第一外科最优秀的医生哦。”
渡边太太哦了一声,一个劲点头。
宏一带著崇敬的心情,一字字道:“他的名字是柴田秀助。”
渡边太太一边点头一边看著宏一。“医生,你的名字是?”
宏一一愣,伸手抬起胸牌。“我是急救科的内海宏一。”
渡边太太深深地凝视著宏一,含笑道:“内海医生,谢谢你。”
宏一笑著,羞涩地垂下头。对医生来说理所当然的事情,却受到如此深切的感激,他有些承受不起。看著渡边太太走到窗边,凝视著监护室里的丈夫,从她身上透露出对亲人深重的眷恋珍惜,让宏一再度体会到自己肩上所负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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