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车为什么停下了?”一个清朗平和的声音。
女孩倏地回头,一个年轻俊逸的军官正朝她走来。
大兵收起枪,“啪”的行了个军礼,“萧副官,有几个学生拦车。”
萧逸微微皱眉,视线扫过路边站立的几个学生,树下坐着的那个男生看起来像是得了重病。最后,视线定格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女孩看他像是个当官的,上前一步说道:“长官,我们的一名学生患了急症,危在旦夕。希望长官通融一下,准许我们搭车前往省城医治。”
萧逸说道:“你们的困难,我很同情。只是我也有军务在身,抱歉,爱莫能助。”
女孩原以为萧逸看上去性情温和,一定会施以援手,没想到他拒绝得干净利落,登时有些傻眼。
萧逸转身要走,手臂突然被拉住。
“长官,人命关天,你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萧逸还没说什么,后面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军人的天职是打仗。救死扶伤,那是医生干的事。”
萧逸面色微变,掰开女孩的手,转身道:“师座。”
女孩顺着萧逸的目光望去,一名身披呢料大衣的军官站在距离她四五步远的地方,面目冷峻,不怒自威。注意到她的目光,军官眯起眼睛,眸色沉沉的打量她。
他的目光太有威压感,女孩额头很快就冒了汗,手心里也湿漉漉的,却依旧硬撑着与他对视。
萧逸见女孩已经是随时都有可能晕倒的状态,有些不忍,开口道:“师座,这几个学生也是担心自己的朋友,一时情急才会做出拦车的举动。”
童万青看都不看他一眼,沉声道:“你们知道这是军车吗?”
“……知道。”
“擅拦军车。凭这一点我就可以把你们抓起来。”
他的声音不高,但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面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女孩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浸透了,攥紧双手,故作镇定道:“该我承担的责任我自会承担。只是希望长官看在一条无辜的生命就这样白白消失的份上,救救我的学生。”
童万青抬起带着雪白手套的右手,理了理袖口,对萧逸说道:“命令车队继续前行。”
女孩虽然已经有些绝望,但还是不想放弃这唯一的机会,一步窜过去,拦住童万青的去路。
“我想问您一下,军人打仗的目的是什么?不也是为了保家卫国,拯救千万人的性命吗?难道千万条生命值得您去救,一条生命就不值得救吗?再说,军人铁血,并非冷血。难道您手下的士兵在战场上受伤,你也会弃他们不顾吗?”
萧逸微微动容,望向女孩的目光多了些不一样的神色。
童万青却是目光转寒,一双黑漆漆的眸子如夜空的寒星,冰冷而锐利。
所有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四周静得落针可闻。
童万青迈动脚步,从女孩身边直直走过。
女孩身体一晃,面容已是惨白,眼中有泪光闪动。
有人扶住她的手臂。
女孩诧异的看着萧逸。
萧逸低声道:“你等一下。”
他转身跑到童万青的专车旁,像是说了句什么。
很快,他又跑回来,脸上带着笑容。
“师座说,允许你们搭车了。”
女孩又惊又喜,泪水潸然而下。
“别愣着了,快把病人抬上车。”
女孩如梦初醒,回头招呼路旁的几个同学。
军车里都是全副武装的士兵和各种武器装备,那几个男生还能凑合挤一挤,女孩子就不太方便了。
萧逸又跑去童万青那里请示一番,回来对女孩说:“那些个大兵身上太脏,你就坐在师座的车里吧。”
说心里话,她宁可跟一群男人挤在又黑又冷的车篷里,也不愿坐在温暖明亮的吉普车里面对童万青。
然而,眼前这个军官温暖的眼眸又令她无法拒绝。
上车还不到五分钟,她就开始后悔了。
虽然童万青一直都没有看她,也没开口说话,她还是觉得车里的空气压抑得令她无法呼吸。
坐在前座的萧逸回过头来,“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定是去省城?”
女孩回答:“这条路是通往省城的唯一大路,这几天频繁有军队经过。我猜你们的目的地就算不是省城,也必定会经过那里。”
萧逸笑了一下,“你们这些学生,平时连校门都没出过,一下走了这么远的路,一定很辛苦吧?”
女孩神情有些难过,“苦到不苦,就是一路上看到很多逃难的老百姓,流离失所,妻离子散……,长官,这场仗什么时候能打完?你们什么时候能把日本鬼子赶出中国?”
萧逸脸上笑容不在,眼中却是不容置疑的坚定,“日本鬼子不会长久的,我们一定会让他们血债血偿。”
女孩发现,眼前男子温和的外表下,其实有着锋利坚韧的一面,就像是一柄带鞘的利剑,平时温文尔雅,一旦出鞘,就是剑动四方,饮血方归。
一直未发一言的童万青目光淡淡扫过车里的两人。
视线经过萧逸时,二人目光有短暂的对视。
萧逸立刻察觉到,童万青似乎有些不悦。
虽然他身形未动表情未变,眼神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可他就是知道,那个人心里不高兴。
萧逸目光闪了闪,扭过头去坐好。
女孩因为聊天而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恢复到紧张状态。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车开得再快些。
上天似乎真的听到她的祷告。萧逸对司机说道:“再开快些。”
女孩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
进城之后,众人七手八脚把患病的学生从车上抬下来。
“长官,谢谢你!”女孩真心实意的向萧逸道谢。
“你应该感谢的人是师座。”萧逸望了眼身后不远处的吉普车,放低声音道,“他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其实是外冷内热。”
女孩甜甜一笑,“我知道自己最应该感谢的人是谁。”
她见萧逸要走,赶紧喊住他。
“你叫什么名字?”
萧逸回转身形,“萧逸。”
“哎,等等!你还没问我叫什么呢?”
萧逸望着女孩充满期盼的眼眸,有些无奈。
“……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女孩很认真的回答:“我叫林毓婉。”
“好!这位女士出价三十万。三十万一次……,这位先生出价三十五万!”
主持人兴奋的声音透过话筒在整个大厅回荡,“三十五万一次!”
王子楠死死盯着对面的童怀远。
童怀远靠坐在椅背上,神情轻松,仿佛刚刚举手出价的人不是他而是别人。
他到底想干什么!
察觉到王子楠异样的眼眸,童怀远慢慢转动眼珠,慢慢对上他的视线。
目光无声的碰撞中,似乎有火花迸出。
童怀远缓缓扬起嘴角,目光愈加灼灼。
“三十五万三次!恭喜这位先生!”伴随着拍卖锤的落下,是全场雷鸣般的掌声。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朝主桌望过来,大概是都想知道本场拍卖最大的冤大头是何许人也。
王子楠霍然站起,离开主桌,直直朝一个方向走去,一直走出大厅,走到露台上,再无路可走。
他双手紧紧攥着露台的栏杆,心脏还在剧烈的跳动。
他实在无法继续忍受跟害死林毓婉的凶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
即便那个人只是碰巧跟凶手长得一模一样。
童万青杀死萧逸,这个事实并没有让他心里产生太多的恨意。毕竟两人是敌对关系,你死我活,生死胜负,各安天命。
只是林毓婉是无辜的!
他想起那个布满阴霾的早晨,林毓婉向他跑来时决绝的眼神,中枪后的无助与惊慌……。
王子楠紧紧抱住头,懊悔和自责像潮水一般瞬间将他淹没。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
“你没事吧?”
王子楠心里一松,幸好,来的人是霍墨,不是童怀远。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转过身,“我突然有些胃痛,想先回酒店。”
霍墨看着他,眼中似有各种情绪翻涌滚动,又似什么都没有。他点点头,“好的。”
酒店顶楼的小酒吧里,王子楠坐在吧台上,一瓶接一瓶的喝着啤酒。
酒精的麻醉虽然不能帮他彻底摆脱痛苦,但哪怕能够暂时逃避一下现实也是好的。
事与愿违的是,他今天偏偏就越喝越清醒。
脑海中童万青与林毓婉的身影不停的交替出现,如同两个争夺他灵魂的魔鬼,令他的神智越来越混乱,濒临崩溃的边缘。
他掏出手机想给老三打个电话,试图通过聊天来转移一下大脑的注意力。
找出号码,按出拨通键,电话很快接通,一个熟悉的声音自电话中传出,“子楠?”
是袁磊!
王子楠惊得险些把手机扔出去。他拨通的竟然不是老三的号码,而是袁磊的!
“子楠?是你吗?”电话那头袁磊关切的询问持续不懈的传来,“怎么不说话?出什么事了?”
王子楠想都没想就直接按掉电话。
他能跟袁磊说什么?我现在心情不好,想找你聊聊天。
袁磊跟他的关系还没熟到这份儿上吧。
有人坐到他身边,伸手拿过他手边一瓶刚打开还没来得及喝的啤酒。
“心情不好?”
王子楠双拳紧握,竭力压抑住胸口翻涌的怒意,冷冰冰吐出一个字,“滚!”
、电话传情
童怀远对于被骂似乎一点都不介意,慢悠悠喝了一口啤酒。
“你打算什么时候从那个警察家里搬出来?”
王子楠将啤酒瓶重重放到桌上,发出的巨响立刻吸引了酒吧里所有人的目光。
他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刚到走廊里,有人从后面抓住他的手臂。
王子楠顺势一卸肩膀,手肘猛然击出。
他虽然没学过小擒拿,可萧逸学过。
童怀远眼中露出微讶,身体一侧,躲开他的手肘。王子楠身形未转,右拳用力向后挥出。
童怀远飞快攥住他挥来的拳头,顺势一拧,别在他的身后。
王子楠疼得一咧嘴,酒劲儿都醒了不少。
童怀远用力一推,王子楠就被按到墙上。
“看不出你还有两下子,新学的?”童怀远紧紧贴到他身上,嘴唇轻轻摩挲他的耳垂。“不会是那个警察教你的吧?”
“跟你特么没关系!”
王子楠用力想挣脱,童怀远的手臂却似钢铁浇铸一般,岿然不动,反倒是他被反拧在后背的手臂越来越疼。
童怀远看到王子楠脸上的痛苦之色,后退半步,放开他的手臂。
王子楠倏地转身,再次将拳头奉上。
童怀远早就料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