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围在中间的是……
他看过去,目光忽而热烈。那男子穿一身青衫,没有带兵器只拿了一把素雅的绢扇,面上带笑,眉宇间风轻云淡,对所有人的态度都不偏不倚拿捏有寸。
林江书,昏睡了四年声望依旧不减。
萧天翊将他看了很久,明明不是那个人,举手投足间总能让他看到另一个影子。
收回视线,目光却又瞥见一人。那人紫袍加身金冠束发,见到各派掌门无论地位高低总是抱拳施礼,面上笑容诚恳真挚,乍一看竟让人顿生亲近之心。
那人抬眸目光和他相撞,片刻之后,竟也对他款款施了一礼。周围本有人在看,见纪阕对着一个无名小卒谦客至此,莫不朝萧天翊投去惊讶与疑惑的目光。
萧天翊垂眸,心中第一次少了分面对那人的坦然。
所有人都入了座,又是一声锣响,礼官走上卧龙台照例宣读比赛的规矩。他念得慷慨激昂,虽都是些成词滥调,底下的人倒是颇有耐性的等他说完。等礼官一下台,上身赤^裸头系红带的护场就将两排兵器抬上擂台,这一下众人的眼里都隐隐有了些兴味,只待号角一响,比试即可开始。
却在此时,又有一白眉老者捻着细长的胡子优哉游哉的踱上了擂台。
台下一片哗然。
“那不是曲亭鹤吗?”
“神医不是隐居陀曼谷吗,怎么到武林大会来了?”
“什么什么?那就是鬼手神医曲亭鹤?”
底下讨论的热闹,话题中心那人倒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他左右瞅瞅,忽而无奈的摇摇头,又老气郁结的叹了口气,众人看得心头一凉。要知道,自古医者摇头叹气那都是和人命挂钩的。
“还不快给神医看座!”刚下台的礼官又匆匆折身而返,将一边不明就里的护场一通问骂。
不多时一张铺着云锦薄被的桃木软塌已摆在了曲亭鹤身后。曲神医刚刚还愁容挂面的老脸忽而一亮,变化之快看得底下众人的舌头集体打结。
“师傅,这老头好好玩,就为了张椅子耍小孩子脾气。”赋儿刚刚睡醒,一手拉着萧天翊的衣摆,一边揉着惺忪的眼睛,说话时还带着十足的迷糊劲。
萧天翊摸摸身边人的脑袋,王昱州死后,赋儿不知哭闹了多少日,往日的活泼劲再也没了。这次参加武林大会,楚啸说什么也不放心把赋儿一人留在澜笙阁,这才把这几岁大的小人儿带到了这鱼龙混杂的地方。
萧天翊也打趣道,“赋儿可不要和这老头学,不然你爹又不给你好果子吃了。”
他二人说话声不大,只是在场高手哪个不是耳目通明?别说是这窃窃之声,就是方圆百里内一片树叶落地的声音,他们若是想听也一定听得到。
果然就见看席上的大派弟子向他们投来不善目光。
又听一清脆童声道,“那边两个人乱说什么,好好的在背后嚼我师傅的舌头根子做什么!”
赋儿本就给台上那些人的眼神怔住了,忽然又听一童声呵斥,他循声望去,见那曲神医身边不知何时已站了个孩子,看模样比他大不了多少,只是那怒目圆睁粉拳挥动的样子在这压抑的气氛下可怖异常。他被一怔又是一吓,竟然一头扑进萧天翊怀里呜咽了起来。
杜衡很不是滋味的摸摸脸,腹诽道小爷我年纪虽小长得也算风流倜傥,你这蔫吧菜似的小屁孩怎么看了一眼就哭了。
曲亭鹤用胳膊捣捣身边的小弟子,笑得那叫一个幸灾乐祸为老不尊,气得杜衡把嘴一扁,谁都不搭理了。
“那日醒后走得仓促,还未向神医好好道谢,江书这里给神医赔礼了。”林江书起身朝台上曲亭鹤施了谢礼。
曲亭鹤吹吹胡子道,“药钱我也不跟你收了,叫你那老情人有空多给我捎两壶好酒就好了。”
林江书淡淡一笑,其他人倒是神情复杂。
曲亭鹤丝毫没觉得自己话有不妥,又问道,“我那正楠娃娃呢,怎么没见他来?四五年没见,听说那娃娃如今长得比南玉儿还漂亮。”
谁不知道南玉儿是林正楠的娘,十几年前冠顶武林的美人。而这美人的死因又是个众人皆知的秘密。
“楠儿身子抱恙在家修养,多谢神医挂念。”林江书回笑依旧。
那边礼官冷汗直冒,小声催道,“神医再不开始就要耽误吉时了。”
曲亭鹤这才想起正事,不紧不慢的从袖中取出一物朝底下众人挥挥。
“通慧集!”有人眼尖。
“老朽本来是不问你们江湖上这些破事的,偏偏有几个小儿天天围在我谷前,说什么秘籍失主,未鉴公平叫我务必出来主持大局。”曲亭鹤靠在椅背上,给太阳晒眯了眼。
一边五派掌门尴尬的笑笑,曲亭鹤口中的小儿说的正是他们。
曲亭鹤继续悠然道,“没用的话我也不说了,按照你们的规矩,最后胜出的那个人就是新一任的武林盟主,秘籍将交于他保管,修炼与否全看个人意思。”说着忽然眼珠一转,兴味十足,“你们可劲比试,难得老朽有这闲工夫出来看看,你们可要让我看过瘾了,伤了残了别怕,一定给你们治好。”
旁边杜衡极其鄙夷的瞥了他一眼。
“好好好,鸣号,比试开始——”礼官慌忙接话,终是赶在太阳爬到正东位的时候吹响了牛角号。
“第一组,苍云山张人青对欢情阁龙别花。”
两个人如其名的男子上了擂台。
台上打得投入,台下众人看得兴趣索然。重头戏往往放在最后,就比如这看席上的门派都不需要参加初试,直接便可进入下一轮。
曲亭鹤哈气连连十分的不给面子,台上二人脸都绿了,最后心气傲点的花龙兄弟直接求败,挥挥衣袖作别天上云彩。
杜衡也看得没意思,视线从东移到西又从西绕回来,冷不点见刚才被自己吓着的小儿已窝在萧天翊怀里睡着,小脸还挂着两条泪痕,哭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看着看着竟然觉得比台上的比试还要精彩。
楚赋睡得不深,只觉得脸上痒痒,一睁眼正对上杜衡直勾勾的目光。四目对视片刻,赋儿的嘴一扁又扑进萧天翊怀里哭去了。
于是杜衡更加认定,这世上最不可爱的果然还是小孩子。
太阳继续往西边爬,萧天翊从擂台上下来,他打得很克制,既要赢也不能太露锋芒。刚坐下就听礼官敲了声金锣,然后宣布哪些人过了初试,哪些人可以收拾东西回家。
几天下来人已刷去大半,到了第五日节奏明显慢了许多。今年武林里杀出不少黑马,十二派估计要来次大换血。
台上又下来两人,输的那个是十二派中排名第七的清虚洞大弟子,一旁清虚道长脸上挂着笑,肠子早不知道绿成什么样了。
“下面开始第四轮,头番,锦阳府楚不复对纪阕,无派。”
作者有话要说:刚跑到后台,发现把时间设定错了= =!!!!我错了!!!嗷呜~我可爱的杏生来了= v = ~~ 这章出了几个新人物,也不算新,第一卷有提到滴。我把贼兮兮的眼睛瞄到了杜衡和我们赋儿身上,吼吼吼,一切要从娃娃抓起啊~~o(︶︿︶)o 哎,今天情人节,在家写写别人分手也不错。
、第七十二章 鹿死谁手
第四轮。
礼官报完,底下众人的眼珠子齐刷刷的一亮。六派掌门对实力深不可测的前朝太子,光是这一点就很有看头。
可惜他们想错了,因为纪太子仅用了一招就将楚掌门掀下了卧龙台。
楚不复一脸灰的从地上爬起来,后面弟子连扶都不赶去扶。一招落败,失的何止是颜面这么简单,武林盟主通慧秘籍都已失之交臂。自己刚刚是轻敌了,可是纪阕绝不是赢在这一点上。肋上三寸,如此刁钻的角度,这么不留余力的一击,出手之快叫他刚刚警惕已来不及反应。
众人惊讶半响才想起来为台上的胜者叫好。五天比下来,精彩的虽有,这么具有压倒性的还是第一回,更何况败的还是平时牛鼻子瞪上天的六派掌门。这样一想,大家伙心里更是痛快,叫好的更加卖力。
“哇——”一边楚不复喷出一口血。
席上观战的掌门见状无不面色阴沉。刚才以为楚不复只是太过轻敌,纪阕又借了巧力,这才有了一招落败的笑话,可是现在看来楚不复分明是受了极重的内伤,难道刚刚纪阕仅凭一掌就重伤了一个六派掌门?
看不懂行的还在叫好,看得懂的无不寒了脊背。
“师傅,那个人很疼吗?”赋儿回头拉了拉萧天翊的衣袖。
萧天翊将他抱进怀里不说话。柳杏生练了通慧内功,楚不复受了他一掌还能站着,实在应该庆幸对手没想这么快要他的命。
“头番纪阕胜。第二组,荀夏楼……”
“慢着。”那厢刚刚得胜的纪阕开口,“如果纪某没记错,到了第四轮,头番赢的人可以用擂旗。”
传名的礼官一愣,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楚不复手下的弟子闻言顿时火冒三丈,拿剑指他道,“纪阕,刚刚赢了我们掌门那是你运气好,在场英雄这么多,你当真以为没人可以赢得了你吗?”
纪阕不以为意,又对那礼官笑道,“不知是否有此规矩?”
礼官点点头,被他笑得直冒冷汗。
四轮头番,赢的人可以插上擂旗接受在场任何人的挑战。若是比到最后无人能挑下擂,直接可判此人获胜,成为新一任的武林盟主。若是战败,则可由胜的人决定是继续插着擂旗接擂,还是按照四轮原本的顺序比下去。
细琢磨下来,插擂旗其实于擂主本身不利,当初定这个规矩无非是给武林大会多添些彩头。据说几十年来这面旗只用过两次,并且那两人最终都没能守住擂主的位置。现在这年纪轻轻的纪阕,又哪里来的这份胆识?
于是有人开始窃笑,笑纪阕自视过高,又要步前人的后路。
“这淌浑水我看你还是不要去趟了。”楚啸提醒一旁的萧天翊。这武林大会他早无留意,到第四轮仅剩下十八个门派,大金牙仍不在其中。什么请战贴,分明就是将他们戏弄了一番,如果不是赋儿一直吵着要看,他早就带人回澜笙阁了。
萧天翊点点头,本来他也没有和纪阕交手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李逸孟那边准备何时动手。
护场已将擂旗插上卧龙台,纪阕对台下众人施了一礼,“纪某不才,向诸位英雄讨教一二。”
机会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