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小狗放在地上,拍了一下它的脑袋让它自己跑去柜台。可是斯比尔特却没像往常那样朝著朱蒂飞奔而去,反而站在原地张望。
接著它向门外跑去,在今天第一个上门的顾客脚边欢跳,摇著尾巴,抬著头。
“嘿,小家夥,你好吗?”艾伦把它抱起来,举到空中,麦克在他身边微笑。
狄恩惊讶地看著他们,像个真正的傻瓜一样睁大了眼睛和嘴巴,直到艾伦抱著小狗进来,他才语无伦次地说:“艾伦……菲,菲利克斯警卫……长官。”
麦克亲切地冲他微笑:“你好,狄恩。”
“你……你好。”
艾伦走到店里,朱蒂说:“欢迎光临。”
“我真喜欢这个店。”艾伦从货架上拿起一支枪,狄恩敬业地说:“这是瑞士SIG P210手枪,价钱要贵一点,但是如果你用过这支枪,就不会再喜欢别的了。它有很多种型号,可以发射三种口径的子弹……”
“不错。”艾伦放下枪,“看来你的职业培训已经合格了。”
狄恩满脸通红,目光望向麦克时就像在看梦中情人。艾伦瞪著他,狄恩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对著麦克伸去说:“菲利克斯警卫,好久不见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过得好吗?”
麦克和他握了握手,微笑著说:“我很好,不过我不叫菲利克斯警卫。”
“那我能知道你的真名吗?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算警察来问我也不会说的。”
“警察来问过你?”
“是的,有一个警察问过你们的事,我什麽也没说。”
艾伦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他的手从麦克手掌中拔出来。
“你什麽也没说是因为你什麽也不知道。”
狄恩有些不服气地说:“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如果你敢说出去,我就……”
“我知道,你就要揍我了。可是我不能总叫他菲利克斯警卫吧。”
艾伦丢开他,拉著麦克走到柜台边。
“露比呢?”
朱蒂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事吗?”
“我要投诉他的店员骚扰顾客。”
朱蒂又看了他一眼:“谁是顾客,你吗?可是你也没有买东西啊。”
艾伦回到货架上随便拿了把枪放在朱蒂面前。
“237美元,谢谢惠顾。”
“记在账上。”
“留下你的姓名和住址,我们是正规枪店,得向警察局备案。”
“艾伦.斯科特,蓝道路1900号。”
“没有这条路,没有这个号码,想让我送你去警局吗?柜台下就有报警器。”
麦克说:“朱蒂,见到你们没事真好。”
“你好,麦克。”朱蒂在柜台後望著他说,“露比在等你们。”
“这里大不一样了。”
“可什麽都没有变。”朱蒂说,“还是老样子。”
露比为每个人倒了酒,坐在沙发上看著他们。
艾伦难以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情绪,露比的脸色有些苍白,比以前消瘦了一些,但精神不错,似乎在他们到来之前已经睡了一个好觉。
“那麽,你们有什麽想说的吗?”
麦克正想开口,艾伦抢先说:“抱歉,露比。”
“我有没有听错?”露比把一条腿搁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脚上没有穿鞋,踩在地上的脚趾陷在柔软的地毯中。“你居然会对我说抱歉。”
“是的,抱歉,露比。”
“为什麽?因为你没有经过我同意接了私活?”露比说,“那是你的自由。虽然你是我的合夥人,但我们只有口头约定,我没有任何制约你的手段。”
“我知道你很生气。”
“我没有生气。我有一个新家,还有一个免费雇员,只要给他一张床和一顿饭,他就会像个永动机一样在眼前不停晃。没有你我过得更好。”
“可没有你我就糟糕了。”艾伦说,“谢谢你,狼人山姆说你动动手指就能召来天兵天将,要是没有那些援军,我很难从戈尔维亚的军事基地逃出来。”
“是吗?”露比并没有因为他的恭维而显得高兴一点,“难道你不是一个天生好运气的人吗?只要你想逃,没人拦得住你,好莱坞大片的导演们都该请你去编故事。”
“可最後还是你救了我,而且你还救了麦克,如果没有你……”
“艾伦。”露比盯著他看,“你是怎麽找到这里的?”
麦克说:“我们去了康斯坦丝模型店,发现那里被查封了。”
“麦克,让他自己回答。你不能总是护著他,记住,没有你在的时候,我们足有六年时间都在斗智斗勇,他并没有输给我。”
“好吧,你们说。”
“我们去找了托尼,问他知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艾伦说,“是他告诉我们新店的地址。”
“哦,那我就知道你为什麽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道歉了。托尼有没有告诉你,我动动手指召来天兵天将花了多少钱?”
“他说一千万对你来说是小数目。”
“这确实不算什麽,因为我拿不出更多的钱。那些冒险去救你的人至少经过四年以上的时间在军队服役,成为军方信赖的一员。现在由於他们擅自行动暴露了身份,不得不撤出这个苦心建立起来的通道,这将使中东地区的地下军火交易中断至少两到三年,更有可能在这段时间被其他军火商趁虚而入。鲁伯特先生的损失何止上百亿。”露比说,“也许你是感到心虚才先下手为强向我道歉。可你应该知道我需要的不是道歉。”
“你需要什麽,只要我能办到。”
“我需要你说实话。”
“我说的都是实话。”
“艾伦,别用对付那些蠢货的方法对付我。我不是在审问你,如果你坚持不肯说我也不会让昆廷揍你一顿。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你最多让我头痛失眠,让我花掉一点积蓄,可是你让麦克受伤。”
艾伦沈默了片刻,忽然说:“你永远知道我的弱点在哪里,你非但不需要道歉,甚至不需要昆廷出手,轻轻一句话就击中了我的要害。”
“你早就知道这个暗棋委托的真相对吗?”
艾伦看了麦克一眼,麦克也正看著他,似乎无论他说出什麽峰回路转的内幕都不会吃惊。
“也不能算是知道全部真相,因为一开始我们对这个计划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
“你们。”露比若有所思地说,并向麦克投去一瞥。
麦克说:“我什麽都不知道,你们继续说。”
“这个‘我们’,除了你还有谁。”
“知道他是谁很重要吗?”
“我厌烦了你一直和我兜圈子,虽然这件事在刚开始的时候让我栽了个大跟头,但那并不表示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露比说,“是他,除了他没有别人。”
艾伦并不否认:“是他。”
“他为什麽找上你?”
“因为我是合适的人选。”
“你可以拒绝。”
“我不能。”
“为什麽?”
“因为他的理由太充分。”
“请说。”
“他知道一旦我下落不明,而你又发现他参与了这个委托,一定会不择手段破坏委托人的计划。”
“这是他的原话?”
艾伦努力回忆了一下:“原话可能是竭尽全力,我最近记性不太好。”
露比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给他的感觉真的很难形容。竭尽全力,“他”的用词多麽准确。为了让他竭尽全力,“他”在他面前的道路上设置了多少障碍,又在多少难以逾越的障碍上设置了唯一的缺口。整个棋局与其说操纵在委托人手里,不如说尽在“他”的掌握。
“所以你就瞒著我接受了这个委托。并不是为了钱,而是为了让我也变成他的棋子。”
“你为什麽不换个角度去想?他认为除了你没有人能够阻止委托人的计划。”
“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他的手。”露比忽然问。
“什麽?”
“那双一直放在桌子上的手。他总是会在和你交谈的时候让你猜猜他手里的东西,就像个老派的魔术师。他的手永远在操纵别人,他要求所有人都按照他安排好的方式去做每一件事。”
“难道你不是吗?”
“我还差得远。”
“等你到了他那样的年纪,或者等你有了一个和你自己一样固执的孩子的时候,你一定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艾伦说,“我很庆幸,在我八岁的时候能够影响我的人全都离开了,否则我会发现我最痛恨他们的缺点也同样会出现在我自己身上。你没有发现自己和他是同样的人吗?”
世上再也没有像你们这样相似的父子了。
露比说:“别惹我生气,艾伦。”
“瞧,你终於承认你在生气了。”
“如果我承认在生气会让你觉得像打了个胜仗一样愉快,你尽管那样认为就是了。”
“这和我又有什麽关系?”
“六年,不,七年。七年中你不是每天都在不遗余力地惹我不高兴吗?”
“可是就算你不高兴了,对我又有什麽好处?”
“……”
麦克离开了房间,轻轻关上门。
朱蒂看到他出来问:“他们在吵什麽?”
“他们太久没见面了,让他们好好聊一会儿吧。”
“麦克。”
“什麽事?”
“告诉你一个秘密好吗?”
朱蒂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什麽,麦克惊讶地看著她。
“是真的吗?”
“是啊。”朱蒂说,“晚上和我们一起吃饭怎麽样?现在我有一个新厨房了。”
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边听音乐一边摇摆臀部。
“好的。”麦克笑著说,“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朱蒂撑著下巴说:“欢迎回家。”
58。父亲们
鲁伯特先生从书架上取下一本书。
这个书架上的书凌乱不堪毫无章法,排列顺序既不是按书名,也不是按作者,更不是参照内容分门别类。他没有翻开书,只看了一眼空档处的灰尘,就原封不动地把书插了回去。
鲁伯特先生从容不迫地穿过书架,往这个房间唯一的光源走去。
“这些书全都在你的脑子里,为什麽还要让它们留在这积攒灰尘?”
“你明明知道理由。因为我们越衰老,越趋向虚无,所以越衰老,越迷恋真实的触感。如果没有这些陈旧粗糙的书,看不到封面,摸不到书页,我也会渐渐健忘的。”
“我真不喜欢这个话题。”
“其实我们可以在电话里聊一聊,这样就不用互相看到对方满是皱纹的脸了。”
鲁伯特先生走到灯光能照亮的地方,桌子对面坐著他的老朋友。
安格斯.特罗西没有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他站起来,从身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