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斗士。是吗?”麦克摸著喉咙上的伤口,皱了皱眉说,“就是刚才那场爆炸的罪魁祸首?”
“这是战争,冲突在所难免。”安迪给了他一块手帕,“你真的没事吗?”
“谢谢,我没事。”麦克看著男孩,对安迪说,“我想和那个孩子说几句话。”
“亲爱的朋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而且我真的不知道你想说什麽,我认为和那孩子说话对你没什麽好处。”
麦克无奈地接受了他善意的劝告,安迪翻出一本小册子,在上面写了个地址。
“我有个暂住地,是当地人开的小旅店,名叫玛克塔克,要是你没事做可以去那里找我。不过白天我可能不在,告诉卡丽玛你是来找我的,她会很热情地招待你。别担心,她英语很流利。”安迪从小册子上撕下地址给他,麦克看了一眼,放进口袋,但他真正想知道的是这些自由斗士的据点。那个叫费萨的男人看起来精力充沛,身体非常健壮,穿著一件黑色衬衣,胸膛裸露著,阳光下一串汗水在肌肤上滚动。他的目光就像他的匕首,麦克看到了那把曾在自己喉咙上滑动的利器,刀口上还有一丝血。费萨背著支G3步枪,发现麦克看著他时,故意挑衅似的抬高了下巴。麦克明白他的意思,费萨没有全盘接受安迪那个无害游客的解释,他更相信搏斗,无害的游客不可能这麽利落地让他失落武器。这意味著他们之间还没有完,但费萨以一种极端狂热分子所不具有的理智和耐心留下一个耐人寻味的长远机会。双方互相看了一眼,费萨搂住男孩的肩膀离开了小巷。
麦克望著孩子腰带上的钥匙扣,猎鹰银白色的翅膀在骄阳下晃动,一闪一闪反射著亮光。
11。但是……
最新一期的枪械杂志多少减轻了一些朱蒂的忧虑,这几天露比频繁出入,有时地下室的暗门一响就会让她感到难以形容的焦虑,这种时候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验的。
她靠在玻璃柜台上,开始阅读某页杂志上的武器收藏家访谈栏目,专栏作者霍布森?巴里是个退伍军人,有一头半秃的棕发,目光坚定,在镜头下的微笑总是那麽僵硬。他花了大把时间采访四个收藏家,反复问他们相同的问题:你为什麽喜欢枪,你收藏了多少枪。毫无疑问,他的脑子比他木讷的外表聪明多了,这两个问题可以让受访者回答出很长的篇幅,再加上几张琳琅满目的收藏品照片,一篇看起来不错的稿子就完成了。
朱蒂翻过这一页,不以为然。这些照片上的藏品还不如模型店柜台下的一个抽屉,於是她又翻到後面去看新枪拆解版块。这时玻璃门右上角的铃铛响了,一个十分可疑的男人走进来。
朱蒂似乎觉得曾经见过他,但不是白天来买模型枪的顾客,也不是会走到柜台边缘低声要求买真枪的客人。他胡子拉碴不修边幅,双手插在口袋里,从门外进来,沿著墙转了一圈,视线从那些以假乱真的模型武器上扫过,就像在用目光清扫上面的灰尘。
等他在柜台前停住脚步,伸手取下架子上的一把武士刀,并试图用手指去试试刀口时,朱蒂终於想起他是谁。
“别碰,我说过这是非卖品。”
“哦,所以到现在还没有卖掉。”他把刀放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转身,像一年前一样,把一件东西放在柜台上。“我要见露比?特罗西。”
他看著朱蒂,朱蒂看著他移开的手。这一回他没有像上次那样傻乎乎地留下一张印著白猎鹰的蓝色卡片,柜台上只有一枚闪闪发亮的警徽。说它闪闪发亮又太溢美了,警徽磨损得很厉害,有些地方的花纹已经被磨平,朱蒂从那些摩擦的痕迹上可以看出这枚警徽经历过许多惊心动魄的事件,比如某次追踪嫌犯时不慎掉落在路边,或者刚从一场生死搏斗中失而复得,当然也有可能是喝醉酒时自己不小心踩了一脚。
“我是奥斯卡?塞缪尔警官,这是我的警徽。我来过这里,你记得吗?”
“我记得。”朱蒂说,“我警告过你不要打露比的主意,或者你想先见见你的老朋友昆廷?”
大个子从柜台後面的小门里钻出来,奥斯卡突然皱起眉,昆廷黝黑的肌肤和硕大的拳头让他回忆起过去一次疼痛的会面,他不想再回味这段经历。
“露比不在这。”
“去哪里可以找到他?我是说不用把我弄晕的方法。”
“不知道。”
“我只想见他一面,我又不是没见过他。”
朱蒂向他翻了个白眼。
奥斯卡非常清楚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麽,绝不是突发奇想的心血来潮,主要目的是找到一个职业杀手的中介人。他调查了那宗黑帮家族仇杀案,罗伯特?贝利的小儿子死在郊外的臭水河里,但似乎和赫曼家族之间的抢地盘争斗无关。这个二十一岁的年轻人死於过量吸毒後的心脏和大脑麻痹,他的玩伴证实他的确是个不可救药的瘾君子,当天晚上他吸了太多古柯碱和大麻,开车时产生了严重的幻觉,在没有酿成车祸的情况下独自下车走到河边寻找圣光,其他人则开车扬长而去,早上晨跑的人发现了他的尸体。两个家族对这件事闭口不谈,奥斯卡动用所有能够利用的线索和情报,试图将最近的暗杀事件联系起来,尽管他内心非常希望这是一起雇凶杀人案,至少牵涉到一两个职业杀手,但大量线索表明查理?贝利的死纯属意外。这个案子是他用少女失踪案换来的,可惜毫无价值,唯一的收获是一条来自线人的小道消息。一个叫南希的人说,这只能是个意外,因为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职业杀手,如果赫曼家族想杀人,他们只有亲自动手。
“杀手们去哪了?”
“天知道。”
奥斯卡和南希并不太熟,他们通过无数个直接或间接联系人的关系通了一次简短的电话,因此这也仅仅是个不太可靠的消息。南希是一名“护士”,“护士”这个称呼在圈子里就像“清洁工”一样具有隐晦含义。“护士”是递送器械的人,通过地下黑市将一些特殊要求的武器交给职业杀手,从中赚取一些钱。他们是守口如瓶的生意人,轻易不透露秘密,只是经过层层关系的转接,奥斯卡的身份变得模糊而暧昧,南希可能不太清楚电话那头是个警察,他的小道消息更像是失业者的抱怨:“也许他们有更大的买卖,顾不上这些小生意了。”
奥斯卡挂上电话,在一杯白兰地的启发下忽然想到了露比?特罗西这个名字。
为什麽没有早一点想到他。
奥斯卡穿上外套走出警局,为了避免新车停在乱糟糟的街区被涂得面目全非而上街叫了一辆出租车。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第二次光顾康斯坦丝模型店,年轻的女店主依然如故,和上次一样对他百般刁难。
“露比出门了,他不会见你。”
“我可以在这里等他。”
朱蒂说:“随便。”
模型店里没有座位,奥斯卡靠著玻璃门的边缘安静等待,这时几个年轻人推门进来,互相商量想要买的模型枪型号。奥斯卡伸手拦住他们,手指上夹著他的警徽。
“要是你们不想惹麻烦,最好马上离开。”
“出了什麽事?”
“不要问。”奥斯卡冲门外抬了抬下巴,男孩子们识趣地走开了。
朱蒂对发生的一切视若无睹,似乎这些事和她没有关系。整个下午,奥斯卡挡住了所有想走进模型店的顾客,包括一些看起来并不会对模型枪感兴趣的人,朱蒂认出其中几个常客,也许牵涉到一两宗大买卖,但奥斯卡的警徽让他们疑窦丛生,短时间内不会再冒险光顾了。
墙角的旧留声机播放著肯尼?罗杰斯的老歌,朱蒂在柜台上逗弄小狗,奥斯卡靠著门打瞌睡,双方都以为这是一场持久战,但门铃突然响了。奥斯卡睁开眼睛,伸出的手臂悬在半空,露比推门进来,目光往他脸上一瞥,接著关上门,把打烊的牌子翻过去向著外面。
“为什麽会有警察?”
朱蒂在柜台里做了个“谁知道”的动作:“他赖著不肯走。”
奥斯卡说:“特罗西,你还记得我吗?”
“是的,塞缪尔警官先生,你真是令人终生难忘。”露比回头看著他,“有什麽事?”
“我们能单独谈谈吗?”
“不能。”露比的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苍白,说完就往柜台旁的小门走去。奥斯卡不知道这扇门通往哪里,但是知道一但露比离开他的视线,今天一天的时间都白费了。他走上去,伸手抓住露比的手臂,昆廷已经冲了出来,朱蒂的手放在柜台下的抽屉里。露比抬起头,奥斯卡从来没有这麽近地看过他,从他匀称的手臂上感觉不到男性的力量,好像轻轻一揉就会粉身碎骨,但他的目光像铁一样硬。
要从他嘴里打听到消息可不容易。
“你最近遇到什麽麻烦了吗?”奥斯卡问,这是一种策略,事实上他并不知道在职业杀手的圈子里究竟出了什麽事,只是南希的抱怨给了他一点启发──如果出了事,那一定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露比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怒气,对这句问话流露出十分厌恶的情绪。
奥斯卡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手指,似乎觉得这样对待他并不公平。尽管他和露比只见过一次面,但却和所有人一样认为“情绪”这个字眼不该出现在他身上。
“想知道我遇到了什麽麻烦?去问你的线人吧,他们准清楚是怎麽回事。”
奥斯卡从口袋里找出一张复印纸,上面是一幅人物画像。
“你认识他吗?”
露比说:“不。”
奥斯卡耐心地展开画像,送到他面前:“这是我的搭档,他失踪了,有个案子表明他似乎和几个职业杀手有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来这里的目的和一年前一样,只是为了找到他。”
露比的目光终於转过来,停在那幅画像上,朱蒂和昆廷都认出画上的人是麦克。一张画像出现在警官手中,最有可能是一张通缉令,但是麦克的画像上没有悬赏金额,没有特征描述,神情自然,嘴角微笑著。就连奥斯卡第一眼看到时也立刻明白目击者肯特先生不太满意的原因,他认为一个凶杀案的嫌犯不该被画得这麽温柔。彼得太投入,因为这是他们都熟悉的笑容。
露比赏脸地多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