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阁老见势,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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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长亭被送回了军营住处,里里外外围了好些人,洪家军各个为他抱不平,吵着嚷着要上书替他讨个公道。几个素来要好的诸如范白宣和申之敏等,都去看望了他。洪长亭被打得皮开肉绽,衣服和皮肉都搅合在一起了,稀烂一片,找了军医仔细将碎肉和碎布挑出来清洗干净,素来看惯杀戮的杜三娘在一旁都不敢看了,换了一盆盆清水,擦拭完身体换洗一下,就成了一盆子血水。
那申之敏很是不解,觉得洛浮夕此举分明有点落井下石的不厚道,还说洪长亭是自家的兄弟一般,居然连说一句好话都不曾开口。
只有范白宣心里隐隐觉得此事不一般,洛浮夕做事总会顾着情意,恐怕是为了避嫌,而且那封弹劾洪长亭的奏疏也来得稀奇,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地方官,居然能有这般能耐弹劾的动洪长亭?这里头有多少花花肠子,谁说的清楚?一面让申之敏不要咋胡,一面又安慰了洪长亭好好休养。
众人走后不久,居然来了司幽。
杜三娘一见是【洛公府】里的护院,不由脸色一沉,俨然将司幽也一道看做了洛浮夕的帮凶,将洪长亭受伤的事怪做了洛浮夕头上,很是不明白什么洛浮夕这般做,端着的那一盆子水哗哗地往司幽脚边上倒,溅得他一脚。
“杜参事,你这是怎么了?”司幽不解,哪里得罪了她?
杜三娘冷笑一声,将那水盆丢到司幽手里,很是气愤,“怎么了?问你家主子去,还说洪大人是好兄弟呢?有那么见死不救的好兄弟么?”一扭头,钻进房间继续给洪长亭换药去了。
洪长亭原本晕迷了一下午,此时才清醒过来,臀部,大腿上血肉模糊,翻身都不能,好在行刑的人没有将板子压在腰上,要不然肯定是半身不遂了。
司幽揭开门帘,打了清水进来,又将盆子搁到架子上,这才跟洪长亭说话。
杜三娘并不知道洪长亭和司幽原本就是认识的,还是师兄弟关系,更不知道他们都是来自洛水,此时还在喋喋不休的数落他们主仆二人。洪长亭看着觉得好笑,一面忍着疼让杜三娘去安抚洪家军,让他们消停,一面将司幽请到床前。
那司幽一看到洪长亭这般架势,也颇为难过,记得是洛浮夕让他来看他的,连忙取出了一些上好的治疗伤口的外用药道:“这些都是宫里的,大人特别去御医所要来,让我给你捎来。大人托我告诉师兄,别恨他,事出突然,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洪长亭笑了笑:“恨什么,哪里的话,我能做的不过是挨一顿打,远比不上大人。只是我不明白,难道是宫里出事了么?”
司幽靠近洪长亭的耳畔道:“是帝君……怀疑大人这次红宵公子被劫的事跟他有关。这般为难你,大人说,日后必十倍百倍的报答!”
这般如此,终于明白了洛浮夕的举动,洪长亭点了点:“什么报答不报答,见外!替我转告大人,让他放心!”
“如此便好。”
司幽回去以后,将消息传达给了洛浮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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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七十七 夜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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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蝉鸣蛙叫,偶有凉风吹拂荷塘。
微风拂面,不似白天的骄阳烈日,晒得人都是暴躁脾性。有月相伴,有人相陪,墨夜今天似乎心情不错。邀了洛浮夕一道月下听荷塘风吟。
湖面停了一只七彩游船,龙头龙尾挂上水晶灯盏,富丽堂皇,邀佳人泛舟湖上,得一良辰美景,塞似活神仙。一桌好酒好菜各色糕点吃食一应俱全,再有拿冰井水浸透的薄皮厚瓤水晶瓜,切得大小一致,挨个儿摆在托盘里,一面光滑,一面用竹签将瓜子儿都剔除地干干净净。
湖上趁着月色泛起粼粼波光,一色红艳的水莲,开不败娇媚惹人怜。
船厢里只坐了两个人,一人慵懒,躺在席上绝无半点章法,更不似他白天朝堂上的正儿八经。
一人侧过,虽不是正襟危坐,却也有礼有节。凉风吹进船舱,掀起薄纱帐来,牵得廊檐上挂的五色铃铛叮叮当当跳起来,很是悦耳。
斟满一杯酒,递到人手里,接了,微启口顺着好看的喉结滑进肠胃里;切下一小块去籽干净的水灵灵西瓜,戳了竹签送到唇边,对方张口咬下,吞一半,咬一半,居然抓了服侍之人的腰身,用力一拉,将其拉进自己的怀里,而后翻个身,让他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低下头去,将嘴里咬的剩一半的西瓜渡进对方嘴巴里。
看他细细咀嚼,小心咽下,半明半暗中因为脖颈的震动而微微起伏的胸口春光乍泄,忍住腹下的冲动,抬起他的下巴柔声道:“甜么?”
洛浮夕轻笑:“甜,进贡的西瓜,哪有不好的道理。”
墨夜满意地在对方唇上轻啄了一口,放开了他,“这事儿办的不错,没有给胡奴落下口实,只是处理洪长亭,你今天怎么不说话了?朕以为,你之前去南疆,他护着,你们关系处的不错应该。”
“没有尽好自己的职责,在天子脚下出现这种光天化日劫人的事,差点让朝廷蒙上诬告,臣想保他,也没有办法。帝君不是最恨边帅与内臣结交么?洪长亭以前在京城做都统也就罢了,如今带着洪家军在【北函关】待了那么久,俨然成了边将,臣跟他走那么近,岂不是偏要踩帝君的痒处?”
“不错,朕确实不喜欢文官和武将走太近。”墨夜起身,走出船舱,站在船头迎着徐徐微风,洛浮夕跟上来,站在他的身后。良久,听到面前的人道:“所以,你跟他保持距离,是做给朕看了?”
游船一路行驶,湖两岸垂柳依依,朝身后远去,前面是一座石栏渡头,岸上候着一群宫人,一排宫灯闪耀,灿烂如星火流光,明晃晃地颇为热闹。
那是这条船的终点,而洛浮夕知道,上岸后,他跟墨夜的关系如何,全在于余下的这段话,他如何说。
伸手拉住了墨夜负在身后的双手,男人一惊,回头看去,嘴唇却跟洛浮夕垫脚而上的吻相契合,从来没有主动吻过他的洛浮夕,今天怎么……?
蜻蜓点水般啾了一记,淘气般的收回手,只在墨夜耳畔轻声道:
“你不喜欢的,我永远不会做,你喜欢的,我全部要做给你看。帝君……让洛浮夕一直留在你身边,好不好?好不好?”
男人双瞳倏然放大,有点吃不消某人撒娇般的热情,居然被这个吻点燃,鬼使神差的伸出双手抱住了他:“当然会一直留在朕的身边。朕,没有打算要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偶要给红宵和凛风写个番外的说TAT~~好萌好萌~~竹马竹马,破镜重圆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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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七十八 天华五年 。。。
七十八。天华五年
天华四年,凤藻宫贵妃被杀案,就此彻底告一段落了,孰是孰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案件后,得到了如下的结果:
有功者,如范白宣,升为刑部侍郎;监察得力杜三娘,成为禁卫军副都统。有误者,洪长亭贬为小小事中;陪贵妃殉葬了几个马屁精。
安抚胡奴有功,墨夜曾说过要封赏洛浮夕,如今大笔一挥,居然赐了【太子少师】的头衔给他。
连个儿子的影子都还没有呢,没有太子,到先有了【太子少师】?这估计也是开天辟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虽是虚衔,却也看出了墨夜用心之至,对洛浮夕恩宠有加。
再有后者,便是死去的华嫔,墨夜没有食言,在洛浮夕的再三要求下,履行了诺言,以“无辜受冤,特此平反”为理,加上华嫔“温婉贤淑,早诞长子”为依据,追封她为一朝国母,唯一的帝后!这不过是个虚名,华嫔在世时已经是孑然一生,无外戚之忧,不过是给她一个牌位供奉在宗庙之中收受后代的香火,与墨夜而言,并没有什么要紧的。
那吵嚷着要立后的官员们,就此也闭了嘴巴,当初他们可没有说,封后是封活人还是死人,如今连赵阁老都默不作声了,也就随墨夜就此操办。对于墨夜来说,立个死人,似乎比立个活人,要简单地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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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又过了大半年时光,如今已是天化五年的春天,洛浮夕为官的第三个年头了。
去年夏初被烧毁的洛公府,也终于修缮完毕了。新建了书房和花园,比原先的漂亮很多。
洛浮夕又跟墨夜申请着搬回了洛公府,尽管中间对方这样那样的不情愿,可还是耐不住他的好话,说自己隔一段日子,就两头住,这才让墨夜点头同意了。顺道将一直住在杜三娘处的杜守承也接了回来,小家伙开心的很,可如今人大了,也不能再疯,八岁到了正儿八经读书的年纪,在杜三娘的首肯下,请了西席在洛浮夕的家里教杜守承读书。
洛浮夕从洛侍郎,变成了洛少师,称呼变了,脾气也变了。迟钝的没有发现,眼尖的却看的一清二楚,比如,范白宣。这半年里,洛浮夕斗智斗勇的功力又上涨了许多倍,每每邀他喝酒,要是心情好,喝得七八分醉,此时再看他的表情却多有几分落寞。范白宣是绝对不会理解这份落寞的来源的,他以为得到了官位,如今高高在上,百官高看,哪还有什么可以愁苦的事?洛浮夕不说,他也不问,但在他的身边,总是帮村着做一些事。
那一日下朝回府,由子沐帮着换了干净的便服,又在洛浮夕耳畔念叨了一句:“司幽从刑部得了消息了!”
“哦?”洛浮夕心一紧,这个【刑部得了消息】,对他而言意义深重,有个人,他惦记了很久:“人回来了?”
“往书房里去。可是……这会儿,守承跟先生在书房。”
洛浮夕眉心紧拧:“不是让老师和守承在西厢房念书的么?怎么跑到那间书房里去了?”
子沐想了想道:“哦,因为今天那个先生路过书房,看到您挂在墙上的那副【墨竹图】,觉得画得很好,如今又是三月,恰如时节,就教守承画画,照着那副描的,也不敢擅自问你要,守承也喜欢,就只好让他们往书房里去了。”
“这个先生,真是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