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涅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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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 第5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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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修心可以讲人情,但你出来当官,就不能只讲自家的人情。只讲自家的人情,你不要当官。为官,是公职,公职就意味着担负了公义的责任。

再观《论语集注》释父子为隐时,其中就有对官员亲隐的论注:“官,古字之义,以冖覆众,治众之意也。故官者,为公职。公职者,民供也。比之庶民有权有利,故须承负比庶民更高的责任和公义,此亦为‘公平’之义也。”

不想尽公义?行啊,摘去你的官帽子。不当官,没有享受到权和权带来的利益,那就不要求你承担维护世间秩序的责任了。你父亲杀了人,你可以不作证,法律容许你“不言”,但是你阻碍办案,销毁证据,那就不行了,这就触犯了法律,不是“容隐”的范围。

据说当年已致仕的大理寺参政谢如意看到《论语集注》的这一段时,失态下跳了起来,背着手转了好几圈,然后给名可秀写了一封长信,就礼与法探讨观点。《宋刑统》中有关“亲亲容隐”律条的增加条款就是在这位刑律界宿老的大力推动下完成。

名可秀这回在稷下讲中庸,将父子的纲常讲得更进一步,无论你何种情理,“发而皆中节,谓之和”,持私过分而无“中节”,则小家和、天下不和,然则天下的秩序破坏了,小家又能和吗?

她又讲君臣之道,“君为臣纲”。君要有君的仁德,才能成为臣忠诚的纲。如夏桀、商纣,失了君之仁德,屡谏而无改止,则臣以之为纲,就失了天下的大仁。所以,君要有君的分寸,臣要有臣的分寸,“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君臣相和,天下就太平了。

又论夫妻之道,“夫为妻纲”。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讲亲亲容隐比较多。

貌似以前有同学专门评论这个,嗯,算是在这里做个回应吧。

当前法律界对这个问题争论得也蛮厉害的。

某西的看法,基本就在文中了。

现实中来讲,大家都不愿意举报自己犯了法的亲人,这是人之常情。(如果一个亲人伤害自己另一个亲人,是否举报这又另论。)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但是,因为“亲亲相隐”而伤害到其他人,甚至为了包庇亲人而陷害其他无辜的人,这就不能用人之常情去理解了。

现在很多贪官将子女送到国外,贪的钱也是为了子女读书——子女要为父亲隐瞒贪污之罪,这也是人之常情,但作为公义来讲,大家都是不认同的。不过,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真轮到自己身上了,估计也够痛苦。咳,根源来讲,还是别贪。人处身不正,到时家人痛苦,也只能说是自找的。

、稷下盛会(十二)

“夫为妻纲”这句话是谁说的呢?——董仲舒。

董仲舒说天道“重阳不重阴”、贵阳贱阴;由此得出他的阴阳学说;有道:“天下之尊卑;随阳而序位。人类社会之君臣尊卑、男女贵贱等亦皆统于阴阳。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妇为阴。”

于是,董仲舒得出“君、父、夫为尊;臣、子、妻为卑”,提出了三纲。

苏澹曾经在《国学论刊》上发表过一篇文章;标题很直白:《驳董仲舒的阴阳五行学说》。

董仲舒是西汉的大儒宗;在儒经上的造诣十分深厚;但他的阴阳五行学说是来自于邹衍等先秦阴阳学派;还受到了汉代黄老思想的影响;对易学的研究算不上大家。他的阴阳五行学说历代都遭到一些易学大家,尤其是自然派易学家的批评,但因董氏在“儒学独尊”上的卓越地位,再加上“贵阳贱阴”已经成了统治思想,这些持异议的易学家们只能私下批驳几句,但掀不起潮流——也没有哪个易学家有这个能力与天下的主流思想对抗。

但是,在这么一个时代——大宋与大周南北对峙的这个时代,实在是与以前任何一个时代都不同,国家空前的强大,社会空前的安定,商贸空前的繁荣,文化科技空前的发展,思想空前的活跃,而学术思想的自由比之春秋时代的百家争鸣也不遑多让,各种学派、各种学术——只要你不是歪门邪道,都允许你有发表的机会,报纸和各种学刊的出现,给了它们发表的舞台,稷下学宫的创建,又使学术思想的舞台变得空前广阔。

苏澹就是在这样的时代氛围下,在这样的学术氛围背景下,开始了对董仲舒阴阳五行学说的批判。

作为自然派的易学大宗,苏澹对于董仲舒这种“不学无术”的阴阳五行论很是翻白眼,在文章中毫不客气地批驳他是“牵强附会阴阳五行,不懂易道,不通太极”——说出了很多自然派易学家的心声,尤其是道教的许多高道,立即对苏大学士表态支持:老早想批这董老头了,害得咱们教真传弟子修道说阴阳五行要平衡费了多少口舌!

苏澹在文章中说,学《易》的都知道,阴阳是从太极中化出来的。之所以人是万物之灵,因为人体直接体现了阴阳五行。就阴阳来讲,每个人的体内都有阴阳二气,有的人阳盛,有的人阴盛,通常表现为男子阳气为多,女子阴气为多。若一个人体内只有单阴或单阳,那肯定不是活人了。医家都知道,有阳亢和阴虚这两种病,就是阴阳不调引起的,阴阳不调到极致,那就等死吧。

所以,董氏你怎么讲天道“重阳不重阴”呢?天道向来是公平的,怎么会贵阳而贱阴呢?况且,在易卦中,阴阳是转化的,阳极生阴,阴极生阳,生生不息,循环往复。按你阳贵阴贱的说法,那就是贵可转化为贱,贱可转化为贵,然后分到男女上,男可为女,女可为男?——女人都笑了,男人脸黑了;再分到君臣上,那就是说君可转化为臣,臣可转化为君?啧,原来谋逆罪的根源在这里呀!——皇帝陛下的脸黑了。

苏澹在文中将董仲舒的阴阳论驳了个彻底。

也将阴阳论衍生出的乾坤论——“男为乾,女为坤”驳了个彻底。

苏澹说,现在已经论证了嘛,“地”是个球,只是茫茫宇宙中的一颗星球而已,若讲“天”是宇宙,宇宙当然比地球大,从“天大地小”这个方面来讲“天尊地卑”,那还说得过去。

但是,如果是从道德思想上来论天与地,那就不能讲“天尊地卑”了:天是天道,规则万物,地是厚以载德,在道德上谁比谁高贵呢?

所以说,谁要讲“男为乾,女为坤”,谁就是不讲道德。

苏澹说,如果天地是以大小论尊卑,讲男女尊卑那也是以男人比女人大而论?——身材高点,体型壮点?哟,这也是有可能的,自然环境下的物竞天择嘛……苏澹由此扯到远古时代,说那时生存环境恶劣,人们要跟野兽斗,体高身壮、力量强的男人可能比女人的贡献大,于是获得的权利更多,久而久之,就形成“男主外,女主内”了,就形成“男为尊”了。后来人们的生存环境转好了,处于统治地位的精英阶层主要是靠才智而不是靠力量求生存了,但是男精英们为了维护“男尊”的地位,就扯了许多大道理——比如“男为乾,女为坤”之类的,强调男人为尊的地位。苏澹说这个男尊时代应该是从周代就有了,从《诗经》的一些诗歌就看得出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呀,为啥不是“美玉君子,淑女好逑”呢?因为“男为尊”,所以“男逑女”呀……很多人看到这里哈哈大笑。

苏澹说,咱们做学问要求真、求实呀,要像《中庸》说的“率性之谓道”,要本着至善的心直道而行,不要人云亦云,也不要被后天那些乱七八糟、不讲实际的学说理论给蒙蔽了,以为这就是真理了,更不能不敬天地——圣人都不敢说自己是天,一群远古玩猎叉的男人就敢说自己是天了?哦不对,咱们这些玩猎叉的祖宗没敢说自己是“天”,这“天”的大帽子是后人给戴上的,哎,真是无知者无畏呀!祖宗们估计在地下冒汗……不知道董老先生有没有在下面被老祖宗按着打屁。股……看众哈哈大笑,茶楼酒馆里听报的人也哈哈大笑。

苏澹这篇文章是学术文章,但他用辞用字都很平实不生僻,引论虽然雄辩,行文却妙趣横生,茶楼酒楼的报博士再用直白的话一说,就算是普通的茶客酒客也听得懂,觉得苏大学士说道理当真有趣,哈哈大笑中就把文章记下了,回去后再与妻小说笑。儒生们看这篇文章时多半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了,心忖着董先生泉下有灵定会气得活过来。

上一届稷下学会就有专门一场是论辩苏澹的这篇文章,吵得比这一届的王霸之争和阿湖案还要热闹。因为阴阳学说属于易论,卫希颜也作为道易代表之一也参加了,她说她是阴阳二气平衡,算男还是算女?殿堂里笑翻了天,支持董仲舒阴阳论的学者都被这句话噎得不知怎么作答,估计很想骂她一句“妖孽”,道教的易学家们揪着胡子齐刷刷看她——卫希颜肯定那眼神是羡慕嫉妒恨!阴阳平衡啊,多少内丹派的高道修道一辈子都达不到这个境界!

这场论辩会最终没得出个胜负。毕竟董仲舒的阴阳学说已经影响很多代了,有些根深蒂固,短时期内想彻底掀翻它还是很难的。但是,已经在人们心里打下了烙印。

此后,若有人讲“男为阳,女为阴”,很可能会被旁边的人笑。若有大臣给皇帝讲“君为阳,臣为阴”,皇帝可能要黑脸了:难道你想阴阳转化?当然,也没有人敢讲“男为乾,女为地”了,女人们都说“不敢为地”,男人们敢说自己是天么?——苏澹在文中有道,皇帝是天子哩,你是天,是天子的爹?

当时,南北两位皇帝陛下看到这里时,都觉得胃痛了,苏云卿太可恶了,但是,再可恶也不能宰了他呀,两位都算贤明的皇帝陛下只能内伤了。然后禁不住想,以后读书人凡是读到“男为乾”“夫为天”之类语句时,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联想……柴赟和赵昚的脸色都黑了,第一桩事就是检查宫中有什么殿阁叫“乾”啊“坤”的,赶紧的立刻撤匾、改名,第二桩就是下了份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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