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爹那里知道往年这个时候少雨,气候比较干燥温暖,陈进的心又蠢蠢欲动,他开始惦记他的命——大酱。
在陈进老家,大葱蘸大酱几乎是每家必备的,早些年几乎家家都自制大酱,春天常有勤劳的妇人自己做豆瓣酱,陈进虽然没有自己亲手做过,可还是曾经见自己婶婶和一帮子大婶儿大娘一起做豆瓣酱,后来也看过一些投稿,说到豆瓣酱的问题,一般家里做都是用黄豆,不过据说用蚕豆其实是更好的,陈进努力回想,好像超市里卖的豆瓣酱蚕豆的多,所以,第一件事就是要采购蚕豆。
陈进一直没有见过蚕豆,粮铺里也没有,陈进纳闷,根据以往的经验,它很有可能正在某个地方藏着,就等自己去发现它。
陈进去周大夫的药铺寻蚕豆,药铺里也比较清闲,周大夫正坐在一个小桌子后面,一见陈进笑道:“你这是生了什么急病?竟要亲自前来,等不得我回去?”
陈进暗暗翻白眼,就是有病也不找你治,说道:“我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蚕豆。”
“蚕豆?没有。”周大夫摇摇头,蚕豆这个名字确实没有听说过。不过他接着说道:“不过,倒是有叫豆的药材,要不你去看一看。”
陈进点头,看看四周没有发现他爹的影子,问道:“我爹呢?”
周大夫呶呶嘴,朝着一个用布子围起来的角落说道:“在里面睡着呢。”
陈进看看角落,又回头看看周大夫,见附近没有人,说道:“我爹年纪也不小了,你就不能悠着点?”
周大夫老脸一点都不红,说道:“人生苦短,能行乐自当行乐,我们两个情投意合,有情人得偿心愿,怎能不及时行乐?你这个孤苦伶仃鬼儿是理解不了的。”
陈进红了红脸,又在心里暗自唾弃自己,周神棍脸皮厚,自己脸红个什么劲,说道:“那你总得顾忌点我爹的身体。”
周大夫很拽地说道:“神医在身边,你爹就是想生病也不能,尽管放心便是。”
陈进在心里吐槽:把我爹一只中年肥绵羊放在你这只中年饿狼身边,谁能放的了心?可是,自己的爹又不争气,哪怕反压呢,做儿女的,只能无奈叹息了。陈进决定英明儿子也管不了老爹的房内事,所以直接去开药匣子,看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
店里的小伙计知道陈进跟自家大夫很熟,也没有阻止,任由陈进翻。
翻找了半天,找出来红豆黑豆白豆等豆子家族成员,豆子家族真是好东西,可惜被张悟本给糟践利用了。
陈进左翻右翻,周大夫这个大药柜也不知道是按什么标准来排的(人家是按照入某经来放的),几种豆子并不在一起。终于看见一个叫柜豆的东西,长相和大蚕豆一模一样,陈进大喜,终于找到了,拿着一粒给周大夫,说道:“就是这个东西。”
周大夫问道:“哦,这柜豆你拿来做什么?”
“豆瓣酱。”
“这柜豆味甘性平,入脾胃经,可补气健脾强胃,只是,却不可多食,曾有医术记载,有多食者,一日后发烧、头痛、腹痛、呕吐,乏力衰弱,生食更甚。你拿这东西做吃食,不太妥吧。”
陈进用力想,好像是哦,做盐炒豆的时候还得用淘米水淋上个七天,再用食盐炒,转念又一想,不对啊,还有用鲜蚕豆炒菜吃的呢,大概哪个倒霉人对蚕豆过敏,吃死之后被记载下来吧,不过据说确实是不能生吃蚕豆,可能会得蚕豆黄病。
陈进摇摇脑袋,问道:“兴叔,你那么多年走南闯北,从来没有见过哪个地方吃这个,柜豆吗?”
周大夫想了想,不太确定地说道:“似乎,在南河域有人吃,不过当时在那里的时候你爹恰好水土不服,我也没太在意,北域气候本就不太适合,种植柜豆所得不多,基本就在药铺里,倒是从来没有听说有谁吃过,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从医书上记载来的。”
陈进再次摇头,对周大夫郑重地说道:“兴叔,尽信书则不如无书,死啃书本也是不对的。”
“臭小子,”周大夫一巴掌拍上陈进的脑袋,“用你来说?”恰好有人来问医,陈进嘿嘿笑着拿了几粒蚕豆走了,他要到批发市场看看去,说不定走南闯北的商人那里能买到一些。
到了批发市场,却没有见过卖蚕豆的,陈进询问一番后找了一个南方来的商人,拿出蚕豆一问,果然他知道,陈进大喜,问道:“那,贵船上有没有这个?”
船主摇头说道:“这柜豆在北域只能卖到药铺,且这豆子南北均可种植,只是所得有差,因此并无太大差价。”
陈进沮丧,这可怎么办?难道要自己专门找艘船去南方?就为了做豆瓣酱?要是向船主订购,倒也可行,可是谁知道他什么时候再从这里过,可真等不了那么久。
船主看陈进的样子,笑道:“这位小哥若是急需,船上倒是有几十斤,是船上伙夫煮饭所用。”
陈进高兴地说道:“这样,可就帮了我的大忙了。”
货银两讫后陈进找人帮他推着蚕豆回家,虽然不过是几十斤,他小胳膊也坚持不了到家,临别时热心的船主还千般叮咛,一定要煮熟了才能食用。
用蚕豆做豆瓣酱,自然要先除皮,先要泡至少10个小时以上,因为豆瓣酱非常耐储存,所以陈进只留了一小部分打算做盐炒豆给小孩子做零嘴,其余的全部做成酱,只是分成几种口味,原味的,辣味的,麻辣味的,以后做菜要常常用到。
要把坏掉的蚕豆拣出来才能清洗,陈进找了朱大娘来帮忙,还有贾氏也在,三个人一起忙了半天才算择优清洗干净,要达到陈进的要求还是很不容易的。
因为陈进的心思完全心无旁骛了,所以这几天做饭由朱大娘负责,刘爹则接下了照顾陈进的西红柿辣椒和葡萄的责任,酱油直接交给了祥子,现在不过是每天搅拌几次,也不会泄露出去,当然他也根本不担心。
打算炒的蚕豆自然是清洗后放在干净的笸箩里,每天用清水浇一两次,陈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还是坚持照做了。
要做酱的蚕豆清洗干净后在大锅里分几次稍微炒一下,泡在水里过夜,第二天就被剥好了壳,光溜溜,撒上干面粉搅匀了,再用大火蒸熟蒸透,因为有水蒸气,面粉黏在蚕豆表面,撒面粉的要求还是很高的,既不能少了,要将蚕豆包裹住,又不能多到成疙瘩。
蒸好的蚕豆摊在几个大簸萁里放凉,在表面放槿叶密密盖严,专门腾出一间房子放这几个簸萁,屋里每天洒水,晚上天气凉一些,还要起来放炭盆,务必制造出湿热的环境,好让霉菌生长。
这七八天陈进晨昏颠倒,自己都觉得是不是要变成夜猫子,有时候怀疑自己眼睛冒绿光,陈进自然是备受折磨,到底是培养起了好的作息时间,生物钟已经形成,突然来这么长时间的连轴转熬夜,还真受不住。
虽然陈进哭了,可是章肃笑了,白天他去忙自己的公事,晚上陪着陈进守在温房里,晚上不定时起来添碳,既不耽搁公事,又和陈进一起的时间倍增,而且因为头半夜与其不断起床,陈进更愿意熬到半夜,常做些小吃,备点小酒,两个人倍儿滋润地吹吹小风看看小月喝喝小酒,到半酣的时候还可以借机牵牵小手。
酒至半酣闲语多,陈进是个情厚的人,尽管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得平静充足,心里毕竟还是不能放下叔叔一家,夜深人静,迷迷蒙蒙,身边有个信任的人,两个人聊着聊着就聊多了,不经意间章肃就基本摸清了陈进的底,也终于放了心。
因为不知道陈进到底来自哪里,章肃常常担心哪一日陈进就像突然出现一样又突然消失,到时找都没处找去,如今从陈进的话里知道他大概是没法回去了,尽管有些不厚道,章肃心里还是很爽滴。
两个人随着夜谈次数增多,心理距离越来越短,亲密程度日益增加,至于早被放在一边的小乾,则是郑重拜托了宋明轩,从此宋馒头每天接送儿童,给他打理饭食的保姆生活。
宋明轩自然不乐意,其实他更想跟章肃换一换,他陪着陈进做神奇的豆瓣酱,章肃自己接送儿子,可是那是肃王殿下,虽然很有些交情,可要是他决定了一件事,自己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这么过了四五天,陈进发现蚕豆表面开始有黄色的霉菌出现,先放了一半的心,只要有“黄衣”出现,就算成功一多半了。
待到八九天的时候,表面的“黄衣”已经很致密,每一粒蚕豆都被黄色的霉菌包裹住,而要做盐炒豆的蚕豆据刘爹说已经涨得饱鼓鼓的。
将带着黄衣的蚕豆放在阳光下晒干,直到蚕豆变得轻飘飘的,就算干透了,干透的蚕豆跟白酒、盐、糖、葱、姜、冷开水搅拌,再根据要做成的口味加入其他的东西,比如辣椒麻椒八角等等各种香料,因为拿不准比例,陈进还是按老办法,分成几份,每份都是不同的比例,好在有酱油的前例作比较,不至于完全摸不到头脑。
将所有要用到的东西,比如勺子小坛子之类,都清洗干净后用滚烫的热水烫一遍,做这些事的人都是章肃,他也被陈进的特异体质吓坏了,陈进手上起了几个晶莹剔透大水泡后坚决不许他碰这么烫的水。
小坛子晾干后把搅匀了的蚕豆汁汁水水一起倒进去,做好标记,因为还需要加白酒,陈进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好像有人是往里加醪糟的,可是现在再去找有些迟了,只得在自己的本子上当做注意事项记下来。
最后一步是加菜籽油然后将坛子密封,可是鉴于本时代的榨油水平之差,陈进不抱任何希望,很败家地用花生榨出生油加在里面。
之所以说败家是因为局限于工具,黄豆也好花生也好,榨油量都达不到最好,黄豆剩下的渣还可以用来酿酱油,花生则只能扔掉,不过陈进倒是想出个好办法,做成花生酱,虽然多了些,味道也差了些,总比浪费掉要好很多,当然因为花生比黄豆贵数倍,大家还是觉得他很败家。
终于到完成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陈进是因为终于完成最麻烦的一步,大家则是因为缺了陈进虽然万事都按原来的样子进行,可是总觉得少了很多东西,连吃饭都不香,虽然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