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侠,请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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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请留步-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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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当做什么也没听见的继续离开,两只脚却像胶在了地上,抬都抬不起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无力的蹲下身,将头深埋在臂弯中,以一种鸵鸟的姿势来掩盖内心的酸楚。悲伤宛如鱼刺,哽在了喉间,吐不出、咽不进,只是阵阵钻心的痛。
过去的种种美好譬如昨日死,今时所有的才是现实,即使这落差大得让人难以接受。失而复得果然是人间至喜,这沉寂数年的哀恸呵,铺天盖地如火山般喷发出来,足以溺死一切美好,摧毁所有希冀。
人若真的能忘记过去,尤其是美好的过去该有多好。可是若真能这般冷漠健忘,也就不是多愁而善感的人类了。
似乎听过这样一句话,回忆是人世间最残忍的事,它让你在记忆的废墟里挑挑拣拣,伤心的更加伤心,快乐的却无法更加快乐……
为什么没有忘记,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为什么?!她固执的抱紧自己,在微凉的晚风中被悲伤淹没的灵魂瑟瑟发抖。
商流景缓缓的走向林晚镜,每一步都重的犹如千斤。阴影遮住了林晚镜,他走到了她的面前。她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甚至连声音也不发出一声,大大的斗笠罩着她瘦小的身体,几乎抽干了他全部的勇气,眼底也隐隐有了湿意。
“岳婉,小婉。”他蹲下身低低的唤她。他在这里等了整整十一天,怪过她的欺骗,恨过自己的迟钝,更心疼她这些年的孤苦伶仃。他想过很多话要对她说,可是看见她这个样子,所有的话瞬间变成了陈年老醋,浸的整颗心酸涩难耐。
她依旧一动不动,似乎听见了他的声音,又似乎根本听不见。
用力握住她的肩,将她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来。摘掉她那碍眼的斗笠,未束的青丝自肩上披散开来。她本就瘦弱,这次回来越发的清瘦,如墨的长发衬着白皙的脸蛋,看起来更是柔弱纤细的如一株雏菊。胸口一痛,鼻中还能嗅到淡淡的血腥味,她……杀了很多人……她不是岳婉,她是……林晚镜!
他的声音苦涩,低低的,带了些哀求的味道,轻轻唤她的名字,“晚镜,没事了,大哥在这。”
她茫然的抬起头,却没有看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中布满了细细的血丝,如刀刀剑剑砍戳的伤痕累累。她空洞的不知望向哪里,泥塑般的不言不语,让他莫名的焦虑。大脑尚未想出对策,他的双手已轻轻一带将林晚镜拉进了怀中。看不见那双令他心碎的眸子,他叹了口气,一下一下抚摸她柔弱的长发,很有耐心的柔声唤她,“晚镜,晚镜……小镜儿。”
怀中的身子轻轻一颤。她忽然用力揪住他纯白的衣衫,声音凄然,支离破碎的悲恸,“为什么偏偏是你,为什么能认出我……为什么!”
忍不住抱紧她,借着胸口的温度,他想要将自己的勇气再多分给她一点。从猜出来林晚镜很可能就是岳婉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年她一定吃了太多的苦,可是,直到刚才亲眼看见她杀人,才知道他想的太过简单——她不仅仅是活得辛苦那么简单!从单纯到冷漠是怎样的疲惫?
心痛的无法自已,如果当年他自私一点选择保护她离开,她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这世上什么都要,就是没有如果!
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商流景想要继续漫不经心的笑,却笑得勉强成了一张怪脸,“你记不记得我们初见时你弹过一首曲子?你告诉我那是《扬州慢》,让我以为这不过是首广为流传的曲子。你故意骗我,反而说明你就是岳婉,因为这首曲子岳婉很喜欢几乎每日弹奏。”他说的很轻很慢,记忆里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说话了。“你夜闯兵器库取走了岳帅的遗物,于是我猜你肯定会来这里,所以我在这里等了你十一天,终于你来了。”
林晚镜猛地抬起头,定定的看着他,声音颤抖的厉害,“你……叫什么名字?”
“商。”嘴唇微微一动就可以叫出的一个字——“商”,动若参商的“商”。那是……很像他的一颗星。
“原来是你,原来你没有死……”声音低低柔柔的,那是属于岳婉的声音,被林晚镜封印了的岳婉的声音,她笑的苦涩,“那时候,我每天都弹琴……”
“我知道,我每天都听。”明明是想笑的,为什么一出口却像是叹息?他不相信她认得他,他只是一个影子,而她却是堂堂的岳家大小姐。
“难怪弦总是断,原来真的有人在偷听。”她还是笑,泪水却没有征兆的滚落下来,过了一会,她又问,“好听吗?”
“不好听……会有人每天都听吗?”商流景理了理她的发丝,“可惜我一直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
“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蹄满郊畿,风尘恶。
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一缕歌声,低低幽幽的扬起。
商流景紧紧抱着她,听她唱歌。她的声音空灵苍茫,豪气冲云霄的歌词经她唱来,反倒更加震撼,没有豪气,没有霸气,有的是入骨的悲恸心酸以及寂寞。
“你猜的不错,这首曲子是我自己谱的,本是为了祭奠家父。只是,这词却是义父所写。真没想到,这一首曲子竟能同时祭奠我的两位父亲。”林晚镜幽幽的说。
“我知道你很吃惊,可是这是事实。我不是什么岳大小姐,我和你们一样都是岳帅收留的孤儿。我的生父姓张,字叔夜,是我最敬佩的人……”


☆、【二十二】谁道一梦百年空

早朝已经散了,赵构坐在金碧辉煌却空荡荡的大殿上出神。晚镜走了又十五日了,让他不安的是这半个月没有她一点消息。还有,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太多,总觉得自晚镜走后,方峤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眼神闪烁间似乎有心事。所有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无比疲惫,烦躁不安与日俱增,他真的快要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整晚整晚的失眠,好不容易睡着又被梦魇纠缠,对着镜子里那个两鬓微白,面色奇差的中年男子,他闭上眼深深叹口气,为自己感到悲哀。岁月蹉跎催人老,仿佛一个不经意间就老去了。
年少时的豪情壮志似乎还在耳畔,他却已经庸庸碌碌的度过了人生的大半时光,一事无成,若干年后的青史之上怕也不会留下什么好名声。不甘心,可也只能是不甘心而已,一步一步走到今日,命运的轨迹早已铺好,谁也无力改变了。
“小九,父王去看看王贵妃,很快就回来,你乖乖等父王。”赵佶慈爱的默默六岁男孩的头,然后快步离开。
那一晚,王贵妃并没有生下皇子,只生了个公主。可是,他的父亲却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天是赵构母亲的生辰,是父亲第一次陪他和母亲用晚膳,也是最后一次。自小他看着自己的母*日倚门翘首以盼,直到容颜老去,他的父亲,那个风流天子也只来了这么一次,匆匆来匆匆去,连一顿完整的晚膳都吝于施舍。恨,从那一天起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你们都是朕的股肱手足,而今国家有难,贤弟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为朕分忧吗?”赵恒坐在龙椅上痛心疾首,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十九岁的赵构身上。
赵构心中一寒,是了,众多皇子中他最不受宠,母亲出生低贱,他在朝中也人脉,不选他选谁呢?无声的冷笑,既然逃不过,那就干脆一点吧!一咬牙,他大步踏出,朗声道:“陛下,臣弟愿往!”
赵恒大喜过望,一激动居然走下御座一把握住赵构的手,满眼期待却又假惺惺的道:“金乃虎狼之国,他们不讲信义,不像辽国久沾王化,这一去是九死一生,你再好好考虑考虑,真的愿意去吗?”
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赵构冷冷道:“我身为皇族,国家有难,理当挺身而出,为江山社稷何惜一死?”清冽的声音响彻大殿,眼角扫过自己的兄弟手足。他隐忍了十九年,此刻他不想再忍。嘴角挂着讥诮的笑容,眼神中是不加掩饰的轻蔑,“朝廷若有用兵之机,勿以一亲王为念。”说完,他挥袖潇洒的走出大殿,脊背挺得笔直。自那一刻起,他孤身一人不再有兄弟!
“陛下帝位来路不正,若渊圣回来,当何以自处。”苗刘二人不屑的问他。
“皇上,小皇子他……没了……”吴贵妃哭的肝肠寸断。
“陛下,一路颠簸操劳,曾受过很大的惊吓,又经历巨大的悲痛,怕是……不能再有皇子了。”太医战战兢兢的告诉他这个绝望的结果。
“皇上,岳将军连战连捷,手握重兵且*极高啊。”秦桧不动声色的提醒他。
“九儿,母后要你杀了柔福!”柔和慈祥的母亲说出让他心惊的话。
“不——”大叫一声他惊醒过来,眼前是空荡荡的屋子,没有人,谁都没有。他剧烈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息下来——原来是场梦。他扶着床柱坐起身,额头上全是冷汗,刚才的梦太过真实,简直就是他这一生的回放,不可怕却又比什么都可怕。
他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沿,也不点灯。寂静的黑暗中,他悲哀的不能自制,梦境中他这一生的痛苦如走马灯一样重新上演,手无意识的握紧松开再握紧。他多希望自己能够健忘一些,忘却这些不愉快的记忆,可是他做不到!
正是因为这些痛苦,因为他们一步一步的苦苦相逼,造成了今日的他——自私怯懦,一事无成。他不想救自己的父兄,他不相信军队,不相信百姓,更加不相信武将,所有的这些都是带给他痛苦的根源。
他以为当了皇帝会得到幸福,以为杀了岳飞就可以从此安心,以为听到父兄的死讯会高兴,以为自己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可是,结果全都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他的世界黑白颠倒一错再错。
眼泪落下来的一瞬间,他忽然想起了林晚镜。想起她寂灭的眼神,无喜无怒的语气,她对他说,“我相信,皇上一定有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的理由……一些心愿或者梦想……”
赵构忽然无法克制的颤抖起来,以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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